“……老师想如何?” 喻行舟放下茶盏,慢声道:“童顺企图毒害陛下,他的一众党羽皆应以谋逆论处,全部处死,其族人流放,以儆效尤。” 萧青冥慢慢拧起眉头,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幼年一桩往事。 那年他和喻行舟二人一道去猎场打猎,偶遇一头匍匐在草丛的野狼。 野狼即将扑上来时,被萧青冥一箭射中。 他还欲再补一箭,却被喻行舟阻止,对方说,那是一只怀孕的母狼。 失了猎物的小皇子十分不悦。 喻行舟不知从哪儿摘了一颗松果过来,亲手剥了一捧松子喂给他吃。 手指都剥红了,费了老大的劲才哄好。 萧青冥很难将那时一颗一颗温柔喂他吃松子的喻行舟,和这个轻描淡写说着“全部处死、族人流放”的摄政,当成同一个人。 最终,喻行舟依旧没有得到如愿的答复,一言不发带着刑部尚书和参将离开了御书房。 与刑部尚书及巡防参将分别后,喻行舟走到宫门外,路边静静停着一辆印有喻家纹饰的马车。 马车旁笔直立着一个灰衣将领,显然已经等待许久。 正是逼宫那天从凌涛手中夺下天子剑的校尉张束止。 喻行舟看他一眼:“上车说话。” 马车内空间宽敞,坐下两个大男人也不嫌挤。 张束止双手有些紧张地拢在膝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喻行舟吩咐车夫驾车,随手翻开一本奏折——各部奏折向来都会先送到他这里过目批阅,才会给昏君,昏君总会原封不动派人送回。 他随口问:“看你的样子,是有事想问本官?问吧。” 张束止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问: “摄政大人,您之前不是说,只要我们武人联合文臣一道进宫向陛下施压,陛下一定会放人,可是您并没有说,真的有刺客要刺杀陛下!” 喻行舟啪的合上奏折,似笑非笑道:“张校尉莫非以为本官想谋害陛下?” 张束止连忙摇头:“多亏摄政大人一直以来支持雍州军,否则边关早就被攻破了。” “末将只是有些疑惑,那些刺客怎么混进宫的?禁军统领霍临为何来迟?他难道不是您的人吗?” “而且……听闻您在狱中竟被狱卒行刺?” 张束止疑惑地看着他。 喻行舟按了按太阳穴,缓声道:“连你都相信霍临是本官的人,本官总理朝政,又勾连你们这些武将,还掌握禁军?”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本官野心勃勃?对皇帝意图不轨?” 张束止:“呃……” 喻行舟左手握笔,慢条斯理蘸过朱砂墨,在奏折上批下驳回两个娟秀的小楷,温和微笑道:“他是谁的人,本官不知道,但本官知道,他必须死。” 张束止心里打了个突。 “至于那个狱卒,可惜了,本官原本没想他死,更没想到皇帝竟会亲自到诏狱,只能设法安顿了他的家人。” 喻行舟嗓音轻柔,带着一点惋惜:“那狱卒才是本官的人。” 张束止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看着对方俊美的脸孔,温雅的神情,后颈皮一片鸡皮疙瘩。 哪怕在战场厮杀生死一线,他也没现在这么想逃离过,逃离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喻行舟瞥他一眼,神态和蔼耐心,循循善诱教导:“皇帝不可靠,本官不得不做出两手准备。若是你们兵谏成功,苦肉计可以免除本官嫌疑。” “若是你们失败,或者皇帝赐死,本官也可以诈死,离开诏狱。” 张束止恍惚觉得,难怪本朝以来文官一直凌驾于武将之上,这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也太可怕了。 喻行舟见状,叹口气道:“张校尉觉得本官诡谲阴暗?” “凌将军的事本官已知晓,你们和黎大将军都太愚忠耿直了,现在国家内忧外患,皇帝又……” 他顿了顿,避开这个话题:“只有活下去,留着有用之身,将权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扳倒朝中那些昏庸奸臣,复我幽州大好河山。” 张束止似懂非懂,觉得这个逻辑既有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可他也不会反驳,只好点点头。 临下马车,张束止心里忍不住想,权倾朝野的摄政大人,真的不是朝中最大的奸臣吗? ※※※ 御书房。 自喻行舟离开,御书房又变得冷清下来。 萧青冥看了一眼事不关己闭目养神的秋朗,没来由觉得有些寂寥。 一个身着素白简服的青年男子抱着一沓脉案,迈着兴冲冲的脚步,从帷帐后跃出来。 “主人,过去五年的脉案白术已经都看过了,并无异常。” 他的声音充满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活力,双眼弯成两弧月牙,琥珀色眼眸甚是明亮。 萧青冥摸出一张已使用的银色卡牌上——【万药谷杰出弟子白术,行医四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SR卡面比SSR更简单粗暴。 白术将脉案搁在书桌一角,熟练地为萧青冥请平安脉,片刻,微笑道:“您的脉象平稳,龙体康健。” 