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渡山又摸了摸他的头发:“骗你的。” “嗯?”喻凛不解。 燕渡山托着他的大腿把他抱起,竹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凉亭,与先前在重华遗府中的那座甚是相像。燕渡山抱着他,撩开凉亭的竹帘走了进去,在亭中的美人榻上坐下。 “没想做什么。”燕渡山轻轻圈着他的腰身,“你若是困了,便睡吧。” 喻凛本就因为催动精神力绞杀445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后来无论是陪着云宿到大殿杀路椎、还是到后山撒欢,都是在强行撑着。如今往燕渡山身上软软地一靠,识海中温柔的山风轻拂,竹林沙沙作响的声音都像是催眠曲,被压制的倦意卷土重来,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真不做啊?” 燕渡山听见他这含糊得都快听不出音调的声音,用手抚了抚他的背,用哄小孩似的语气说:“别贫了,睡吧。” 喻凛“唔”了一声,圈在燕渡山腰上的腿也收紧了一些:“那你别让我掉下去。” 话落,他便困倦地掀了掀眼皮,睡着了。 燕渡山还没拍上几下,就听见了他逐渐轻缓的呼吸声,不由地有些失笑。 喻凛抱得他紧,他本来还想拉开距离再好好瞧一瞧那张脸,但又怕惊醒了他,一直不敢动作。 这样的睡法绝对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但他就好似不会难受一般,反倒是燕渡山先坐得有些累了。 他思考了一会,调整好喻凛的腿,自己往榻上一靠,让喻凛顺势趴在他的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燕渡山的动静,喻凛稍微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又乖顺地在他肩上埋好了。 这样的姿势,燕渡山低头就可以看清他的脸。 他扫开贴在嘴角的碎发,手指不经意地擦过喻凛柔软的唇,原本平静的竹林登时起了风,无数竹叶翻涌成浪,凉亭四周悬着的银铃叮叮当当地响。 心猿意马。 大抵也就如此了。 他将那缕碎发理至喻凛的耳后,没忍住用手搓了搓他的耳垂,然后一路游离至他的下唇,指腹一压,顶开了他的牙关。 紧接着俯下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第129章 燕渡山的吻轻柔又克制, 像是生怕惊扰了怀中人的睡梦。 但喻凛本来就睡得浅,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而即使如此, 他也并未睁眼,而是下意识地翕张着唇回应着燕渡山的吻。 一瞬间,燕渡山的心都仿佛被羽毛尖拨弄了一下, 仿佛世间纷扰都被隔绝在了林海雪原之外,只剩下了他们两个相依相偎。 喻凛的回应虽然迷蒙, 却莫名真切,搅动他的心弦。燕渡山原本还想压抑的情感如洪水决堤, 一发不可收拾。扣在腰上的手逐渐收紧,将人更紧密地抱进怀中, 目光却一寸不离地落在这张明明只见过了三次的脸上。 就在此时,喻凛挣扎着蹭动了几下,含糊地吐出一句:“怎么还没睡啊?” 燕渡山见他依旧紧闭双眼,刚才生出的窘迫顿时又消了下去,欲盖弥彰地说道:“怕你会掉下去。” “唔?”喻凛“嗤”的一声笑了, 故作惊讶地说道, “只是看着吗?” 燕渡山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舒了一口气, 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毕竟你总是不让人省心。” 喻凛闻言, 低低笑了一声,把脸埋进燕渡山的怀里贴好了, 懒懒地说:“那就继续不省心吧,反正你都习惯啦。”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喻凛迷迷糊糊之间, 感觉燕渡山搭在后腰的手又摸了上来,轻轻抚着他的背, 轻柔的节奏像是在哄他入睡,没一会就他便再次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浮雪殿外的薄雾尚未散去,云宿便先一步地清醒过来。他本来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喊醒喻凛,谁想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先一步把身体的主动权出让了出来。 云宿与他待了这么久,大概也明白了对方想要赖床再休息会的意思。于是顶着这具身体到后山练了剑,又去迎客岛访了友。 前情后续他都提前与梁逸传了音,但后者毕竟是为了自己远道而来,还是需要拜访一次。云宿没什么好当作谢礼,只好在燕渡山的同意下从后山挖了一坛灵酒,又到藏书楼寻了本《灵鸟图鉴》,送给了梁逸。 好在雀妖对此深为喜欢,兴致勃勃地扯着他叽叽喳喳了好半天,让云宿有种仿佛回到上个世界时,他们与路椎一同游历时的感觉。只是每当想到那时的欺骗与误解,以及后来自己的下场,他便不由地心生愤懑。 遗府那边还需要看顾,梁逸待到了午时便匆匆离去。 云宿见喻凛醒来,便再次把身体的主导权交给了他。 【先前听他提起南疆,你似乎很感兴趣。】喻凛漫不经心地说道。 云宿说:【我出生于西北雪域,万相宗的景色在我眼中已是与众不同,更不用说是南边风景。上辈子游历时未顾得上沿路风景,若是有朝剑成,大概会想再去走上一遭。】 喻凛轻快地“嗯”了一声,却没有接话。 