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严旻认为洞房花烛夜我哭得那般可怜是因为经验不足,于是一定要拉着我练习。 可怜我刚开了荤就被他没日没夜地折腾,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旺盛的精力。他还是每次都那么痴痴地望着我的脸,下身却像根杵子似的,每次都非要射满我一肚子才会在我的啜泣声中不情不愿地停下动作。 ——得亏我是个男子,要是个姑娘,照他这么下去,估计娃都能凑一屋了。 49 好吧,我承认,和严旻上床确实很爽,否则我也不会给他白睡这么多年。只不过进京以后,严旻便再没有碰过我。 50 是啊,进京。 51 老王爷在我和严旻成婚后第四年病逝,严旻袭爵成为了景王,而我也成为了景王妃。原本我以为,我便要如此和严旻一起自在地在封地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了。偶尔我会想起那两条还飘扬在弘光寺顶的绸带,就像我和严旻一样,永远、永远地缠绕在一起,永远不离分。 可我的美好希冀都因一封来自京城的急报分崩离析了。 52 当今圣上最是多疑。这是老王爷一直告诫严旻的,也是严旻在床榻间、偷偷告诉我的。 因为多疑,他杀掉了数十位有从龙之功的功臣;因为多疑,几十年来他削藩、抄家,几乎将曾与自己争夺过皇位的亲兄弟都杀了个干净;因为多疑,他甚至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为了储君之位斗得死去活来,反而坐观虎斗,乐见其成。 而最后呢?三皇子造反逼宫,和他父皇一样,诛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却又功亏一篑,伏诛于镇国公带来救驾的军队。这个多疑好猜忌的皇帝,最后竟然只剩一个天生失聪、无力继任大统的六皇子辛免于难。 京城传来的急报说,半月前三皇子犯上作乱,其余几位皇子都在这场动乱中丧了命。圣上听闻后吐血惊厥,醒来后下令,将从宗亲子嗣中,择储君人选。 53 跟着这条急报一同来到封地的,正是命令严旻尽快进京的圣旨。 54 这场几乎动摇大齐国本的叛乱发生的那几天,我还在和严旻在天高皇帝远的蜀地捉兔子呢。那边京城里,三皇子下令砍了大皇子的头,这边封地上,一无所知的严旻和我还在烤香喷喷的兔头吃。 55 我跟着严旻接过圣旨。听见圣旨的内容,我半天回不过神来,却看见严旻转过身,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幽深。那一瞬间,这个我最熟悉的丈夫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不再是那个和我一起长大、整日与我插科打诨、卿卿我我的爱人了。 他对我说:“阿秋,我们得上京城去了。” 56 去京城,意味着远离封地,远离这个我生活了数十年的最熟悉的地方,也意味着远离我的亲人、朋友,和严旻一起,去到那个陌生的、却又无比危险的地方。 真不是我胆小。以往听严旻给我讲述京城发生的事情,我还能磕着瓜子,感叹一句“最是无情帝王家”,把皇室秘闻当成八卦听。可那都是因为蜀地离京城太远了,即使发生什么事,都烧不到我们头上,这叫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真要我们去直面那京城的风谲云诡。我怕了,我确实有些害怕,无论是要离开最熟悉的家乡,离开我和严旻安乐无忧的小窝,还是去到那京城里、连自己兄弟孩子都不放过的、最冷酷无情的帝王的眼皮子底下。 57 但我绝不会让严旻一个人去面对这些。 哪怕再忧心忡忡,再惶恐不安,我也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 那时我还乐观的想,或许那皇帝见了我们,看出我和严旻都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就挥挥手又让我和严旻回来了呢? 58 但遗憾的是,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天底下的人,没人能拒绝那个位置的诱惑,哪怕是严旻也一样。 而且,不学无术的草包,可能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59 在离开蜀地之前,严旻带着我又上了一次弘光寺。五年前,我和严旻在这里定情。因着这一点,我一直对这里有非同一般的情感,每年都会供奉好大一笔香油钱。 就像五年前一样,我们最后一次叩拜了诸天神佛,对着那慈悲的佛祖,我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祈愿: 信男晏问秋,求佛祖保佑我夫严旻,此去京城,平平安安,万事顺利。 60 事实证明,弘光寺的佛祖确实很灵。 可我却忘了给自己求一份福佑。 61 神佛没有保佑我,而那日和严旻一起在殿中反复叩首的我不知道,我和严旻许下的“永远”,从那时开始算,竟只有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我更不知道,此去京城后,我便会成为严旻眼中帝王路上的眼中钉和绊脚石,被这个我挚爱的男人生生毒死。 七年前,我在寺庙里,对着神佛许下心愿。 三愿,只愿君心似我心。 可这到底是那年我在诸天神佛见证下的痴念,如镜花水月一般脆弱。在京城的每一夜孤枕霜衾,午夜梦回蜀地,那些与严旻甜蜜的日子遥远得就像上辈子的事情,又像是我在久病昏沉中做的一场美梦。 醒来,便什么都没有了。 62 天色已晚,我却徘徊于寺庙内,迟迟不愿离去。最后还是严旻先一步踏出了殿外。 那是他头一次没有等我。 严旻的背影被沉沉的暮霭拉得很长。他身形颀长,大殿的飞檐在他身上映射出大片的阴影。 