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父亲去世,身边也没有别的长辈,将取字这件事托付给凌恒,显然是一种极为亲近的表现。 以凌恒的聪明,他一瞬间就领悟到了这其中的含义,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我会好好想的!” 当天晚上,凌恒就熬夜翻了一宿的书。 虽然他选出了一些备选,但仔细想想,又都觉得配不上宁颂。 如此选了又否认,又选,以至于拖延了十几日。 这与凌大人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截然不同,让人大跌眼镜。 “叫‘时安’如何?”过了许久,凌恒终于拿出了一个选项。 “时安。”宁颂品了一下,瞬间领会了这个词中的意思。 大雍朝文人取字大多是代表着取字人美好的期待和远景,取字的方式大多是对名字的扩展与阐释。 颂,在《说文解字》中通“容”,是貌、仪的含义。后来,容貌、仪态等含义被“容”字完全取代,于是更多用于“赞颂”。 凌恒用的就是祝祷的含义。 “敬颂近安”、“顺颂时安”。 归根到底,无论是多么美好的词汇,寄托着多么真切的愿望,等到需要从中挑选出最好的那一个时,都回到了最重要也是最初的祝福上。 时安,期待着你平安顺遂。 “很好,我很喜欢。”宁颂脸上露出笑容来。 有了新的称呼,也代表着他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阶段。自此,困难的过往都留在过去。 或许是宁颂对于宁家主家的态度不冷不热,宁家也没有再主动来找,除了送了些礼物来之外,就再没有了别的联系。 这也是宁颂的想法。 亲戚之间,还是不冷不热最好。 他不会依靠宁家,宁家也不要试图用亲族的名义来控制他。 随着五月的结束,乡试的余韵终于彻底结束,白鹿书院的学子们也闲了下来。 宁颂在书院里去了几趟,最后干脆不跑了,老老实实地住在凌府。 随着乡试结束,大多数没有考中举人的学子开始了继续学习,与此同时,新收的一批学子也逐渐赶上了课程。 与之相比,他们这几个考中举人的,学习态度显得有些散漫。 “怎么,考中举人就够了?”张夫子乐呵呵地问他。 那当然不是。 比起秀才,举人拥有了入仕为官的权力,更像是一个正式的功名。若是多年考不中进士,可以想办法在官场上谋一个官职。 就如同宁世怀一样。 虽然科举的最终目的都是做官,可举人出身的官员在先天上就有了限制。 不但起点低,仕途也难走。 除非有特殊的际遇,否则大概率会一辈子终老于低阶官职上。 因此,但凡是中了举人的年轻学子,很少有人放弃会试,心甘情愿待在举人这个位置上的。 “往年正科八月出榜,第二年二月会试,今年虽然是恩科,但时间安排应该差不离。” 也就是说,满打满算不到六个月的准备时间。 “……我去读书了。”宁颂刚刚稍稍有些松弛的心弦瞬间绷紧。 既然非要考,一定要考,那何必再等三年? 正如张夫子所料,恩科四月考的乡试,十月便是会试的时间。 朝廷公布会试时间,对于读书人来说固然是一个大消息,但很快,一个更重要的消息使得临州沸腾起来。 皇上下旨,召了远在边疆的储玉入京。 与此同时,凌恒重回京城,短短时间,从东省按察使高升为户部侍郎。 虽然官衔都是正三品,但一个是地方大员,另外一个位于中枢,掌管财权,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一时间,凌府门口门庭若市。 对于宁颂来说,凌师兄的升官固然不错,但分别于两地的确是一个问题。但好在,他很快就不用纠结。 “一起进京不就完事了?”齐景瑜好奇道,“你不会还想留在临州吧?”
