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华沉默了片刻,才从背后拿出一根他精挑细选的大白萝卜,递到了牧白面前。 牧白在大白萝卜上,看见了奚华刻的字:我是牧白的夫君。 牧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牧白惊悚到了极致,“你该不会是让我吃下去吧?我……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啊!你真当我是个黑洞啊?” 他面红气喘起来,觉得这实在太非人类了。 “这萝卜他妈的,比我大胳膊还粗!你明明可以乱刀砍死我的,为什么要挑这种方式折磨我?” 奚华:“你不愿意便罢了。”他放下了手里的萝卜,无比落寞地说,“既然无法履行诺言,就不要轻易许诺,我会当真的。” “……”牧白看他这副形容,又有点愧疚,但又看看萝卜,愧疚感就被冲淡了许多,他道,“可你也不看看,你挑的这根萝卜有多过分!” 奚华果然低头打量起了手里的萝卜,然后,他一本正经地说:“是比我逊色一筹,但这已经是最大的一根萝卜了。” 牧白:“……” 天地良心啊,他现在真想一板砖将奚华打得魂飞魄散! 感谢奚华提醒了他,如果奚华活了过来,牧白现在的身子骨,只怕一次就能被生生拆散架! 他突然觉得,奚华死了挺好,神修就挺好的。 “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饭。”奚华突然又怅然一叹,“从来没有。” “怎么会呢?师尊也不是天生就会辟谷的啊。”牧白直接拆他台。 哪知奚华却道:“我的母亲从来没为我做过一顿饭,从我有记忆以来,都是以乞食为生。我修道,最先修的便是辟谷。” 牧白沉默了,也为师尊的凄惨遭遇,感到难过。 可问题是,现在的师尊,也用不得人间的烟火。想来,也从未有人精心为大魔头做过饭罢,都是可怜人。 “师尊,等你还阳了,我天天为你做饭。” 奚华摇了摇头:“明日之事,谁又能算得清楚,或许,明日的我就已经……” 他未说完,但牧白也明白了,心里当即就更难过了,眼眶都隐隐有些湿润了,正当他想再亲一亲,抱一抱师尊时。 那根大白萝卜,又递了过来。 奚华:“在我临死之前,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 牧白:“……” “你讨好其他男人,我不怪你,你为其他男人做饭,满足他人口腹之欲,我也不怪你。只是我自己没本事,无法长久地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 “若我魂飞魄散了,你也不必为我守寡,遇见真心喜欢的,便……”奚华的声音越发凄楚,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就在牧白以为,他要说出“便改嫁罢”,这种话时,哪知奚华的话锋来了个峰回路转,竟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便先来问过我手里的剑!” 牧白:“……” 果然,男人实际上是一种很“纯粹”的生物,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死都死了,还是无法改变奚华善妒的本性。 在僵持了片刻后,终究还是牧白败下阵来,恨恨地咬牙,边骂,边找了个犄角旮旯,偷偷摸摸解开了腰带。 奚华身影如鬼魅般,直接飘了过去,贴着牧白的后背,修长的脖子拉伸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蛇一样扭着颈子,抬眸看他。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 牧白没好气地道,恨恨地夺过奚华递过来的大萝卜,一眼就看见萝卜上黏糊糊,油汪汪的,他先是一愣,随即抓着即将掉落的裤子,转头去看奚华。 就看见奚华手里拿了一个碗,里面还剩半碗腻白的油膏。 “这是什么?”牧白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抖,字句都是破碎的颤音。 “好像是羊脂。”奚华顺势还嗅了嗅,有些嫌弃地说,“好腻。” “……”牧白一口气快把自己堵死了,惊悚道,“你连羊脂都认识!之前还跟我装傻充愣?!” 奚华又露出一副迷茫无辜的样子,言之凿凿地说:“我只是怕弄伤你,你若不喜欢,那我去洗干净。” “撒手!”牧白恨恨地侧过身子,面红耳赤地大声道,“正事要紧,回来再跟你算账!” 等做完这一切后,牧白的脸色又红了几分,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古怪。 他将意图打量他走路姿势的奚华,一把掐住,又关回了识海,这才深呼口气,端着四菜一汤去寻了大魔头。 一入殿门,就看见大魔头堪比死人的难看嘴脸,还一把摔了手里的竹简,冷笑道:“若是不知你去做饭,本尊还当你去拯救苍生了!”
