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必须在宴席结束之前离开?”阳晓鱼沉吟片刻,神色略带不解,“阁下……怎的将这些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光靠轻功可脱身不了,”叶霑含低头望着地板上一处细碎的月光,喃喃道,“幼时曾被家师带到此处磨练了几次,自然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走吧,以德妃之尊,应是住在翊坤宫,”身侧的阳晓鱼沉默不语,叶霑含索性缓缓移步,“宫中不可疾行,否则更容易引人耳目。” 待到二人背影走远,长廊外一处灌木丛中,才悄悄然走出人来。 “小主,刚刚那两人是刺客吗?”捂在嘴边的手松开,丫鬟焦切地望向身边之人。 “黑服蒙面,打扮与刺客一般无二……”戴镜瑗抿了抿唇,缓缓开口。 “那怎么办?!”丫鬟急了,声音一时提高,“要不要去禀报皇上或太后?!” “慌什么,以那两人的去向,应是前往翊坤宫。”戴镜瑗朱唇微翘,眼底含上一抹笑意,转头看向身侧的丫鬟,“我不过是一小小才人,今夜赏月至此,没见着什么可疑之人——你说对吗,晚香?” 小丫鬟眨巴着眼,望向自己的主子,咽了咽口水: “奴、奴婢明白了……” 保和殿外。 月光映在英挺的鼻梁上,古铜色的面庞此刻却镀上了一层白晕,显得更为深邃。殿内传来笙歌阵阵,让人有些心烦。 皇甫铮沉默着坐在石阶上,神色难辨地饮着酒。 “统领,已经让人去查了,四下除了戴才人闲来赏月之外,并无鬼祟之人出没。”一人小跑着过来,拱手报告,“需不需要属下去更远的地方核查?” “不必。”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后,酒盏坠地,传来破碎的轻响。皇甫铮站了起来,剑眉一挑,锐利的鹰眼中寒光闪过,“方才听宫墙外似有响动,应是有人趁乱混进宫里。当下保护太后与皇上的安危才是要紧——宴席散后,我亲自去。” “是。”报信的侍卫又退了出去。 翊坤宫内,毕竟是除夕夜,主子不在,院里打扫的太监宫女个个都显得颇为懒散,谁也没察觉到有两个黑衣人影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 “既然是找证据,羽掌柜当时有没有特意交代何种模样?”习武之人眼力极好,在漆黑一片中却也能将宫内的陈设一览无余,没有必要掌灯。叶霑含抬眼望着身边之人,轻轻问道。 “不曾,我想她自己应该也不清楚。”阳晓鱼摇了摇头,巡视四周,“既然是走私,除却那一车名物珍宝之外,钱财上是最容易动手脚的。” “银两太繁重,容易引人耳目,一般押运车内都应该藏有大面额的银票,而且大多都是私银,”阳晓鱼缓缓分析着,眸深似墨,“这背后的主子若是想要长期以此谋财,必定会在银票上做下不为人知的痕迹——” “……也就是说,我们要找的是类似于章玺的物件?”叶霑含手指轻轻点着下颔,思索道。 “没错。”阳晓鱼点了点头。 “事不宜迟,开始吧。” 宫灯依旧亮着,笙歌鼓乐却接近尾声。 “今日众卿家杯酒言欢,也算尽兴,”太后略显疲倦地揉了揉额边,缓缓起身,“哀家有些困乏,就不陪诸位守岁了。” “恭送太后——”群臣再跪,行之大礼。 “皇上,”目送太后离开后,年轻君王侧首,便见那蓝色宫装的德妃施施然起身一礼,脸颊边血色褪去,显得病恹恹的,“臣妾昨夜偶感风寒,如今更是头痛得紧,可否……先行告退?” “回去好生将养着吧。”帝王挥挥手,声音辨不出喜怒。 “谢陛下隆恩。”德妃垂着头,又福了福身,转身带着一众宫女离开。 “找到了。” 翊坤宫里一处雕花梳妆台下,叶霑含从最下方的暗格里翻出一样映着暗色调光泽的物件:“这儿还真有方铜玺!” “如今是两宫并掌皇后之权,”阳晓鱼蹙眉,“确定不是鸾印?” “杀手榜上的名字很多,不免有人欲杀高位者夺权夺利,自是需要信物。”叶霑含眸光熠熠,轻轻摇头,“若是鸾印,我不可能认不出。” “位置还这么隐蔽……十有八九是你们要寻的证据。” 阳晓鱼静默片刻,沉声道:“这东西不能带走。” “确实……带走了的话,我们夜闯皇宫的罪名就是铁板钉钉。”叶霑含颔首沉思,看向身侧的阳晓鱼,“你看可否……” 话说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 叶霑含膛目结舌地看着阳晓鱼冷着脸,默不作声地从袖中掏出一沓宣纸,平铺在地,借着月光用那铜玺在宣纸上四四方方地印下几个红痕,一切妥当后才转头解释:“行走江湖习惯了,叶女侠莫怪。” 常年行走江湖只靠一把短刀取人性命的叶霑含:“……” 正沉默着四目相对时,门外突然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有人回来了。 “你们在院外候着便是。”方才在殿上还弱柳扶风的病美人此刻却一反常态,神色中暗藏着一抹急切,快步走入门内。 藏在床底的二人在暗中微微探头,不出她们所料,那蓝衣女子果真径直走向雕花梳妆台所在的位置,匆匆拉开格底的最后一层,映入眼帘的铜玺仍安安静静地躺在木案上,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她回头四下张望一番,见并无什么异常,才捋捋头发,仍作那病弱西施之姿,推门而出。 “离新岁不到半刻,这德妃应是提早回来了,”叶霑含神色凝重,回头望着一言不发的阳晓鱼,“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阳晓鱼将宣纸揣回袖中,随着叶女侠的背影飞身跃出窗外。 皇甫铮孑身立于琉璃瓦之上,在夜色中探寻着四周的动静。耳畔隐隐传来群臣恭贺新岁的祝语,又悄无声息地随风而逝。 ——景和十九年了啊。 也不知道这个除夕,她在那府里过得好不好…… 威名赫赫的大内侍卫统领此刻却像女儿家一般伤春悲秋地轻叹一声,微微敛眸,刚欲从宫檐顶上翻身落下,耳边却骤然有风声响过。 ——果然有刺客! 皇甫铮剑眉一竖,刀锋出鞘,向着发出声响之处一刀劈下。 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挡住刃尖。 两个黑衣蒙面客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利落地纵身翻墙,而那个挡下他一刀的则侧身与他撕打起来。 月色下,两人斗于瓦间,兵刃相撞,发出铿锵的声响。皇甫铮不愧于“凡间罗刹”之称,出刀极快,招招生风,直取人命脉;而那刺客虽使一把短刃,却也行云流水,身手亦是上等。 也算是江湖中的翘楚了,只可惜,匕首做武器,终究是落了身法…… 皇甫铮微微眯了眯眸,眼中掠过几许寒意,心叹一声可惜,正欲举刀落下—— 那刺客却似早有准备一般,退后两三步,堪堪避开,继而抽身凌空翻出墙去。 夜幕沉寂,十里长街上隐约闪烁着万家灯火,但那两个黑衣刺客却早已不见行踪,就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出场人物: 学生:dhj、hr共2人,总计22人 老师:0人,总计2人 第12章 “昨夜皇宫有刺客?!” 次日,正月初一清晨,慈宁宫内,太后端坐于凤座之上,神色有些讶异: “人抓到没有?” 皇甫铮单膝跪地,声音有些不甘,闭了闭双眸,俯首道:“臣……无能。” “那刺客身手虽略逊于臣,在那身法却很是灵活,臣一时与那人斗得酣然,竟忽略了其脱身之术,”皇甫铮忽然抬头,神色坚定,“那两人应是跑不远,太后,臣可率大内侍卫将其捉拿归案……” “除夕之夜,举国同欢,各地官员皆来参宴,你若是此时统领侍卫军全力搜捕,不就恰恰证实了有两个刺客潜入后宫又全身而退,那我大顺国威何在?”太后微怒,按了按眉心,长舒了口气,“既然二人行刺未果,那此事便就此作罢。皇甫统领虽已失职,但多年来也算尽忠职守,功过相抵,便罚俸两月思过吧。” “……是。”皇甫铮沉默半晌,又行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上京府衙后院内,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木车。 “这里面装载着一部分走私财帛,你们也看到,参与此案的镖师提前押回来了,余下的私银最近日内也会陆续送往上京,”吴念为用手扣了扣车身,车内明显有重物一般发出沉重的闷响,又转头冲我们道,“几位匆匆赶来,可是找到了证据?” “确实是有所发现。”阳晓鱼沉声回道,从袖中取出折叠的宣纸,放在院中板砖上平铺开来,太阳初升,大片金色洒满纸面,几个相仿模样的印痕清晰可辨。 “吴少尹,可否请您核查一下车厢内的银票有无此等印蜕?” 吴念为盯着那宣纸良久,长叹一声,在那木车内翻找一阵,摸出了压底的几张一千两银票,也摊平在地砖上。 我们几人蹲下身来,凑近去瞧—— 纸张上好,纹样复杂,印案很多,但都与官家银票别无二致。除却印期颇新外,似是挑不出分毫错处。 “莫非真的是我们想错了……”华芷昕喃喃。 “那这印章和德妃当日的表现……又从何解释?”阳晓鱼紧蹙着眉头。 “银票之前就已经叫人检查过了,倘若有误,我又岂会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吴念为将地上的银票拾起,回头望向我们,“正月初一,衙门许多人手都在休沐,几位姑娘烦忧数日,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等等!”我敛眸沉思着,脑海中突然闪过梦中前世的画面,灵光一现,声音陡然提高,“吴少尹,可否借此票与我一观?” 吴念为怔了怔,不明所以地将手中的银票递给我。 我捏着那几张薄纸,行至府衙建筑墙边的一片细缝处,阳光恰好从此透过来,显得更为亮眼。 我先在纸边摸索了一阵,指腹触到了一片凹凸不平的浅痕,于是索性将其放在细缝下,在其达到燧木取火的程度之前拿开,却隐隐有印蜕纹路显现出来。 “这是……”吴念为神色一变,再转头回望那张宣纸,“竟然……与之无二?”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我面色稍霁,轻轻开口,“这铜玺上所覆的红色印泥本就是伪装,真正支撑走私的是这银票上覆盖着的特殊材料,寻常方法见不着,只能依靠强光显形辨认……” “原来如此。”叶霑含微微颔首。 “……以前怎么不见你懂这么多?”华芷昕捕捉到了一丝异常,追问道。 我微微笑了笑:“偶然得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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