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又道:“可是,如果师尊不来救我们,我们不就被当场撕票了吗?” “撕票是何意?” “就是杀了我们。”牧白抿了一下嘴唇。 此话一出,林素秋的神情瞬间一凛,随即又安抚他道:“不会的,即便要死,那么,师兄也愿意以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 牧白:“那真是谢谢你啊,大师兄,可是你明明自身难保。” “还是牧公子说得对。”白衣人怀里还抱着琵琶,脚下踏着林素秋的长剑,信手拨了几下弦,发出铮铮几声脆响,他微微侧耳,贴着琵琶,仔细听音,等调好弦之后,才又微微一笑,“牧公子此前给了好些赏钱,可是还没有听完曲子。不如这样,在下献丑一曲,若曲毕之时,你们的师尊仍未赶来相救,那么,你们全部都得死。” 牧白立马冲着林素秋露出一副“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他其实还有一点庆幸,幸好白衣人没有在大师兄面前胡说八道,否则,大师兄该误会他和白衣人是一伙的了。 林素秋的脸上瞬间露出了错愕之色,隐隐还有几分犹豫。 他确实可以单方面地向师尊传讯,但又担心事情会真如牧白所言,此人会拿他和牧白的性命,来威胁师尊。 若是师尊因为他们的缘故,而受伤甚至是受辱,那么,林素秋就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可是……林素秋侧眸望了望同样被吊在半空中的牧白,看着他原本白皙干净,跟玉石一样漂亮的颈子,眼下被细弦缠绕了好几圈。 鲜血都将衣领染透了。 虽然牧白没有呼痛,也没有流泪,但林素秋知道,他此刻一定很痛。 林素秋不是不心疼牧白,相反,看见牧白受伤了,他难受得要命,只觉得跟剜了自己身上一块肉一样,生疼生疼的。 他倒情愿所有的伤,都在自己身上,也不要看着牧白受罪。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那神秘的白衣人已经信手拨弄起了琵琶,靡靡之音,余音绕梁,原本该感慨此曲只应天上有,地下难得几回闻,而此刻却成了夺命追魂之音。 曲毕,则在场所有人都得死! 林素秋咬紧牙关,终于鼓足勇气,准备传讯给师尊时,就见一道凌厉剑气,自远处飞掠而来,裹挟着罡气,划破微暗的夜色,嗖的一下袭来。 白衣人不紧不慢的,微微偏着头,侧耳听声辨位,左手扶正琵琶,右手曲起两指猛拨了一下细弦,就听“锵锵”两声,乐音化作剑意,直冲而去。 轰隆——正同剑气相撞,劲势瞬间将庭院里的青石地砖震碎殆尽,密密麻麻的纹路,一直蔓延至了白衣人脚下。 白衣人脚踏着林素秋的命剑,微一用力,那碎纹就瞬间停住,再未往身前蔓延分毫。 而溢散开来的剑气,汹涌如潮,庭院左右的房屋,殿宇,树木,花草,无一幸免于难。 层层瓦片被劲风扫过,又层层爆开,树木轰倒,花草被绞成碎末,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花香。 曲毕,白衣人收了琵琶,右手背上恰好落下一朵梅花,他的“眼睛”慢慢转了过去,可是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抬手,将花凑近深嗅,微笑着低声念了句:“寒梅。” 他轻吹一口气,那花就从手背上落地,又被他一脚踩得稀烂。 再一抬起脸时,又面无表情的。 “奚华,你终于来了。” 奚华几个瞬移,就凭空出现在了庭院中,抬手一招,长剑在半空中游走一圈,尽数荡清气浪,再度飞回了他的手里。 他的目光先是望了一眼被高悬在殿檐上的两个徒弟,然后,就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开口第一句便是:“你想好遗言了么?” “呵呵,真君好生猖狂,都不问问在下是谁么?”白衣人怀抱琵琶,冷冷一声,“若是故人呢?” 奚华同样冷笑道:“本座并无兴趣知晓你是谁,留着你的废话下去跟阎王说罢!”他手腕一震,又要出手。 白衣人却道:“且慢,我这次来并非想与真君决一死战,不过只是想同真君玩一个游戏而已。”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高悬在殿檐上的两个人,“眼睛”慢慢追寻着奚华,好似想要看清奚华的脸。 可他眼盲多年,早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他只是想确认一下,面前的奚华究竟是不是当年那个,跪在他的面前,一边流着泪道歉,一边剜他眼珠子,还割他喉咙的小孩子。 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甚至,连声音都变了,小时候稚嫩但又清脆的嗓音,现如今已经变得如此冷酷阴沉。 白衣人有些失望,很快,又继续开口道:“我知晓真君修为高深莫测,普天之下难寻对手,但真君莫要小瞧了我这琵琶弦,这可是由天蚕丝制作而成,世间仅有这么两根。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他说话声音很轻柔空灵,还有些虚无缥缈的,好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杀人。 “只要我心念一动,琵琶弦就会瞬间割断真君座下两位高徒的脖子。” 此话一出,牧白又冲着林素秋露出一副“你听你听,我之前说什么来着”的表情,林素秋神情凝重,狠狠抿着嘴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奚华依旧面无表情的,听见此话,神情没有一丝丝的动容,语气也波澜不惊的:“你在威胁本座。” 