第169章 你这小孩儿怎么生气了? 居然耽搁了那么久! “好饭不怕晚嘛, 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 牧白赔着笑脸,端着菜,小心翼翼地往大魔头身边走去。 大魔头抬眸看了他几眼, 忽然蹙眉道:“你腿脚被绳索绑住了么?” “不是, 我……我就是怕不小心把辛辛苦苦做好的菜弄洒。” 大魔头似乎是相信了,还起身上前, 主动从牧白手里,接了过来, 另一只手,就很自然地拉住牧白的手腕, 将他往方桌前引。 可怜牧白“身怀巨|物”,根本不敢走太快, 步子稍微大一点点,就浑身一阵哆嗦,被大魔头拉着快走几步, 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挨到桌前,都不等大魔头松开他,腿脚一软, 就直接跌坐在了软垫之上。 “你还真是主客不分。”大魔头瞥他一眼, 冷笑道,“主人还未落座, 你倒是先坐下了。” “那我……起来?”牧白两手撑地,作势要起身。 “不必了, 这里没外人, 你规矩起来给谁看?”大魔头将托盘放下, 随之落座。 望着面前五个一模一样的琉璃盏, 竟忍不住笑了笑。 心想, 牧白说得对,好饭不怕晚,这么长时间的等待,还是值得的,牧白定为他准备了丰盛佳肴。 而后,就伸手揭开了一个琉璃盏的盖子,大魔头脸上的笑意,瞬间就瓦解了。 “咳。”牧白神情不自然地解释道,“那个……我其实有很用心在做了。” “你不是说,你会做饭么?” 大魔头看了几眼琉璃盏里黑糊糊的一团蔫不拉几的东西,就倒尽了胃口,看得眼睛生疼。 牧白:“我会做饭,跟饭做得好,这是……嗯,两码事。” 大魔头:“……” 他忍不住又看了几眼黑糊糊的东西,心里已经在叹气了。 暗道,牧白能给他做饭就不错了,何必还要如此苛责? 说不准,只是凑巧这一道菜做得不好呢? 可是很快,等琉璃盏一一被打开后,大魔头才发现,牧白发挥得非常稳定,就没有一道菜做得好,尤其是那汤——确定不是涮锅水么? 面对大魔头探究又哀怨的眼神,牧白故作镇定,为他解释道:“虽然品相不好,但其实味道……” “嗯?”大魔头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牧白到嘴的话,就变成了:“其实味道也不好。” 他把头狠狠垂下,举起双手,合十乱搓,闭着眼睛大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把好好的食材糟|蹋成了这样!” 大魔头沉默不语。 牧白又接着大喊:“我当真不是故意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罢!” 大魔头还是不置一词。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好了不再找大燕小燕的麻烦,就不能再找了!” 说着,牧白还悄悄偷看大魔头。 却见大魔头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牧白一头雾水,后来更是笑得牧白面红耳赤,忍不住开口制止道:“别再取笑我了!” 大魔头还在笑,等笑够了,才抬手一按牧白的脑袋,正色道:“我很高兴,你没有假借别人之手,端些好菜过来糊弄我。” 牧白愣住。 心道,当时没想到这茬儿。 “小白……对了,我可以喊你小白么?” 牧白心说,可不可以,你不是一直都在喊我小白吗? 他点了点头:“你想怎么喊都可以。” 大魔头的神色,一瞬间非常动容,原本如千年寒冰一般阴寒的双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雪冰初融。 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说了句:“介绍一下,你做的菜吧。” “这道叫作包罗万象。”牧白指了指其中一盘菜道。 大魔头点头,然后问:“是因为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混在了一起,所以,才取名叫包罗万象么?” 他甚至从菜里,挑出了一只死透透的毛毛虫。 “这就是你说的,有荤有素?” 牧白满脸尴尬:“毛毛虫其实……嗯,都是一些很好的蛋白质。” 大魔头笑而不语,又指了指另一盘菜道:“这个叫什么?” “叫……”牧白探头望了几眼,见一盘乌漆嘛黑中,带了点鲜艳的红,这颗樱桃还是他随手丢上去的,脑中灵光一闪,脱口一句,“万黑丛中一点红!” 大魔头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目光竟从菜上,移到了牧白的身上。 吓得牧白赶紧双臂环胸,连忙道:“你不要胡乱联想!” 惹得大魔头又大笑出声,笑罢了,才夹起一块焦黑到完全分不清楚原本面目的东西,作势要往嘴里放。 “哎,等等!”牧白忍不住出手阻拦,面露尴尬之色地道,“要不然……还是别吃了吧?” “你往菜里下|毒了么?” 牧白摇了摇头:“才没有!”顿了顿,他又说:“我只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堂堂六界至尊,怎么能吃这些东西呢?” 大魔头却淡淡道:“堂堂六界至尊,也并非生来就强不可敌,我小时候吃惯了残羹冷炙,比这更无法入眼的东西,只要能够果腹,都视若珍宝一般藏着。” 语罢,竟不顾牧白的阻拦,直接将那一团焦黑黏糊的东西,塞入了口中。 在进嘴里的一刹那,牧白很明显看见大魔头的眉峰都蹙紧了几分,咬合肌缓缓蠕动,确实有在咀嚼,真是难为他了,居然没有直接生吞。 咀嚼片刻后,大魔头单手捏着眉心,似乎在回味方才那一口的滋味。 也或许在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刚刚那一口菜,给他造成的不可逆转的伤害。 片刻之后,大魔头才抬眸,定定地望着牧白。 牧白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下意识就绷紧了身子,可他这边一绷紧,大白萝卜的轮廓,就越发鲜明突兀。 像是一只罪孽深重的大手,时刻卡在最深的深渊,那是会狠狠要人命的。 不过一息间,牧白浑身狠狠一哆嗦,下意识攥紧了衣袍,小心翼翼地问:“味道……如何?”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大魔头目光复杂,但并没有半点责怪之意,看见牧白如此紧张,反而还轻声宽慰他道,“无妨,你不必因此而自责,我也不会因此出尔反尔,松泛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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