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镜辞想到破阵图已经完成,便点头答应下来。 裴荒又催着薛镜辞睡觉,薛镜辞拗不过他,只好吹熄了烛火,躺到床榻上去。 几日连轴转,此刻稍微松懈下来,薛镜辞就感觉到一阵疲惫涌来,很快便睡着了。 裴荒替他盖好被子,却没立即睡觉,而是与赶来的河妖商议事情。 魔界诸事繁杂,他不回去,要处理的事情就更多了起来。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和薛镜辞分开。 裴荒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明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却被一股力量绑在一起,只要分离片刻,就会有拉扯的痛感。 将一衆事务都处理好,已经到了半夜。 裴荒也有些疲累,闭眼睡到薛镜辞身边。两人的气息与呼吸交缠着,很快裴荒也放松心神,睡了过去。 快要天亮时,薛镜辞却忽然惊醒。 他翻身下了床榻,盯着桌几上的破阵图看了看,忽然拿起笔修改了几处地方。 但怎麽改,都觉得不满意,不由得眉心微蹙。 他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此刻时辰尚早,外头还是漆黑一片,只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与鸡鸣。 薛镜辞坐不住,卷起破阵图就去了外面,敲响了附近一位散修的屋门。 那散修本是睡眼惺忪,见薛镜辞神色严肃,顿时清醒了。 听说是破阵图有问题,他连忙出去叫人,不久就叫来一衆擅长阵法的散修,将小小的此处归围的水洩不通。 “薛道友,这破阵图有什麽问题?” 薛镜辞说道:“如今阵眼位置虽已标注清楚,但却没有考虑其所对应的下界位置。像是这里……” 他伸手点了点某处:“若我记得不错,这里恰好是一片沼泽,筑基以下修为的修士,恐怕连站都站不稳,更遑论破阵。” “还有这里……”薛镜辞回忆片刻,说道:“似乎住着一个与世隔绝的部族,语言不通也十分排外,但却擅长御兽,要派些人手与那部族首领交流。” 听他这样说,衆人面色骤变。 不错,他们这几日研究的都是天穹上的天门阵法,但下界地域人文複杂,想要确保破阵时万无一失,仍有许多事情要考虑。 一时间,许多人面露慌乱之色,但听着薛镜辞清冷的嗓音,躁动的心也渐渐沉定下来。 “薛道友,我这就去找之前绘制过的舆图,对应这破阵图。” “我认识一个四处云游的散修,精通异族之语,这就让他赶去那部族商议破阵之事。” 衆人很快忙活起来,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地修补起破阵图的漏洞。 薛镜辞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可他心神才刚松懈一分,就忽然想起什麽,心底咯噔了一下。 他竟然完全忘记了和裴荒的约定。 甚至昨夜匆忙离开,也没和裴荒说一声要去哪里。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自己竟然又不告而别了一次。 薛镜辞眼中难得透出几分不知所措的迷茫,他独来独往惯了,行事很少向旁人说明解释,若是他觉得有什麽事需要即刻去做,就会将别的人和事暂时搁置。 自然,破阵图有缺漏之处是极为重要的事,他抛下别的也无可厚非。 但不知为什麽,想到裴荒见不到他时也许会露出空落落的眼神,薛镜辞的心就莫名难受了起来。 他快步推开门,朝自己与裴荒所住的屋子赶去,心里头一回生出要好好解释的念头。 可还没走出几步,薛镜辞就看到不远处的屋檐下,裴荒抱着个食盒在等他。 薛镜辞愣了愣,脚步停在原地。 裴荒原本还在低头温着食盒,此刻听见动静,若有察觉地擡起头。 两人视线交错,裴荒笑了笑,主动朝薛镜辞大步走过来说:“不知道你爱吃什麽,每样都买了一些。” 薛镜辞却没接那食盒,而是轻声道:“对不起。” “离开之时,应该给你留张字条,说好我要去哪才对……” 裴荒怔了怔,没想到薛镜辞竟会主动与他解释。 他回想今日起床时,见到床榻边空无一人,心中确实生出过一丝紧张与慌乱。 但很快,裴荒就压下这股念头,起身去了城里的酒楼,挑了些薛镜辞爱吃的东西,然后逐门逐户去找那个人的身影。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他也没急着上前,而是静静等着薛镜辞与其他人议事结束。 裴荒捉住薛镜辞的手暖了暖,这人的手还是和过去一样冷,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 但裴荒却知道,薛镜辞的心终究是变得炙热起来。 他摇摇头,伸手将薛镜辞抱住:“我知道师父近来为这破阵之事忧心,若是还要纠结我的事情,想必会更加地劳心劳力。” 这个人向来如此,遇到事情只会自己默默承受,从来感觉不到肩头担子的重量。 裴荒不希望,自己也成为这重量的一部分。 他是想要,能够替这个人分担,替他遮风避雨。 顿了顿,裴荒道:“我做师父的弟子,做你的道侣,不是要你去为我改变什麽,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更开心。” 薛镜辞看向裴荒,下意识想要说些什麽,嘴巴却被塞了一块香甜软糯的糕点。 裴荒定定看向他,认真说道:“师父不必担心不告而别之事。” “因为,我一定会找到你。”