萧青冥颔首,注视对方的眼睛:“成为太医的感觉如何?” 白术忍不住搔了搔头,头顶一根呆毛翘起来,摇来摆去。 他憋了半天,双颊微微泛红:“太医院很大,人多,医书多,名贵的药材更多,我活了二十多年,又死了十五年,能进一次太医院也不枉此生了……” 这话听着怪,萧青冥支着颔,提起几分好奇:“被我召唤出来之前,你们有意识吗?” 比起秋朗的孤高冷漠,白术单纯得像个乖宝宝。 他倒豆子一样叭叭地开了口: “意识浑浑噩噩被拘在一片暗无天日的浓雾池中,怎么都没法离开,可难受了,但是,好像只有极少数临死前执念深厚的人,才能保留一丝意识,大部分会直接消散。” “上辈子,我的家乡爆发瘟疫,死了好多人,我还没来得及找到医治之法,自己却先病死了……”白术有些惭愧,面上流露出感激之色:“幸好蒙受主人召唤,我才能活过来。” “还当上了太医,好像做梦一样。”他双眼亮晶晶的,诚恳下拜行了个大礼,“主人于白术,恩同再造,有任何吩咐,我都将竭尽所能。” 他一口一个主人,听得秋朗直皱眉:“你明明是万药谷弟子,何必自甘为人奴仆?他只能下三次令罢了。” 萧青冥威胁似的扬了扬他的金卡,似笑非笑:“似你等英灵,系统给予强制命令的机会只有三次,但我若选择损毁卡牌,你们也会跟着灰飞烟灭的。” “重生的机会唾手可得,活着不好吗?” 对于秋朗,萧青冥昨日遭遇刺客时,已经用掉了一次命令。 幸好白术乖巧听话,无需强制,让干嘛干嘛。 秋朗瞥他一眼:“死有何惧?我宁可灰飞烟灭,也不受任何人胁迫。” 白术奇怪地看着他:“就算你不感激主人令你重获新生,为何如此态度?” 秋朗冷笑一声:“朝廷腐败,百姓困苦,将忠臣良将下狱、为了过寿的花石纲险些累死臣子的昏君,照样自身难保。” “三十年前,在上一代皇帝时,这个国家就已经无可救药,即便他手里掌握了些古怪能力,也不过苟延残喘,迟早是要灭亡的。” “对一个亡国之君认主,你的功名利禄享受不了几天,他日你若没了利用价值,只有灰飞烟灭一个下场,你想要的重生复活不过竹篮打水。” 萧青冥不置可否。 看来英灵卡牌也对游戏系统所知不深,更不知道自己穿越两次的秘密。 可能只以为自己掌握了某种巫术,强行将他们死去的灵魂从阴间召回来了。 他倒是有些奇怪,秋朗似乎对自己敌意颇深,尤其听说自己那些昏君行径后。 明明是活在三十年前的人物,那时自己还没出生呢,总不可能得罪了他。 白术摇摇头,神色格外认真:“我不求功名利禄,我只有一个心愿,想找到瘟疫救治之法,医治天下所有苦于疾病之人。” “若我只能重生一天,多看一本医书,多救治一个病人,那也是好的。” 秋朗冷漠的眼神讶异地闪动一瞬。 萧青冥抿起一线笑意:“朕不需要奴仆,你也不必叫朕主人。朕金口玉言,你的愿望,必有实现之日。” 直至此刻,秋朗才正眼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萧青冥手中还剩三张没有使用的卡牌,一张R级英灵卡,一张SR配方卡和一张R道具卡,如今暂时还派不上用场,被他收了起来。 不过喻行舟今日的到来,提醒了他一件事——宫中的宫人和侍卫们,确实该清洗一番了。 ※※※ 清晨,内侍正侍候萧青冥穿戴朝服,准备早朝。 已荣升内厂提督的书盛匆匆忙忙奔入寝殿,向他呈上一封八百里加急密函。 “陛下,燕然太子获知我们拒绝了投降国书,非常恼火,他亲自带领一万人的前锋,昼夜奔袭,如今已先大军一步抵达,现距离京城不足百里!” 萧青冥立刻查看系统板面,血红色的【战争阴影】负面状态正在疯狂闪烁。 京州幸福度和秩序度开始以每天1%的速度下降,昨天还有17%的幸福度这会已经降到16%了。 手机游戏中,一旦任意指标降到0%,系统即判定亡国。 萧青冥不知道穿越后系统有没有能力给予惩罚,但自己的下场,一定不会比之前的昏君玩家更好。 他蹙眉喃喃:“还真是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时间……” 听到战乱在即,内侍吓得手一抖,帝王冠冕眼看就要掉落在地—— 萧青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喝退内侍,干脆自己动手,玉簪固定戴好。 周围的宫人都害怕得六神无主。 唯秋朗抱剑,冷酷依旧:“只要你下令,我可以带你快马离开,现在走还来得及,无人可以从我手中伤你。” 三次命令用完,萧青冥就无法强令秋朗留在身边了。 等身铜镜中,穿戴完毕的帝王雍容庄严,威凛不可直视。 萧青冥淡淡一笑,拂袖转身:“上朝。” ---- 作者有话要说: 白:不叫主人叫啥? 萧:随便。 白:爹!(开心) 萧:…… 秋:? 怀:? 喻:? --- 今天最后一次冲榜,下午四点和晚上九点还有两章 这两天更的比较多,明天不更啦,后天(周五)起恢复每晚一更~=3=
第11章 朝堂交锋 紫极大殿。 清晨天光尚未大亮,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将殿内映照得金碧辉煌,十八根两人合抱的立柱浮雕金龙,富丽堂皇。
253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