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个男人明明浑身上下都烂完了,就只剩一张嘴特别硬,死活不肯承认自己辜负过“漠河”。 奚华就一剑,狠狠捅|进了那个男人的嘴里,发狠地疯狂用剑在其嘴里乱搅。 后来又过了好多年,有一回师兄给奚华说起,最近山外寺的住持,送了册经文给他,说是有助于静心忘情,但师兄修的是善道,多情总比无情好。 所以就转赠给了奚华。 奚华的无情道修得并不是很纯粹,因为他会恨,他的恨意越浓烈,无情道对他的反噬就越厉害。 所以更多时候,他都是修剑道。最初对经文并不感兴趣,但为了不辜负师兄的一番好意,就收下了。 又在某一个夜深人静时,闲来无事翻开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梵文,奚华第一眼就看见了“摩诃般若波罗蜜心经”,这几个字眼,然后被他封印多年的阴暗记忆,再一次复苏了。 他才恍惚间想起,原来,他的母亲不叫“漠河”,而是“摩诃”。 奚华曾经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当年问错了名字,所以,那个男人才始终摇头说不知道的。 但转念又想,即便那个男人记起来了,又能怎么样? 自己还是会杀了他的。 因为,那个男人居然连他都觊觎,连亲生骨肉都不肯放过,根本不配为人。 奚华从那时开始,就明白了什么是世人口中说的“爱”。 而他对恨的了解,那就更早了。 几乎全部来自于他的母亲。 那个叫作摩诃的男人,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他的族人很神秘,他也总是一副异域妆容,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人间,都显得格格不入。 美得都几乎能令人窒息,但在奚华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既脆弱,又暴躁。 脆弱到会伏在破席子上默默流泪,暴躁的时候,是会随便攻击陌生人的程度,会压着别人,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把人活活砸死,砸碎,砸得面无全非,还要哭着嘶吼,说自己不想伤人的,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而实际上,被母亲活活砸死的人,只是不小心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眼而已。 即便母亲后来修为散尽,落魄至极,也不愿意换下身上那件湖蓝色的法袍,一直到死都穿着。 袍子上缀着很多翠绿又蔚蓝色的羽毛,并没有因为人落魄了,而稍显褪色。 他说,他从出生起,就穿着这件法袍,上面曾经凝聚着族中长辈,为他祈福时,所用的神力。只要穿着法袍,他早晚有一日能够回家。 一辈子为情所困,至死都在恨。 死也没能回家。 所以,奚华认为,恨是比爱更浓烈的情,爱是很短暂的,稍纵即逝。 可是恨却能伴随一个人终生。 他很希望小白可以恨他,这样的话,小白就会一生都忘不了他了。 哪怕将来奚华有一天,彻底暴|露了,昔日行过的种种恶行,都被人揭露,声名狼藉了。他可能会歇斯底里地屠戮一番之后,引来天谴伏诛。 也可能会觉得没有意思,玩够了,厌烦了,自己结束生命。 但不管怎么样都好。 奚华就是希望,哪怕他以后死了,小白还是会一直记着他。每天每月每一年,日日复夜夜,年年复此生,就一直恨着他。 就像母亲恨父亲一样,一直恨到死为止。 可是…… 奚华又想。 小白哭得太惨烈了,实在哭得太惨了。 再要哭下去,那双烂桃子一样的眼睛,就彻底没法看了。 他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奚华知道自己对小白不够好,可是每次看见小白看向他时,明明不太服气,却又怯怯的目光,总觉得可怜又好笑。就忍不住再吓吓他,想看见小白泪汪汪的可怜样子。 他思来想去,想了很久。 觉得,还是尽快带小白回山吧。小白已经没有家了,往后,奚华所住的青华峰,燕息殿,就是小白的家。 不知道小白那么贪玩的性子,能不能和阴毒又贪婪的玄龙玩到一起。 如果玩不到一起,那两个就只能留一个,青华峰不会同时养两个惹事精。 所以,奚华决定亲手杀死玄龙,把玄龙的龙脊抽出来,给小白锻造法器。 这样一来,不管是燕郎亭也好,还是燕危楼也罢,即便奚华不在小白身边,小白也有了自保之力。 …… “呜……”牧白哼哼唧唧的,还在桌上趴着不动,“师尊,可不可以抱抱小白,师尊?” “不行。” 奚华回过神来,拒绝得斩钉截铁。 不仅不抱他,也不帮他把衣服拉起来,只是挥手解开了绑在牧白脚踝上的束带。 由于被绑了整整一天的缘故,牧白的脚踝早就疼得没了知觉,猛然被解开束带,鲜血瞬间回冲,那种针扎一样的刺痛感,立马涌了上来。 牧白嗷嗷直叫,一直喊疼,以期能得到老男人的一点点怜爱——他是不稀罕这点怜爱——但为了能回家高考,还是得留住师尊的怜爱。 哪知奚华现在铁石心肠,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了,不仅不怜爱他,还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拉了起来。 牧白半真半假地踉跄,往师尊怀里扑,很快就被推开了,他锲而不舍,又张开双臂往师尊怀里扑,再一次被推开了。 他有些难堪了,但还是不死心,第三次往师尊怀里扑,奚华的肢体非常僵硬,侧过脸去,把他推出去好远。 