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来拿过来,眨了眨眼,也吃了。 报纸哥露出欣慰的笑容。 如何有仪式感地在露天公园里打造自己温暖的小窝,报纸哥有独特的技巧。 垫在长椅上的一定得是干净的厚的牛皮纸,不是那么好找,用心找总是能找到的。 报纸哥的方法是:死皮赖脸找超市的人给。 报纸则是捡的。 他用看过的报纸卷成枕头,用四张五张叠在一起,边角戳洞、折叠,互相扣在一起,成为一张报纸被子。 许来思疑那也是一门民间艺术,看了,但没学会。 其实报纸哥告诉许来说夜晚公园睡觉的地点得要有一点点灯光,最好是离灯光有一点距离,背对着它,后边有灯,前面没灯,那样睡觉就很舒服。 不能找那种墙壁的角落,哪些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懒惰的行人去方便过。 也不能离茂密的草丛太近,不然夜晚容易被老鼠抬走。 如果夜晚听到有小情侣在亲热,不要出声,你睡你的,他们睡他们的,天底下的人都不要互相打扰。 报纸哥传授了很多许来听不懂的技巧,最终还给许来选定了一个睡觉的风水宝地。 “亲爱的,你就睡这里吧。”报纸哥还送了许来很多报纸,兴冲冲地握着许来的手对许来说,“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要睡遍全国的公园,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 许来只能用报纸叠起来,叠成方块状的枕头。 有了报纸,他今晚就没有脱下外套,直接横在公园长椅上睡。 第一天在长椅上睡觉可能还稍稍有些不习惯,莫名其妙落到睡大街的境地愣是许来也是感觉到有些诧异的。 可是睡了一晚、过了一天,身上的伤口也好些了,他今天白天在公厕里撩开衣服看过,有的地方淤青了,但不疼,有的地方破了口,但伤口也不深。 总之就是还行,不去医院处理也完全没有关系。 他好歹也一米八多,公园长椅顶多就一米二,他侧着睡,整个人蜷缩在长椅上,腿蹬出扶手的空位,又因悬空太久而僵麻。 报纸叠着报纸,最后他连枕头都铺开了,都堆在身上。 这次半夜,许来是被肚子疼闹醒的。 报纸哥说要找离公厕有一定距离但又不能太远的地方睡觉,果然是有道理的。 许来坐起身,身上的报纸都落到地面上,可许来却没空理会,急忙忙地跑到公厕里,吐了一顿,又开始拉肚子。 胃里翻滚着,他回到长椅又要跑去洗手间,最后下半夜差点就要在厕所里度过了,再次走出厕所隔间,腿软到眼睛发白。 他一开始还没怀疑到那块饼身上……直到在公厕里也碰见了拉肚子的报纸哥。 公厕里好兄弟打照面,报纸哥也有点尴尬:“亲爱的,不好意思呀,那块饼可能去天堂去太久了。” 报纸哥心想不应该啊,他吃了那么多过期的食物,也没有事啊。今天这块饼怎么了? 许来也没怪他,打完照面之后又各自离开,许来回到长椅上囫囵把下半夜对付了。 衣服穿了两天,许来跑来跑去,已经有点味道了。 这两天,他都是在公厕外边的洗手台上面弯着腰洗了头,但是衣服只有一套,没法洗。 他的胡子长得不算太快,不过如今也确实是长出了一层浅浅的胡茬,蜿蜒到唇角两边。 许来伸手摸,短短的,扎扎的,眼皮子因为睡眠不足和食物不足都耷拉下来了,眼神也有点黯,但是看着有点颓废的性感。 许来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欣赏了好几分钟。 不错,真不错,还这么帅呢。 才刚吃了这么点东西,昨晚一通上吐下泻,现在许来的肠胃是彻底空了。 早上他起身时眼睛都还有点花。 他又再次去了机场,又去了警察局,也还是都没有收获。 许来倒是在警局喝了很多水,接着又走了。 他沿着街道、河边走了很多地方,就像那些光鲜亮丽来旅游的观光客一样。 走到中午的时候,他闻到了很香的食物的味道,可是他没钱,买不了任何东西。 国外近海,许来走到了沙滩边上,夏天金黄的阳光在海面上浮潜,沙滩上晾了一堆的人。 许来也到海水里泡了一泡,国外的海水也一样齁咸的,咸得发苦。 接着他又到旁边的公共花洒里穿着衣服淋了个澡,拿着从公厕里挤出来的洗手液抹到身上和衣服上,权当把衣服也洗过了一遍。 在国外的第三天,颜景时的手环快要没电了,薄薄红色电量,弹出过几次电量即将耗尽的提醒后见新主人死不悔改,于是自己也瞑目了。 许来不是不想给它充电,而是充电器什么的全在包里,可是包被偷了。 他连玩手环里的单机游戏都没法玩了,虽然之前怕手环没电也没怎么玩过。 许来无聊到看手环里颜景时的资料:“用户:时”、“性别:男”、“生日:暂无”、“身高:暂无”。 许来心想,他知道哦,生日2月29日,身高一米九。 他饿了一天,当快乐观光客当了一天,看完了周边的景色,这天夜晚是睡得差点人都起不来了。 饿得没力气了,太虚弱了。 公园里迎来了周末,清洁工们一早就把流浪汉们从长椅上赶走,拿块布摸摸擦擦,喷上消毒水。 许来白天看见的星星更多了,两条腿像两根生锈的泡久了的铁棍,腿软,走几步路,关节嗝咯嗝咯地响。 有点幸运的是,周末公园里有人卖唱,许来走过去跟人用手语和鸟语沟通了一番,获得了用人家装备的机会。 