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且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了,一条卷杂着簌簌风声的漆黑色长鞭,就已经兜着风席卷到了李檀身上。 李檀身上披的狐毛大氅,一瞬间就被撕开了一条大口子,里面穿的长衫也同时撕裂,露出了一条足有两指宽的血沟,好似被钝器犁出来的。 从脖颈一直蜿蜒到了肩胛,长鞭收回时,还有些许温热的血肉,夹杂着肉沫飞溅到了牧白的脸上。 他当场愣住。 燕危楼面无表情,又连续挥鞭。 打得李檀抱着手臂佝偻着背,蜷缩成一小团,以他为圆心,周围一圈血,还夹杂着点点碎肉。 李檀甚至都没敢哀嚎,一直死死咬牙,衣衫被鞭抽得粉碎。 怀里揣着的纸包,还有那个小瓷瓶一起掉落在地,被血浸透了,他哆嗦着,犹豫了片刻,最终在寒食丸和蜜饯之中,选择了后者。 伸手捏了一颗染血的蜜饯,飞快塞进嘴里。 听牧公子的话,吃一颗蜜饯就不疼了。 可是下一瞬,一鞭子就抽到了他的嘴上。 他的脸破了,嘴烂了,蜜饯混着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了血窝里,血都流进了眼眶里。 李檀迷迷糊糊地想,还没尝到蜜饯的滋味,他就满嘴都是血了。 他甚至没敢去看牧白,合了合眼皮,一声哀嚎都没有。 牧白也终于如梦初醒,被浓郁的血腥气,冲得几乎要吐出来了。 完全忘记刚刚和统子说好的,光看不吭声,等师父来救。牧白几乎是直接跳到了李檀的面前,张开双臂护着他,大喊道:“不要再打他了!他快被你打死了!” 【小白!!】 小猪快吓死了,扑棱着翅膀就冲了上前,张开短短的蹄子,就挡在了牧白面前。 【小白!你不听话!】 燕危楼完全没料到牧白居然有胆子冲上前,更没想到,牧白居然会袒护一个区区的贱奴。 但无论如何,牧白终究是奚华的徒弟,又是郎亭放在心尖上的人。 挥下的鞭子,就硬生生地被燕危楼收了回去。 “檀奴不过就是一个贱奴,怎值得你不顾后果,以身为他挡鞭。”顿了顿,燕危楼声音冷了一分,“你与他之间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牧白仰头,更大声地道,“如果,李檀罪不至死,那么,你可以先和他讲讲道理,如果,他罪不容诛,那么,你就直接杀了他,不要这样折磨他!” 哪有燕危楼这样的人啊,动不动就给李檀换皮!还让李檀自己动手剥! 连系统都亲自认证李檀很可怜,那想必李檀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系统不会无缘无故怜悯李檀的! 还有就是,李檀和遥遥太像了,像到牧白没有办法亲眼目睹李檀被人虐打,甚至是虐杀! “让开。” 燕危楼面具之下的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他此前一直听郎亭说,牧白很纯真,很良善,心思非常干净,一点点坏心眼都没有。 他并不认同,反而觉得牧白小小年纪,就心机颇深。 正好以此机会,来试探一番,良善不良善,倒也无关紧要。 燕危楼只想知道,牧白的胆量如何,敢不敢徒手接他一鞭,又能不能接得住他一鞭。 如果,牧白既没有胆量,又没有实力,那么,又有哪一点配得上他弟弟? “不让!” 牧白也来了脾气,说不让就不让,紧紧攥着拳头。 系统几乎要崩溃了,持续在牧白耳边发出猪叫。 牧白不予理会,心道,自己还是有一定修为的,虽然同奚华比起来,肯定差得很远,但不至于接不住燕危楼的一鞭。 他承认自己刚刚确实有点头脑发热,但此刻冷静下来一些,又在想。 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奚华迟迟没有追过来,那是有原因的,行尸走肉还有一堆不堪大用的弟子拖着他呢。 但苍玄风没有理由,在暗号发出那么久,还没赶来吧? 按照系统说的,大师兄现在和苍玄风是初相逢,压根没什么感情,大师兄最多拖住苍玄风半个时辰呗,不能再多了。 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苍玄风还不现身,那么,就很有可能是他已经来了,就藏在附近,只是不肯现身而已。 既然如此,牧白就逼他一把,顺便验证一下,自己在苍玄风的眼里,到底有几分分量,这对他很重要! 毕竟牧白的终极任务,可是要挑拨主角攻受为了他而相爱相杀! 那不得既让大师兄爱上他,也让师父爱上他么? “牧公子……”李檀跪趴在血窝里,无比虚弱地开口,“为了檀奴不值得……不值得。” “你闭嘴!”牧白头也不转地沉声道。 现在可不仅仅是为了李檀了,还有更正经的事。牧白现在做事讲究效率了,一箭多雕。 救李檀只是顺便的。 可牧白不知道的是,就是他这么一时头脑发热之举,竟会让李檀今后甘愿为他生,为他死。 燕危楼冷笑,抬手再度挥鞭,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牧白有几分能耐! 系统已经吓得双爪捂住眼睛了,依旧用身体护着牧白,还发出了惊悚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小白!你不听话!我一会儿就放电电你!】 “怕的话,就躲开!” 牧白低呵了一声,飞快地抬起右臂,横在眼前,衣袖之下的流珠散发出璀璨的光芒,上面的符文仿佛活过来一般,簌簌转动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奚华倒也不是完全不教牧白术法,最起码曾经教过他控水之术,还赠了他法器流珠! 虽然不知道和燕危楼对战,能有几分胜算,也许一分胜算都没有,但扛个几招,应该问题不大。 