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祁隼心中讥笑,面上不显,“我不觉得是浪费,我认为很有意义,团体作业从不是为了让人学会知识而已,更重要的是让人学会团结、分工,你们嘴上说是让我步入比别人更优秀的道路,说到底,是你们想看亲朋好友、公司同事知道你们儿子跳级之后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开头小隼才能那么淡定。 第50章 Family 随着云团移动,阳光一同变换角度,从祁家父母身上哼哧哼哧地爬了下来,慢慢穿过桌面,偶尔玻璃折射下闪出一道璀璨的亮光,而后轻盈地跳到祁隼身上,突出他棱角分明的侧颜。 线条状的金灿光线衬得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蛋平添几分温度。 往事不可追,小学对他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太久远了,那个倒霉催的同桌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一概不记得了,更遑论还为那时的事儿愤愤不平。 他此时并不冰冷。 只是平静,平静得如一滩静待蒸发重生的死水。 方才那段话无异于戳到祁家父母自认最隐秘的私心,惠淑玲脸色微微一白,强撑笑意,“小隼……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们呢?我们……爸爸跟妈妈是真的想要你过得好。” 祁隼不吃这套,淡声反问一句:“你们没有享受他们的目光吗?没有吗?” “这……”惠淑玲吞咽了下喉咙,抿口咖啡,缓口气,飞快调整好神情,“这谁都会喜欢吧。” “是。” 祁隼不置可否,毕竟人都有虚荣心,受人崇拜本质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那是我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成就,会开心的应该是我,可每一次最高兴的却是你们,在别人面前最高傲的也是你们,而我,总是失去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学龄前是,小学时是,初中时是,高中时也是,他不断失去,每个他曾为之停留过、关心过的人,最终都和他擦肩而过,成为陌路。 直到大学。 他才得以捉住一点儿幸福。 或者该说,幸福总算愿意拥住他。 “那些孩子不配……” 不想看自己母亲表露更多荒谬的鄙夷,祁隼抬手,马上打断了她,眸底划过一丝怨恨,然而随即又被冷静拉进深处,他垂下眼睑,桌下的双手慢慢攥紧,桌子以上却看不出一星半点神思不定的眉目,继续语气平淡地细数道:“十二岁那年,你们天天把我关在家里,让我写出SCI论文,我成功了,你们高兴了,却不知道我其实那阵子……过得很痛苦。” “你有什么好痛苦的?” 祁家父母对视一眼,默契地拧起眉头,他们俩都无法理解,这分明是件好事。 “我每天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满脑子都是论文的内容,什么力学,什么理论,视线里全是一堆死板的符号和文字,我每晚睡不好,梦里都在思考牛顿、思考普朗克。” “那时只要一想到你们对我抱以这么大的期许,我就害怕第二天起来会忘记今天的想法,害怕明天又会因为老师觉得哪里不够好,要推翻那些内容重来,有几次早上,我求你们让我休息一下,你们又是怎么说的?” “你们用着失望、谴责的眼神看我,说小隼你变得不懂事了,小隼你怎么去学校学会偷懒了。” 说到这儿,祁隼自嘲地勾起唇角,“但凡我当年能更不懂事些,也不至于被你们利用这么久。”不至于重生才逃脱出来。 “好你个不知感恩的东西!”祁伟兆从来听不得别人说自个儿半句不好,他登时怒目而视,若不是这里公众场合,他早就气得站起来一巴掌呼过去了。他恼怒地指尖发抖,“老子给你的脑子,你不付出些代价来报恩老子,天底下有这种好事?” 祁隼神色丝毫未变,连嘴角弧度都一样,“嗯,那您拿去吧。” 祁伟兆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顿时一噎,“……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祁隼满盈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把我的脑子移植过去,还给您。” 祁伟兆:“……” “小、小隼……”惠淑玲瞳孔瞪大,难掩震惊。 “我和你们坦承这些,不是指望你们能意识到什么,而是我认为你们应该有权晓得,你们自己从不是你们所以为的完美父母。” 这才是祁隼算旧账的目的——诛心。 随后一点一点地松开拳头,掌心肉已有浅浅的掐痕,他吁口气,坚定道:“未成年时,我无法选择,现在我终于能选择了,我并不希望你们破坏我得来不易的生活,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们骚/扰我的朋友,或是不惜透过舆论来逼我就范,我不介意和你们走上法庭,更不介意跟你们鱼死网破。” 知子莫若母,惠淑玲并非全然不知晓自己儿子的一些心思,只不过她从前有意识地否定,也不准他生出异心,如今自己儿子的话语满溢狠绝,似乎真的被逼上梁山,无所畏惧了,惯来拿捏儿子心软的弱点的她终于被威吓住了。 身旁的祁伟兆亦然。 霎时间,夫妻俩被满腹怒骂给憋得脸色青白交加。 恰是这个空档,不远处起了动静。 听起来应当是有人撞到了桌子。 祁隼一心注意自己父母的每一个表情变化,不甘、暴怒……其余的东西,他都不感兴趣,连脖子都懒得转动。 这时,祁伟兆才从仿佛快要咬碎的齿间挤出一句早说烂的话:“我们是你父母!” “既然你们能把我的价值和存在意义量化,我也可以。”