云宿见着他大步进了浮雪殿,四下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在亭子里观书的燕渡山,然后化作雪豹原形扑进他的怀里,顺势那么一滚,在他的大腿上安了家。 燕渡山目不转睛,但却分出了一只手在他柔软的耳朵上捏了捏。 “我突然有个主意。”喻凛的尾巴尖从燕渡山的胸前晃了上去,“啪嗒”一下挡住了书上的文字。 燕渡山问:“什么?” “寒江春屿里待着无聊,不如我们下山玩玩,看看世间的风景如何?” 燕渡山听罢,眉头微微一挑,似是有些意外,但随即点了点头:“好。” 他本不喜离开宗门,但此刻既然喻凛提了,他也愿意陪他四处走走。 择日不如撞日,燕渡山当即给萧靖岚传音一道说明原委,收拾了行装,封了寒江春屿,御剑离开了万相宗。 他们一路南下,行至南疆,徜徉在绵延的翠绿林海间。晨曦穿过茂盛的树叶洒下点点金光,喻凛在林间轻巧地穿行,如同一只灵动的鹿,时不时地还折下了细长的竹叶,笨拙地折成各式的小玩意儿。燕渡山在一旁看着他,嘴角难得地挂上了一丝浅笑。 再往东行,又来到了繁华的江南水乡。喻凛化了身形,变作了识海中的那副黑发黑眸的凡人模样,意兴盎然地抓着燕渡山走过水乡的每处小巷、古桥与茶馆。 他们在湖面泛舟,荡漾的水波映照着岸边的灯火阑珊,星星点点的花灯从船边擦过,似是天幕上的无数星子。那夜,在凡间的客栈中,燕渡山难得放松了心情,与喻凛共饮了一壶当地名酿。 谁曾想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是位一杯倒,一口酒下肚,微醺的眼比窗外月下的水光还要潋滟三分。燕渡山看着他半倚在窗台上,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窗上的铃铛,宽大的袖子滑落,暴露在外的手臂好似白玉,不由地也有些醉了。 于是他的识海的凉亭中添了个一模一样的银铃,叮叮当当地晃了一整夜。 至于那剩下的酒,被抛在房中的云宿喝了个干净。 他们又接着北上,行过了山川河流,看尽了世间百态。喻凛有时懒得动手,便主动下线让云宿上号,美其名曰考验他的剑法。 除水患、斩妖邪,不让尘沉寂百年再次扬名,这一回却是带着云宿的名字。 最后,他们穿过了茫茫的大漠孤烟、行过落日长河,进入白皑皑的雪域。两人御剑而上,雪峰之巅风雪呼啸,银装素裹的天地宛若仙境。喻凛在云宿的教唆下从雪坡上急速跑下,不多时就撞进了山下的岩羊群里,和这群美味的储备粮滚作了一团。而燕渡山只是静静地站在了高处,等他玩累了化出人形,便轻盈地一跃而下,弯腰替他抚去衣上雪花。 雪域的夜晚澄澈又宁静。头顶璀璨的星空仿佛触手可及,墨蓝色的天幕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无数闪烁的星子汇聚成了浩瀚的河流。喻凛躺在雪中,耳边只有喧嚣的风声与燕渡山的呼吸,整个人都好似在外漂泊多年的游子突然归乡,连躁动的魂灵都有了去处。 喻凛把时间计算得明明白白,等到游历结束回万相宗时,正好赶上了宗门大比。 万相宗的宗门大比总共分三回,第一回十人混战,各组选其一进入第二回比试。二三回合皆是两两对战,以抽签定对手,最后角逐出前三甲登宗门凌云榜。 混战是喻凛的强项,他们那组开场还没半个时辰便有了结果。等到后面两轮,他便全权交给了云宿。 这毕竟也是他的成名之路,上辈子未曾走过的,这辈子喻凛愿意替他补全。 大半年的游历下来,在两位老师的双重调教之下,云宿的剑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他在对手身侧游走如风,剑法灵力又潇洒,仿佛将游历时所见的万顷松涛与流水、百代风雪与山峦都融入了自己的剑意之中。 最后一轮,云宿遇上了方才击败那位萧大师兄的季别风。外门演武场的比试尚还历历在目,他与季别风谁都没有懈怠轻敌。 剑光交织,剑气激荡,台下观战的弟子无不屏气凝神。楼阁上的萧靖岚一边斟茶,一边暗戳戳地瞟向不动如山的燕渡山,耳边还回荡着闻楚青方才的那声“铁树开花”,一时之间大脑运作得比台下的光影还要凌乱。 “破军觉得,谁会赢?” 燕渡山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虽未做言语,但答案已经藏在了眼神里。 “最后一剑,是我自己所创,还未有名字。”云宿同季别风拉开了距离,手中挽过一个漂亮的剑花。 剑起时,似有万千霞光乍现,柔和的春风撕开寂静的虚空。不让尘争鸣作响,无数剑影飞舞,一时间,万相宗各处诸岛的山林都在应和着发出沙沙的声音,漫天山花汇聚而来,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燕渡山收徒时,送了喻凛霜寒一剑,从此寒江春屿再不见春日,只剩下终年不化的银粟。 如今,他以春风繁花相赠。也算是拜谢二人一场。 随着云宿最后一剑收势,场上风声骤停,万千山花飘落而下,四周一片寂静。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喝彩声响彻云霄,季别风落败,云宿荣登凌云榜第一。 喻凛抬手接下一片飘落的花瓣,用指腹捻开,红艳的汁染上他的手,他轻笑一声,望向高阁中走出的燕渡山,眨了眨眼,无声地张合了唇,问道:“如何?” 燕渡山扯了扯嘴角,眼中似乎坠了一片莹莹的光。 “很好。”他也无声回道。 【自是花中第一流。这一剑,倒是应景。】喻凛说道,【你要是没想出名字,不如我来起个?】 云宿说道:【本来就是留着,想问问你的意见。】 喻凛沉默了片刻,说道:【就叫春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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