牧白左手捏诀,嘴里念念有词,借用着流珠之力,引来周身的积雪,融化成水,在半空中火速凝结成厚实的屏障。 宛如一扇坚固的盾牌,迎面与凌厉的长鞭相撞。 轰隆一声。 雪水凝结成的盾牌剧烈一颤,肉眼可见地被鞭出了一条沟壑,水珠四下飞溅,牧白也被这股劲气,冲得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站稳了。 虽然周围没有河道,但积雪覆盖住了群山,雪融成水,源源不断,正方便牧白施展控水之术。 燕危楼一鞭子抽了个空,目光便流露出了些许诧异,按理说,他方才一鞭,只用了三分力,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随随便便接住的。 看来牧白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你会控水。” “是啊,我会控水!这是师尊教我的!” 牧白丝毫不敢懈怠,继续操纵着水流,在周身凝结成更加坚固,也更加厚实的盾牌。 还能分神幻化出数道水链,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一般,冲着燕危楼飞掠而去。牧白趁机转头,冲着李檀喊道:“我坚持不了多久的,你快跑!” 燕危楼冷笑:“你们两个,今夜一个都跑不了。”他随意挥鞭,那些水链就在鞭子的席卷之下,尽数化作了水雾,在半空中弥漫开来。 语罢,竟丝毫不留余力的一鞭,生生将挡在牧白身前的水盾劈开,四下溢散的可怕劲气,呼啸着迎面而来。 牧白下意识抬臂一挡,那手腕上的流珠瞬间散发出更璀璨的光芒,竟当场将所有飓风劲气,吞噬殆尽。 劲势散退后,他毫发无损,都来不及暗暗感慨,流珠是样好宝贝,燕危楼便已经瞬移至了他的面前,还作势抬手掐牧白的脖子。 牧白哪里肯让他掐,原地一个后空翻,瞬间就逃离了数丈之远,他才刚一抬头,瞳孔剧颤! 就见李檀被掐住了脖子,整个人跟个破布娃娃一样,悬挂在了半空之中,破烂的衣衫碎屑夹杂着血水和肉沫,从他的身上滴落下来。 他的脚下一片血红,连积雪都被染红了。几乎没有任何反抗。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敢反抗,还是毫无反抗之力。 牧白认为应该是前者,他下意识呵了一声:“住手!” 身后骤然一冷,他的脊背瞬间绷紧,就听嗖嗖的风声,自背后飞掠而来,脖子一疼。 一柄燕尾弯刀,就擦过牧白的脖子,飞落至了燕危楼手里。 燕危楼执着弯刀,目视着不远处的牧白,随意用刀尖一挑,那已经破烂不堪,又鲜血淋漓的狐毛大氅,就被抛到了牧白眼前。 牧白大口喘气,抬眸看了一眼,这狐毛大氅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檀奴是我的人,是生是死,由我来决定。” 顿了顿,燕危楼又冷冷吐出一句:“你尚年幼,远远不是我的对手。” 牧白咬牙,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堂堂魔界长君,就这点气量么?” 此话一出,燕危楼的眉头瞬间蹙紧,他方才竟丝毫没察觉到周围有人。 系统兴奋地如焕然重生一般,围着牧白绕圈圈。 【天空传来一声巨响,我们的主角攻闪亮登场!】 【有救了,有救了!小白,你师父来了!】 牧白在听见系统的第一句话时,脑门子流满了黑线,心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谁教统子的? 然而,也不等他腹诽了。 眼前一晃,一道白影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苍玄风拄着通体漆黑的盲杖,“眼睛”慢慢对上了燕危楼,轻笑道:“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不如同我这个瞎子比划比划?” 燕危楼冷冷道:“你是何人?” “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瞎子。” 燕危楼:“……” 牧白:“……” “小朋友,找个地方躲起来。”苍玄风微微偏过头来,似乎在用眼尾的余光瞥向牧白,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声轻快,“一会儿打起来了,莫伤着了你。” 牧白心知,这是让他先跑的意思了,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李檀,忍不住就抬眸望了过去,就看见李檀的目光在向他连连磕头,即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但满眼都是哀求之意。 李檀在求他先走。 系统也扯着牧白的衣领,不断催促。 【走啦,快走啦,小白!高端局你插不进去手的!】 牧白狠了狠心,一咬牙,再没有犹豫,转身就跑。才跑了没多远,身后就猛然撞过来一阵汹涌的气浪。 他本来就是往山下跑,此刻冷不丁被气浪自背后狠狠一撞,整个人就跟坐了火箭似的,嗖的一下,就往前扑了好远。 身后很快又传来了山崩地裂般,连绵不绝的轰鸣声。 系统更欢快地鼓掌。 【打起来,打起来!】 牧白慌乱间,扭头问了句:“他们是打架,还是炸山啊?哎呦,我去!” 他脚下一滑,夜色太深,也没注意前面有处断崖,整个人就翻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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