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细雨忽然淅淅沥沥的砸在窗棂上,范卿洲回神,门外的人却不见有任何想要进来的迹象。 只是不等他出门一探究竟,就听见外头传来阵阵的叫好声。 “好!!!”随之而来的是有几个大爷大娘凑到门前,压低了声音同祁憬笙道,“小郎君有这般本事,想来是早就许好了人家,等着跟新娘子成亲吧?” 闻言祁憬笙猛的咳了一声,连忙摇头摆手:“没呢没呢。” 范卿洲准备开门的手悬停在半空中。 “没有?那小郎君不如…” “留下来”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祁憬笙打断。 祁憬笙立刻把自己的胳膊从这群大爷大娘手里抽出来,他弯着眼,唇角的笑意不减,随后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那不行,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为诸位变戏法也是想赚些钱给心上人买礼物,给他一个惊喜。” 大爷大娘闻言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但转念又手舞足蹈了起来:“可惜了,小郎君如此相貌,还会变戏法,若是日后同心上人吵架了,用手指着这天儿,一变!不得给心上人哄的哭笑不得?” 祁憬笙笑意更深,他心情愉悦的说:“不会,他脾气很好,从来都不同我吵架的,而且他会的也比我多,我这些戏法都是些皮毛,他会的都是真才实学,比我好上千百倍。” 话音一转,祁憬笙用脚斜着在祈雨阵上划了一道,天空骤变放晴。 “诸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若大伙儿还想看些别的——” 木门“咯吱”一声响,祁憬笙回头,脸上的笑慢慢垮了下来,脑袋也不由自主的低垂着,他悄悄抬头瞄了范卿洲几眼,心脏狂跳,紧张的情绪充斥着全身各处。 他磕磕绊绊的开口,但又不知如何解释:“师、师尊。” 原本热闹的人群见情形不对也一哄而散,祁憬笙手里攥着几枚铜钱,掌心直冒冷汗。 范卿洲没吭声,但祁憬笙却从他的脸上解读出了一句质问的话——“我什么时候克扣到,要你当街卖艺赚生活费了。” 于是,他硬着头皮,自顾自的开始跟范卿洲解释:“弟子想着左右都是守夜,与其这么闲着,不如趁此机会赚上一笔,而且若真有妖怪出没,看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肯定也会避开的嘛…” 范卿洲只回了他最后一句:“会避开的妖用你的符纸足以应付。” 所以,祁憬笙的话并不成立。
第14章 祁憬笙耷拉着脑袋,十分肉疼的分给了范卿洲几个铜板:“师尊,弟子知错了,弟子方才就是一时兴起…以后绝对不会给你丢脸了…” 见范卿洲没收下铜板,他又把手往前凑了凑:“真的,但能不能让弟子留下两枚铜钱?其实三枚也可以…” 范卿洲看了眼他手中捏着的铜钱,没多问,淡淡点了点头。 祁憬笙见状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起来,将手里多出的几枚铜钱往范卿洲手里塞,一边塞一边自然的拍起了马屁:“这些权当是弟子孝敬师尊的。” 范卿洲婉拒了他:“不必,你自己留着便好。” 范卿洲不收主要是以余不霁的性格,是不会收弟子送来的各类金银财宝的,当然,如果是什么灵器余不霁还是会瞧上一眼再行定夺,但就祁憬笙这点小钱无论是对余不霁还是对他本人都没什么用处,倒还不如留给祁憬笙,省得他因为没赚够钱又做出什么荒唐事来——比如靠着祈雨阵坑蒙拐骗。 祁憬笙看他不语,只能大着胆子唤了他几句:“师、师尊?” 范卿洲抬眼,直勾勾的扫向了他。 祁憬笙喉头一动,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范卿洲便将古籍递到他跟前,没等他看完,原本戴在范卿洲手上的卟未棠便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弯曲的弧度。 范卿洲把卟未棠抛给了他,抛到半空中时,卟未棠又恢复了自己的初始模样。 卟未棠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球体,但中间还镂空雕刻着一朵野花——兴许也不是野花,只是现如今没人认得它了,故而,便成了无名无分的野花。 卟未棠落到祁憬笙手里时瞬间变化成了一个精密的袖箭。 趁着祁憬笙的注意力被吸引,范卿洲将刚才从手衣形态的卟未棠里头取出来的字条彻底收了起来。 房内烛火黯淡,但仍旧透过窗子发出微弱的光映照在范卿洲的身上。 那字条上原本还写了一行小字。 似乎是年月…但范卿洲看不清了。 因为那上头的字太过模糊。 夜色逐渐笼罩整个小镇,祁憬笙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祁憬笙吸了吸鼻子,有些发怵的来回暖了暖胳膊,因为这种阴冷的天气让他下意识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被狼妖围攻濒死时的惨状。 思及此,祁憬笙又打了个哆嗦。 上一世若不是小师叔将他带了回去,他恐怕早就死在了那荒郊野岭,被人发现了丢到乱葬岗都算得上是走运,要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准他还会看着自己的身体会一点一点被狼妖分食,最后连块骨头都不会留下。 祁憬笙又吸了口凉气保持清醒,眼睛有些发酸,开始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上一世的范卿洲。 他还记得小师叔背他回去时,他觉得自己是要死了,但他想,总要有人回去,他们不能都死在这。 于是他就哑着嗓子,气若游丝的跟范卿洲说:“小师叔,你先回去…” 范卿洲背着他的动作一顿,没有回他,脚下的步子走的也更快了。 