第77章 两人在路边吃完了食盒里的糕点,裴荒见薛镜辞眉眼露出疲惫之色,就让他随自己回去休息。 直到他们进了屋子,晨光里才走出来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只白虎。 谢争面色複杂,离开魔界后他本该返回上界,却意外在下界之中发现了和光会散修的蹤迹。 那些人竟有办法穿行天门阵法,难怪之前他一直寻不到和光会的核心人物。 谢争一路追蹤,最终确定了大部分和光会成员都聚集在渝城。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行动,竟看到了薛镜辞与和光会的人在一起,共谋破天门阵法的事情…… 谢争早就发誓过不会再伤害这个人,且当初薛镜辞会不顾一切修複天门阵法,如今却又要破开,里面必有隐情。 所以这些日子,谢争一直暗中打探消息,想知道和光会与薛镜辞究竟为何要破阵。 如今他终于有了些眉目。 原来天门阵法,本是个杀阵,破开之时会啓动杀阵,将关在其中的妖物一并绞杀。 而非上界一直传言的,阵法一破,妖兽涌出,引得天下大乱。 谢争仰头看向晦暗无光的天穹,默默攥紧了手里的斩魔刀。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回过下界。 记忆里的下界虽然光亮稀少,却没有现在这般阴气丛生,疫病精怪肆掠。 谢争抿了抿唇,转身走上一条石阶。 渝城多山,屋舍大多沿山而建,谢争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一扇紧闭的门。 这是他和薛镜辞曾经在渝城的家。 只是如今,那屋子几经转手,已经破败得无人居住了。 院子里的柿子树也被人砍去,许是做了柴火,只留下一截树墩。 谢争弯下腰,伸手去触碰树墩上斑驳的年轮。 几乎是每一圈年轮,都能让他想起曾经与薛镜辞相处的一幕幕,然而一切都被他亲手毁掉。 谢争站起身,顺着屋子一个个地去找,想要找到一点点自己以前用过的东西,但都一无所获。 所有的东西都被薛镜辞带走,又被他亲手丢入了云海之中。 身后传来白虎隐约的低吼,谢争神色微变,转身道:“什麽人?” 两个人从阴影里缓步走出,竟是许久不见的尹心药和宋珏。 尹心药和宋珏也是为了和光会而来,见到谢争时以为他又会和之前在上界时一样,残忍围剿和光会的散修,便一路悄悄跟随,却不想被白虎察觉。 眼看躲不下去,宋珏护住尹心药,看向谢争道:“你是来杀那些和光会的散修?若是如此,今日……” 谢争神色複杂地看向两人。 他知晓这些年有不少修士主动去了下界,甘愿与散修为伍,却不知道原因。 谢争摇摇头:“我明日就会离开这里,返回上界。” 关于天门阵法之事,他心中还有许多疑问,或许只有回了上界才能找到答案。 听到他竟不打算继续追杀和光会的散修,尹心药眼中闪过惊诧之色,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什麽,跃过宋珏问道:“你是为了薛师弟而来,想要带他走?” 谢争没有说话,眼中却闪过沉痛之色。 这些日子看到薛镜辞与裴荒相处的种种,他终于没法再欺骗自己薛镜辞是被逼迫的。 他看向裴荒的眼神里,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和爱意。 谢争深吸一口气,摇头道:“他还活着,就够了。” 尹心药紧紧盯着谢争的眼睛,似在判断这话的真假。 薛镜辞死后,她见过太多这人冷漠独断的一面,根本听不进旁人的话。 如今这样,倒是有了几分活人气。 尹心药上前一步,说道:“有件事,你若是去了上界,可以调查一二。”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发现,这些年我所服用的灵丹似乎有些问题。” 谢争的眼中浮出诧异之色,淩虚宗内天赋出衆的弟子,自打进入宗门后就会服用一种灵丹,可以加速体内灵气的流转,令修行的速度更快。 他自然也是吃过的。 谢争问道:“什麽问题?” 尹心药叹了口气道:“这事还多亏了薛师弟,当年他曾说过我身上有香气,这种香气会吸引妖兽。” “我和他去下界做任务时,确实时常会被妖兽攻击……” 谢争听见尹心药提起薛镜辞,眼神微微变了变,转身道:“你说的这事,我会仔细查证。” 走出几步后,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尹心药道:“如今他也在渝城,还望你能多看顾他的身体。” 尹心药道:“这是自然。” 谢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渝城里他和薛镜辞曾经住过的小院,然后跨上白虎朝天穹飞去。 到了天门阵法的附近,他轻扣腰间的令牌,却惊诧地发现令牌失效了。 他竟再也无法自由穿行天门阵法。 谢争神色凝重,立即返回渝城去找宋珏和尹心药。 见他去而複返,尹心药颇为意外,但很快就察觉到谢争的面色不对劲,连忙问道:“是出了什麽事?” 谢争取出了腰间的令牌,沉声道:“穿行天门阵法的令牌失效了。” 尹心药和宋珏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晓谢争在淩虚宗的地位,若是连他手中的令牌都失效,那其他留在下界的弟子,岂不是也无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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