祁隼略略低头,耻笑出声,不知笑的谁,“我们体内流着同样的血,骨子里是一样无情、现实,你们早该明白这点。” 言罢,他稍作偏头,思忖了会儿,确定自个儿该说的话都说了,于是便起身,最后朝他们微微颔首,像是在无声地感恩他们过去的照拂,未来,除非他们愿意学会尊重他,把他当成一个活生生的人,否则他不再是祁家人。 玻璃门先后晃出了两回声响。 一扇门,划定了过去与未来。 他走出咖啡店没多久,身后忽地有人大声唤他一声。 ……这声音还挺熟悉。 他有些诧异,心想不应该,步伐却不自觉地愈来愈慢,在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时,他猛地煞住,面有几分茫然地转身。 下一秒。 一记威力无敌的小炮弹直撞入他的怀里,促使他踉跄,不得不后退几步缓冲。 随之而来的是一句 ——“不要鱼死破破!” “……???” “不对,是……什么破破?鱼、鱼死……破……” “鱼死网破?”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成语!祁隼,你千万不要鱼死网、网破啊!我会难过的!!!” 祁隼有点儿纳闷他是怎么听到这个词,他刚刚也没说得很大声呀,还没他父亲声音大呢。 然而旋即他望见在后面紧紧跟上来的谢家爸妈,又稍微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以及谢云莫名其妙的话,瞬间了然,无奈,想必他们刚刚就在店里面坐着,也就是说,那道忽如其来的动静…… 他垂头看向怀中的少年,“你刚才是不是撞到桌子了?” “你怎么知道呀?”谢云瞪大眼,一脸写着“哇!!!你怎么那么厉害!!!”。 祁隼摸摸他的脑袋瓜子,“听到的。” “啊。”谢云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不小心的,不痛!” “所以是怎么回事?怎么撞到了?” “呃……” 这就说来话长了。 当下躲在视线死角的谢云并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因而转头好奇地问了爸爸妈妈,夫妻俩习惯使然,懵懵地回答他以后,才反应过来祁隼的意思,顿然三人大惊,意欲上前帮忙。连一向沉稳镇定的爸爸妈妈都免不得慌乱了起来,见状,谢云恍惚间意识到大事不妙,更是激/动不已,结果这下好了……他还没完全跨出桌子的范围,就直直撞上桌角…… “咚”的一声。 时间凝滞了一瞬。 他满心担忧祁隼,难得没哭嚎,单单逼出几滴不受控的生理泪。 总而言之。 谢云挠挠后脑勺,“反、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祁隼难掩心疼地轻轻揉了下他奶白软嫩的脸颊,好似在揉他撞痛的地方。 谢云的脸噌地烧了起来,咬咬唇,眼楮倒是晶晶亮,凝视祁隼的温柔神情,一时间看不出他究竟是羞红了,抑或是纯粹被揉红了。 考虑到自己老公尚不知情自家儿子一声不响地弯了的事儿,现在显然也不是个得知的好时机,严珠丽怕一下子吓昏老公,忙不迭开口,尴尬地打断两个孩子过分亲昵的距离和举动。 “小、小祁啊……” 闻声,祁隼这才回过神来,心脏一紧,做贼心虚地退开一步,尔后羞耻地清了清嗓子,讪讪道:“阿姨、叔叔。” “诶。”严珠丽深呼吸几下,若无其事地笑笑,“小祁呀,不要为了别人伤害自己啊。” “阿姨,我……” 祁隼哑口无言,有些头大,不知晓该如何辩解是好,他当然不会白白浪费这一世,他是俗人,前世积累的仇恨与这辈子挣来的幸福,同样更在乎幸福,只不过倘若逼急了他,他也确实不带怕,毕竟死过一回的人,又怎么对伤害、死亡有所畏惧。 谢谨言平时极少运动,这会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喘了好半晌,才气息趋于稳定,拍拍他的肩,“小祁,你父母不要你这样的好孩子,不打紧,叔叔跟阿姨啊,我们要你,就像你阿姨说过的,你是咱两口子呢,在小云十九岁那年,意外捡来的第二个儿子,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闻言,祁隼一愣,眼框蓦地发热。 等了两辈子,他貌似等来了真正的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谢爸爸: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两个好大儿!羡慕吗?嫉妒吗?哈哈哈哈哈哈哈!(骄傲.jpg) 以后的谢爸爸:什么……!!?我一个好大儿竟是我女婿???(眼睛瞪得像铜铃.jpg) - 第51章 Kiss 那日之后,祁家父母的确没再来闹事,他们似乎是默认了断绝关系,不再打电话、发消息给祁隼,许是法律威震了他们,许是自己儿子的变化令他们忌惮,以前的他们可能不信自己儿子敢这样干,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反抗,他们终是发现儿子不再是以往那个能任他们随意揉捏的面团,在他们无从知晓的地方,他长出了硬骨头。 尤其他一眼便知所言所语并非意气用事,从头到尾,他的话语条理分明,态度冷静至极,刀刀利落地直往父母身上甩,显然,目标明确。 狂风暴雨的日子总算归于平静稳妥,曙光破开天际,降至祁隼奔涌的心湖,缓缓停下,他丢开最大烦恼,得以全心全意在论文上,托谢爸爸的福,他现在每天早上会搭便车去M大理学院的实验室,在里头从早上埋到傍晚谢爸爸下班,偶尔当日进度来不及完成,他则会打通电话告知谢爸爸,自个儿晚些时候会坐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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