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在暗示着我什么。可当时的我并不懂得。 63 后来我明白了。 那记忆里无忧无虑的、爱我的少年严旻,终究是随着滚动的马车车轮,永远地被抛在了遥远的蜀地里,被埋葬在我的回忆之中。 而我身边留下的,是一个新的、野心勃勃的青年严旻。一个不再爱我的,把我当成累赘的丈夫。他眼中只有通向那巍峨宫殿的长长的台阶,而我的身影与之相比,太渺小了。 ——我却是痴心妄想,想要从后一个严旻身上得到前一个严旻给予过我的爱,那必然是自取灭亡。 64 但那自少年时期便存在的爱是那么炽热滚烫,即便我深居别院、病体沉疴,我心中一直燃烧着对严旻的爱,靠着这爱和那过去的回忆,捱过了一个个没有尽头似的长夜。我如此深深地爱着他啊,直到被严旻亲手递给我那一碗穿肠的毒药浇熄了。就像曾经在红烛燃烧的婚房里,他身穿喜服,含笑将那合卺酒递给我的模样。 我笑着端过,一饮而尽,就如当年一样。
第4章 04 == 65 我一直在想,倘若我当初真的回蜀地了,是不是还能捡回一条命? 66 那是藩王宗亲们进京后第一次宫宴,也是我第一次直面京城的天潢贵胄与龙椅上的男人。 但这场晚宴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我本以为其他宗亲藩王都是如我和严旻一般的人,在宫宴上,我却无比深刻地感受到了皇家那虚假凉薄的亲情。 严旻虽然只是一个最不起眼的藩王,却好歹也流着天家的尊贵血脉。那些人不敢直接挤兑他,便将目光投向了我。更何况,我还是在场唯一一个男妃。那些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的夹枪带棒的阴阳怪气,让我这个在蜜罐子里泡了十几年的草包根本应付不来。 但对我来说最大的刺激还不是这些言语的伤害。虽然在大齐已经生活了十多年,但我芯子里还是一个来自法制社会的人。当我看到一个宫女只是不小心将酒倒在了桌案上,就被拖出殿外砍了双手时,被骇得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可满宫里,还是莺歌燕舞、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样子,仿佛除了我,没人在意那个宫女的死活。 67 从宫宴回来,我就发起了高热。那时候严旻还尚且对我有些温情,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看见我烧得说胡话,就上榻紧紧抱着我,贴着我的耳根,低低地说: “哥哥,别怕,我在呢。” 我梦中全是那个被砍断双手的宫女的脸,一会儿又变成了自己的脸。我梦见我变成严旻的拖累,害得他跟我一起被砍头。 我哭着醒来,对上严旻那漆黑的眸子,我却早已无心分辨其中的情感,只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想要从爱人的怀中汲取一点温度。 “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吧。”我喃喃地说。 68 严旻就那样深深地看着我,不发一语,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把我的手从自己身上解下来,慢慢塞进温暖的被衾之中。 他对我说:“阿秋,你也该长大了。” 69 严旻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当时我不懂,后来我却隐隐约约地觉察出点别的意味来。 在这次宫宴后,我便一直那么病着,严旻也再没有带我去过、或者允许我去过京城的各种宴会。 他是不是嫌我给他丢脸了?在严旻不肯见我的每个日夜,我总是忍不住想。我想起那宫宴上其他藩王的女眷,跟她们相比,我只能算一个空有皮囊的漂亮草包。在蜀地那种地方还算拿得出手,到了京城,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70 我就这么病着,昏睡着。发烧、发热、发冷,偶尔呕吐。我仿佛又回到刚刚穿越过来时、在那个重病的晏小少爷的体内,那么虚弱,那么无助。 清醒的时候,我便想找严旻说说话。京城太冷、太空了,离开蜀地后,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过去我和严旻总爱放的那飞鸢一般,轻飘飘地落不到实地上。那根拉住我的细线,就由严旻紧紧牵在手中。我唯有呆在严旻身边,才能有一点安全感。 71 严旻没有来。 72 第一天没有来,第五天也没有来,往后很多天,严旻都没有来看我。 73 我想去府里找他,可是侍卫告诉我王爷去了宫中;我想等他回来,身体却捱不了这么长的时辰。他也仿佛忘记了我一般,忘记了我这个,曾经与他最亲密、最相爱的人。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中药,更苦的东西。 74 那日我难得有力气起床,月照带我在院里的杏花树下坐下。我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话本,却突然看见来了很多下人,来来往往,把我的东西往外搬。 月照急吼吼地站起来,拦住为首的王府总管,问:“你们要把王妃的东西搬到哪里去?” 那总管却是皮笑肉不笑:“王爷下令,秋兰院太过喧闹,不宜王妃养病,奴才们正帮王妃迁东西到静池院呢。” 75 于是我和月照远远地搬到了静池院,这个王府里几乎被荒废、被遗忘的院子。 76 来到静池院的第一晚,我病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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