他见范卿洲没吭声,便知道是范卿洲不想这样,但他那会儿以为范卿洲是顾忌着自个儿的名声,所以才不肯放手。 于是,他特意用自己仅存的灵力留了个传音符。 嗓子眼里像是被糊上了一层血,满嘴的铁锈味儿直往外钻,祁憬笙把不知何时浮上来的血沫咽了下去,又像是清嗓子一样,咳了几声,努力让自己的话更清楚些,至少不能叫人觉得含糊:“你先…你先回去搬救兵,然后…然后带着救兵来找我…好不好?” 范卿洲还是没说话,祁憬笙也没力气再说什么了,他俩心里都清楚,如果范卿洲回去了,他就一定会死。 但范卿洲不肯得到这么个结果,只是沉默着,用行动告诉他,他不会死。 他会带他回家。 “若遇见额间带火云纹,头上长犄角的妖物先躲远一些。” 范卿洲握住了他的手,同时将幻化成袖箭的卟未棠以正确的方法牢牢攥在手里。 他倒不是想跟祁憬笙亲近,只是现在的祁憬笙面对那些妖魔鬼怪能够获胜的概率极低,若光用这符纸恐怕会被打个半死。 他不想等余不霁回来之后让余不霁背上一个“冷血无情”的名头。 故而,他打算趁早教祁憬笙用卟未棠拖延时间,至少要叫他足以撑到自己处理好麻烦以后,省着到时除妖自己还要分神去看护他—— 他不把祁憬笙留在檀贺宫是因为阿俞还没有走,他担心阿俞会诱导祁憬笙做什么坏事,若不把祁憬笙带走,恐怕如今头脑简单的祁憬笙会上了阿俞的当,他头一回觉着成为“怀沉仙尊”的祁憬笙也有一点好可言。 怀沉仙尊就不会让他忧心别人会利用怀沉仙尊,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这位大名鼎鼎的怀沉仙尊利用别人。 “师尊你这是…?”祁憬笙错愕一瞬,不等他反应过来,范卿洲一挥手,他便不受控制的转过身,背对着范卿洲。 范卿洲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上。 身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个人,那人握住了他的手。 “簌簌”一声,随着大风刮过,隐匿了袖箭发出的声响。 发出的袖箭穿透飘落的树叶,将它彻底钉在了树上。 “不然袖箭无法发挥最大威力。”范卿洲的声音清冷但听起来却不怎么疏离,至少祁憬笙是这么觉得的,他甚至感觉…有些莫名的亲昵。 “若是遇到危险,便先用我拿给你的符纸顶上,等到距离远些后用卟未棠…” 祁憬笙点头,立马接道:“把危险解决!” 范卿洲的声音与他交叠:“拖延时间。” 祁憬笙连声应着,转而他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拖延什么时间?” 范卿洲松了握着他的手:“拖延时间,等我解决好麻烦之后,我会过去救你。” 祁憬笙双眸透出一丝迷茫,他扭过头,看向范卿洲:“啊?” 范卿洲单手把他刚转过来看自己的脑袋又移了回去,并有些无情的说:“你若是无聊,便自己拿卟未棠射树叶。” 祁憬笙本来被他带起来那点兴奋这会儿随着他的话消失殆尽。 祁憬笙原本支起来的胳膊此刻颓然垂下:“…哦。” 转眼间,祁憬笙便又瞧见原本将树叶钉在树干上的箭消失的无影无踪。 兴许是因为怕他问的话太多,范卿洲不等他开口,便跟他解释了一句:“卟未棠形成的武器都是以灵气铸造,并不能留存太久。” 祁憬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试探性开口问道:“那要是拿它杀人岂不是谁都找不着我?” 问完这个问题,他就看见范卿洲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但他却感觉范卿洲脸上带着些审视,范卿洲像是在质问自己“难道你还打算拿它去杀人放火?”。 祁憬笙也不觉得被范卿洲这么盯着尴尬,只是见范卿洲不愿回他,他便笑嘻嘻的将这个话题带过:“弟子只是好奇,灵气是否能寻到引用之人。” 范卿洲也是真怕他拿着卟未棠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故而在他以为范卿洲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时,突然开口回了他的话:“灵气是天地间所有留存于世的生物产生,若要寻源头,自然是寻不到的,但你若是用了别的容器将它炼化,它便会成为将它炼化之人的灵力。” “就同你修炼一样,引天地灵气为己用。”范卿洲瞥了一眼祁憬笙系着袖箭的那只手,顿了一顿,又收回了视线,随后语气凉薄道,“你若是拿它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旁人自然是能寻到源头的。” 祁憬笙一听这话赶忙竖起自个儿的手指,对天起誓:“弟子从来没有过要草菅人命的想法,日后也定然不会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若违此誓…” 他本来想说天打雷劈的,但他是修仙的,天打雷劈可不就是飞升成仙了吗?那这哪能算作违背诺言的惩罚,这分明是奖赏! “天诛地灭!” 他看范卿洲不搭理自己,还加了一句:“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范卿洲抿了抿唇,没有继续回他,但他依旧感觉祁憬笙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我不靠谱”四个大字。 思及此,他有点怀疑自己上一世为何会对祁憬笙情有独钟了。 难道…是被谁下了蛊? “师尊?”祁憬笙的声音再度将他扯回现实,他抬眼,看向祁憬笙,示意他有话便说,祁憬笙也没再扭捏,将方才护在怀里的古籍拿了起来,“我们是去要捉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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