他用的是肯定句。 而白衣人也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在威胁真君。” “我听闻,真君座下的大徒弟,是由真君亲手养育成人,迄今为止,已过二十载,师徒之情深厚,不是父子,甚似父子。” 顿了顿,白衣人慢慢把头转向了牧白,抬手准确无误地指着牧白的脸,低声笑道:“而这位是真君的小徒儿,虽说与真君分离了十年之久,但这孩子今年似乎才十七岁,听闻他不久之前,家中才突逢大难,亲人尽数死绝,现如今就只有真君这一位长辈可以依靠了。” 奚华依旧镇定自若,语气无比淡漠:“不错。” “那就是不知,真君想让哪一位徒弟活,又想要哪一位徒弟死呢?”白衣人收回了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额头,故作为难地道,“真是好苦恼啊。” 此话一出,林素秋突然开口大喊:“师尊!救牧师弟!啊!!”话音未落,他脖子上的琵琶弦就瞬间勒紧了,细弦宛如锋利的刀片,瞬间就没入了皮|肉里,鲜血汩汩地涌了出来。 饶是如此了,他还是断断续续地说:“救……救师弟,别……别管我,救师弟!” 牧白听见此话,说不感动那是假的,他是感动,但又不敢动,他赶紧道:“大师兄,你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都不用奚华二选一了,林素秋直接被勒死,就完全成了弃子了。 他本以为自己多嘴多舌,肯定也要像大师兄那样,再度被细弦勒紧,并且已经闭紧眼睛,准备好被勒了。 哪知额外的疼,并没有传来,他脖颈上的琵琶弦,纹丝未动。 白衣人笑道:“林公子,你真应该听一听你师弟的劝。” 然后,他又同奚华道:“真君,天色渐沉,我一个盲人虽不在乎昼夜,但令徒应该坚持不了多久罢,还望真君快些抉择,到底是救大徒弟,还是救小徒弟。” “救……救师弟……啊!!!” 林素秋艰难万状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几个字眼,那琵琶弦瞬间勒得更深了,完全没进了肉里。 他穿的是玉霄宗的弟子服,颜色浅,衣领都被鲜血润透了。牧白光是瞥一眼,就觉得好痛好痛啊,他几乎是有点哀求的意味了。 “大师兄,别说了,别再说了。” 他这句话说完,脖子上的琵琶弦依旧纹丝未动,看来真就只有干扰奚华的抉择,才会多受些皮|肉之苦。 牧白琢磨着,大师兄为他求了两次,自己不管是真情实感也好,还是虚情假意也罢,总归得象征性地推辞一二吧? 要不然往后大师兄心里该对他有意见了啊。 于是,牧白就暗暗咬牙,扯着嗓子嚎了句:“救大师兄呀!” 嚎完之后,他就下意识闭眼,绞紧喉咙,咬牙等着琵琶弦勒他,可是,还是没有,他脖颈上的琵琶弦还是纹丝未动。 牧白缓缓睁开眼睛,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暗道,看来这个自称是他师父的白衣人,对原主多少是有点师徒之情的。 都不舍得再用琵琶弦来勒他了。 那么,这事就好办多了。 既然白衣人不会杀他,那么,奚华直接救大师兄就好了啊,这样大家都能得救。 牧白刚要再喊一声“先救大师兄”,哪知下一瞬,脖子上的琵琶弦就微微颤了一下,只是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他就知道了,如果他再敢喊乱喊乱叫,那么,师父就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了。 眼下真真就只能看奚华如何选择了。 到底是选亲手抚养长大,悉心养育了二十年的大徒弟,还是选择年幼可怜,父母双亡的小徒弟。 牧白的心脏怦怦乱跳。 突然之间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师尊心里,到底重不重要。 或者说,有没有大师兄重要。 师尊到底是选择救他,还是救大师兄。 而林素秋也终于消停下来了,也在紧张且忐忑地等待着师尊的选择。 一个生,一个死。 师尊到底更在意谁。 片刻之后,奚华才冷笑道:“区区两条人命,在本座眼里并不算什么。” 牧白和林素秋同时一惊,双双望着奚华,就见奚华神情冷漠,脸上根本没有任何一丝情绪变化,连声音都冷酷无情到了极致。 原本,他俩以为师尊这副对徒弟不管不顾的态度,已经足够让他俩心寒了。 结果师尊还有更狠的。 “一个生,一个死么?呵呵,不如这样,都去死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奚华话音未落,竟执剑一个闪现就冲了上前,极其凌厉的一剑平削而去,白衣人眉头紧蹙,似乎万万没想到,奚华居然如此心狠手辣,竟然丝毫不顾两个徒弟的死活。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要当场绞杀林素秋。 可就在他短暂的错愕之下,奚华已经提前把蛊虫抛了出去,分别落在了两个徒弟的身上。 天蚕丝虽然厉害,但也有克星,活的天蚕就是天蚕丝最好的克星。 而恰好奚华就有这种天蚕,还被他直接炼制成了天蚕蛊,对付天蚕丝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天蚕和天蚕丝也算是相生相克,一旦天蚕毁丝,那么,蚕死丝毁。 白衣人怀抱琵琶,身形如燕般往后滑去,侧耳细听,一瞬间神情骤变,忙抬手将天蚕丝收了回来,绕在了他的手腕上。 饶是如此,天蚕丝还是有了一些毁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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