许来唱他那首《意外》。 当年这首歌也红到国外去了,公园里围着的群众很多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也听不懂歌词、更加不知道这首歌的原创歌手是谁,更更不知道也不可能猜到这首歌的原作者如今就站在他们面前给他们唱歌。 许来还是获得了很多的掌声,还有打赏。 其实也不是很多,但起码可以吃一顿快餐,不用去买饭团了。 第85章 鸡同鸭讲的陌生国外环境里,音乐是沟通的桥梁。 他们说着不一样的语言也不妨碍欣赏歌曲里面优美的旋律。 许来其实很少想用音乐赚钱这件事,他最开始喜欢吉他就挣钱去买吉他玩,喜欢音乐,那就去学乐理、学写歌。 他意外地写出了《意外》,意外地走红,但它的走红并没有直接给许来带来名利,只是吸引星探找上门邀约他签约。 他选了其中给价最高的那一家,齐人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告诉他,自己小打小闹是一回事,真正要做音乐,设备也要钱,发行出版也要钱,宣传也要钱,公司是看中了他的未来愿景才决定和他签约。 公司一直告诉他,他的音乐不赚钱。 这些年,许来在齐人文化里写了十几首歌,也确实是没有得到过什么钱,况且口碑日益走低,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资格吃这碗饭。 许来不是什么自矜自傲的人设,他一直知道自己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憧憬着一曲成名,成为天王。 可是他写的歌不挣钱这件事多少也会给他一些挫折。 也可是,因为是喜欢,所以不挣钱也想继续。 对于音乐的喜爱是一件连许来都没有办法确切地、坚定地说出来的事。 许来不如那些每天要听五十首新曲的人坚持,也不如每次要写点儿什么就闭关埋头三天三夜的人专注。 他知道有太多在这一行有天分的人,有的小孩六岁就能站在国际舞台上玩吉他solo,比他有天分。他也知道有太多比他勤奋的人,几乎可能随便挑一个都比他对音乐认真。他还知道有太多比他有天分的人比他还勤奋。 许来只是不着急,不是不知道,着急有什么用呢,急死了也不会降下天兵天将送他一首流芳百世的金曲。 何况许来连那种了不起的欲望和野心都没有,人死了就死了,作品流传一万年也就那样,他只要安安稳稳地过好这一辈子。 所以许来有时候也在想来着,是不是因为他太不努力,所以现在他才会糊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呢。 许来因为综艺火了,他不太关注网络,其实也没多大实感,最多就是有时在路上走着会被粉丝认出来,他才想起来自己好歹算个艺人。 综艺火了,以后要走综艺这一路吗? 许来想都没有想过。 许来的梦想仍然是过着什么都不敢的生活,闲来写写歌——可别以为咸鱼没有梦想。 他可能需要别人推着他往前走一点,而且是得要合适的力度,像王振雄那样逼着他的就不行,像刘修齐那种居心叵测的利诱也不行,就得是颜景时那样,看着也完全不需要你,但是又偶尔丢出个钩子,隐隐地钩他一把,那样许来就会很快地上钩了。 在公园里边卖唱,获得打赏,这是许来久违地感觉到自己的音乐是能赚钱的时刻。 也久违地在这一刻里,许来感受到自己对音乐是有爱的。 他的生活离不开音乐,一有时间他就要开歌,他可以把音乐忘掉一天、一周、半个月,超过半个月就不行了,哪怕是在再不能听歌的情况下他都必须要让音乐见缝插针地回到他的生活。 就像现在,只有短短两天没听到歌,在公园里听到别人卖唱也像是和音乐的久别重逢,蛰伏两天的喜爱就都涌上来。 还有那种听到特别伟大的音乐的时候,许来会怔在原地,怎么会那么好,怎么能创作出来那么绝妙的谱子,怎么能将吉他弹成那个样子,太过于遥远的惊叹之下羡慕也到了极致,催生迷茫,催生自卑,那种时刻,说到最后,应该说是音乐征服了他。 他觉得,哪怕他这一辈子都写不出来那么好的东西,他总可以做点别的,能做到多少就做多少,做出属于他自己的东西,表达出自己的人生。 他爱音乐,他早知道的。藏得再浅,那也是爱。 他不需要欢呼,可是周围人的欢呼也会令他喜悦。比起听从公司安排去给举着不是他的名字的人凑场做一场又一场商演,他宁愿在公园里和陌生的外国人分享他的歌。 他可以没有钱,可他需要一点反馈,来自自己的也好,来自别人的也好。 他喜欢颜景时听他弹奏时的眼神。 颜景时,对了,在这两天里,许来也想通了。 他的确喜欢颜景时。 所有长得高的、长得帅的、长得好看的、会挣钱的、会做饭的、所有可能比颜景时好的人里,许来只喜欢颜景时。 他回忆起颜景时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红的双唇,想起他瘦削的下巴和利落的短发,想起他的笑、他的外套、他长跑时短促的声音和他拿到小柿子时候怔愣又珍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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