第79章 按照白鹿书院上一届参加会考的情况来看, 学子们的安排一般是书院里突击学习到年终,第二年春天再赶往京城。 到了京城,要不了多久, 就会参加统一的会考。 考试之后, 朝廷也会很快出结果, 到时候无论是继续参加殿试, 还是名落孙山黯然回家,时间都会压缩在一个月之中。 对于经济拮据的学子相当友好。 宁颂的安排原本也是这样。 到时候他去京城一趟, 将宁淼与宁木两个小家伙留在临州, 即不会时间太长, 也不会耽误两人的功课。 可谁知道, 计划赶不上变化。 凌师兄高升, 意味着凌府许多人都要进京, 连带着韩管家八成也要跟上。 也就是说,宁淼与宁木没人照看了。 若是不与凌师兄等一行人一起, 那他需要在短时间内找到靠谱的人来照看宁淼与宁木。 一切都要重头打算。 相比于现实考量, 自己那还未正式谈,但极可能夭折于异地的恋爱,反倒是居于次之了。 “难道凌师兄在你眼中就是个带孩子的吗?”听了宁颂的真心话,齐景瑜脸上的表情全是控诉。 “不好意思, 但韩叔如果留下来, 也还是不错的。” 此时此刻, 宁颂忽然理解现代生活中一个靠谱的家政人员的重要性,那完全是不亚于亲人的存在。 就在宁颂还在考虑如齐景瑜说的那般提前进京,还是拖延一阵子, 等到明年开年之后随着大部队一起进京时,朝廷一封圣旨打消了他的纠结。 他的师父, 白鹿书院的院长被朝廷封了一个虚衔,哪怕无实职,但按道理说也得去京城谢恩。 如此一来,夫子都去了京城,宁颂也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地方了。 既然决定了要提前动身,宁颂的准备工作就做了起来,开始提前打包自己与两个小朋友的行李。 只是不收拾不知道,等到真正开始整理,宁颂才发现在这半年里自己的生活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由于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凌府的缘故,往日白鹿书院租借的小院中东西早已所剩无几。 翻来翻去,发现大多都是可以随时处理的不重要的东西。 与之相反,在临州府的凌府中,却到处都是他的活动痕迹——独自有一个卧室就不说了,就连凌师兄书房中也为他布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更别提几乎把凌府当家的宁淼与宁木了。收拾起来,大多数都是韩管家送的东西。 无论凌府也好,凌恒也罢,都如雨一般无声地侵入他的生活,以至于等他反应过来时,周遭已经变成自己不熟悉的模样了。 想到这里,宁颂产生了些许的羞愧之感。 他是不是和凌师兄太不见外了。 薅羊毛也不是这么薅的。 一番盘算,彻底让宁颂认清了现实,与此同时,也借着机会盘点了自己家产,列了一张单子交给了凌恒。 “这什么?” 升迁来得猝不及防,凌恒在外忙忙碌碌,回了家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片刻,却见宁颂欲言又止地靠了过来。 片刻之后,对方递了一张纸和一个匣子过来。 “我的家产。” 凌恒低头一看,第一行就是纹银二百两。 虽然早知道自己师弟是一个敛财好手,但见对方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的前提下,还能保持资产增值,让人不得不惊叹。 “什么意思?”看完了整张清单,凌恒抬起头来问。 宁颂诚恳道:“这些日子我在师兄这里受到了太多恩惠,不知道该如何报偿,所以干脆都拿了出来。” 这是要将所有家产都交给凌恒的意思。 被托付家产的凌师兄沉默片刻,心中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他哪能不明白宁颂的心思。 这小师弟,分明是觉得一家人都住在他宅子里,占了他的便宜,想要报偿一二了。 可他根本不在意这些。 “好,既然如此,我收下了。”凌恒将纸折叠好,放进了自己书房的匣子里。 这就是收下宁颂好意的意思。 见状,宁颂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花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凌师兄收下东西,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净利索。 这让他心中的亏欠感尽消。 回到自己的房间,宁颂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谁知第二日醒来,韩管家就上门了,除此之外,带着一个匣子。 “……这是什么?”望着一整个匣子的地契、房契,还有数不清的银票,宁颂无言了。 “是少爷的一小部分家产。”韩管家笑眯眯地说。 宁颂眨眼。 他当然知道是师兄的家产。 “给你的。”韩管家说,“少爷说,礼尚往来。” 所谓礼尚往来,便是宁颂将自己的家产交给凌师兄,凌师兄便做了同样地将自己的财产交给宁颂。 解释完了这句,韩管家可惜地说:“少爷吩咐得急,我还有不少东西没理出来,宁少爷您再等等。” 韩管家完全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问题。 宁颂:“……别。” 他心脏受不了这刺激。 由于凌师兄的一番操作太过于出乎意料,宁颂硬是躲了韩管家几日,才将这事儿混过去。 齐景瑜作为好友,听完了宁颂的抱怨,乐得像发了癫。 他也觉得凌师兄的手段很绝。 “你怎么不顺势收着?”齐景瑜发誓,自己说的这句话绝对是心里话。 宁颂:“……” 被好友以威胁的目光盯着,齐景瑜举手:“行,我不笑了。” 缓解了情绪,齐景瑜终于能够理性地讨论问题,给出的结论便是:“咱们师兄生气了。”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整宁颂。 “你当我不知道吗?”前一天凌师兄滴水不漏地收了东西,第二日就派韩管来出手。 以宁颂的性格,韩管家拿来的东西当然不会收,还要忍受韩管家热情所带来的窘迫。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齐景瑜问。 把自己的家产给师兄,宁颂的想法也很奇葩。 “这不是无以为报吗。”宁颂也想过自己给师兄或者韩管家拿银子去作为生活费,但仔细想想,在凌府里的花费,早已经不是一二百两能够摆平的。
105 首页 上一页 86 87 88 89 90 9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