牧白愣在了当场。 “不抱。”奚华的声音更冷了,“就是素日太惯着你。” 牧白有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心说,老男人,心真狠。 想起自己的裤子还搭拉在脚踝,便要弯腰捡裤子。 奚华出声制止,冷笑道:“准你乱动了么?” 牧白又慢慢把手缩回来了,直起腰,揪着衣摆,怯怯地抬眸瞥着奚华,很小声地喊:“师尊……” 然而,奚华并不理他,一手抓起地上的一个石凳子,很轻松就抬了起来,放在了石桌之上,又在牧白疑惑的目光中,转身走出了凉亭。 “师尊……”牧白又拖着裤子,揪着衣摆,追在后面跟了几步。脚踝疼得要命,他也走不快,嘴里嘶嘶抽着冷气。 奚华回头,抬手指了他一下,就一下,牧白就怕得立在了原地。 “站在此地,不许乱动,更不许提起裤子。” 牧白直接懵了。 不理解师尊为何突然这样。 事后还得光着腿罚站?! 修真界的师徒之间,都是这种相处模式吗? 虽然上衣的衣摆挺长,站起来足够掩住身后的狼藉,可他无法自欺欺人说,不穿裤子也可以。 牧白一瞬间臊得厉害,嘴唇狠狠一抿。 就看见奚华转身,大步流星往竹林里走了,牧白以为他要撇下自己了,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又喊了声:“师尊。” 奚华脚下一顿,回眸看了他一眼,眸色很深。 牧白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终究只是说了句:“师尊,雪天路滑,你慢一点走。”然后,就把头低下来了,两只手捏着衣角。 奚华的眸色更深了,也更用力地看了他几眼,突然有一种小白被他遗弃在这里的感觉。 但他根本就没有打算遗弃小白,只是想去竹林里找点东西。 雪天路是挺滑的,小白既然脚踝疼,就不要再跟着他风里来,雪里过了。 奚华转身要走,可是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就看见小白一个人站在凉亭里,垂头丧气的,也没什么精神。 寒风将他身上的衣袍,吹得都鼓了起来,他还设法用手去压,结果没压住,他就有点恼了,索性就不管了。 透过吹起来的衣袍,隐约可以看见一点雪白的细腿,上面还有残留着通红发紫的指痕。 奚华心口突然一滞,有一种很奇妙,也很诡异的东西,在心尖上生根发芽了。 但此刻的他,还不清楚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等来日他终于明白时,才知道爱与恨都是陈年烈酒,穿肠剧|毒,而他一直以来,都是在饮鸩止渴。 恨可以让他活,但爱却能令他死。
第66章 师尊背小白回客栈 奚华很快又转头, 往竹林里去。 牧白一阵郁闷,很快又一阵心惊肉跳,暗道, 竹林里能有个啥啊? 自己和老东西又都不是大熊猫, 不吃那玩意儿的。 这不知廉耻的老东西该不会去砍竹子吧? 砍完竹子,然后回来请他吃竹子炖肉?! 不是吧, 不是吧? 老东西气性这么大的? 整整一天都过去了,气还没消?! 牧白吓得要死, 二话不说就伸手提裤子,又从地上抓起束带, 一边系,一边蜷缩在石桌底下, 然后就看见奚华很快就从竹林里出来了。 他也不敢看师尊手里拿了什么,两手抱膝蜷缩在桌底下,等奚华走进凉亭, 呵斥他出来时,牧白才哽咽着喊:“我真的知道错了,师尊!不要再罚我了!!” “那冬天的竹子被雪淋过后, 可韧了!会把我骨头打坏的!” 奚华微微一怔:“你试过?”谁敢打小白?他活剐了谁! “没……”牧白理直气壮的, 虽然没有见过猪跑,“但我就是知道。” 奚华冷笑了一声, 牧白又紧跟着抖了抖。 “师尊要是还生气,那……那就去魔界打燕郎亭!他喜欢这个!可是我不喜欢!” “我身上已经很疼了!最起码要疼三五天的!” “师尊就饶了可怜的小白吧!” 他都快没有尊严了。 牧白把自己蜷缩成好小一团, 压根就不敢抬头, 就只看见师尊靴子上, 沾了点雪。 头顶好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气氛沉得可怕。 萧瑟的寒风还在呼呼呼地吹。 牧白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一团了, 头发还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衣服也皱皱巴巴的,看起来真的非常凄惨,也非常可怜。 他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原来那个小白,宁可入赘到魔界,和一个有病的燕郎亭在一起,也不愿意回师门了。 老东西的脾气阴晴不定的,时刻游走在暴躁和温柔的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奚华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定定地凝视着桌底下藏着的少年,看了很久,很久,非常久。 久到他认为自己一定会耐心耗尽,然后把人提溜出来,再狠狠教训一顿,到子时三刻,再饶了牧白。 可小白这副样子,知不知错暂且不提,但一定是被吓狠了。 说他乖吧,让他站着别动,他居然敢穿好衣服,躲石桌底下。 说他不乖吧,他也没敢乱跑,就躲在石桌底下,这么显眼的位置。生怕师尊找不到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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