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筹备结婚那段日子,你说你是顾燃同学过来帮忙,从那时候起,你就试图靠近我,让我放松警惕认你当干儿子,然后好方便对我亲儿子下手,是不是!” “唔~比那更早。”陆淮天说,“不过,我把您当亲爸,这事是真的。” 想对你亲儿子下手,也是真的…… 后面这半句,他咽回去了。 顾芳华眼前一黑,凝固的空气在二人之间停滞,形成小范围低气压。 无尽的沉默。 跟电视里滋滋作响的信号流一样,让人难受。 顾芳华突然起身,踉跄了两步还是差点摔倒,由姨想上前扶他,被他甩开了。 然后歪歪斜斜的走进厨房,半天没再出来。 顾燃有些担心,刚要进去看看,灶台上就发出稀里哗啦一阵异响。 像是在找什么。 “老顾。”由姨起身,问:“你找什么呢?你喝多了别乱翻,我帮你找。” “我……我!”顾芳华喘着粗气,呼吸不稳。 “什么?”女人问。 “我特么菜刀呢!” 顾燃:“!!” 由姨:“!!” 陆淮天:“………” 下一秒水缸的边沿儿发出刺耳的两声摩擦,听起来,像在——磨刀? 顾燃怔住:“爸!” “哎哟老顾!”由姨立马冲过去抓住他的手腕。 “我滴天,你要干什么?” “都别拦着我。”顾芳华走路都打晃儿,中气却十足,“小兔崽子,老子今天非,非……” “非”了半天,也没“非”出来个所以然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气势汹汹的往前冲,只是没来得及往前踉跄两步,就差点一个跟头扑地上。 拉扯间,左脚绊住右脚,锅碗瓢盆蹦的老高,从陆淮天的角度看过去,晃动的景象嘈杂的声音像极了戏台上撒泼打滚浓墨重彩的武生亮相…… 画面一时透着紧张又诙谐,搞笑的出奇。 “爸,酒还没喝完呢,怎么开始耍上刀了。”陆淮天舌头有点捋不直,可神色依旧淡淡的。 “这刀要是一个没留神楔我身上,您不心疼么……” 顾芳华:“……” 拿着刀歪头想了一会,转身放下菜刀,又抓起一旁的擀面杖,高高扬起再次撵过来的时候,桌椅板凳被顺路带的“扑棱棱”倒了一排。 顾燃和由姨死命拦着他,一家三口顿时围作一团。 一个跳起来抢擀面杖的,一个不管不顾紧紧抱住顾芳华的大腿的…… ……… 窗外爆竹生起,锣鼓喧天的热闹。 只有陆淮天坐在原地,一动没动。 他觉得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毕竟顾芳华不过在发泄他无处安放的愤怒罢了,等他撒完了气儿,心火也就消了,要是不让他这样劈头盖脸的闹一场,反倒容易憋出内伤。 对身体不好。 他沉吟半晌,未等开口,擀面杖落地声同炮仗的吵闹一齐戛然而止,世界一下就清净了。 陆淮天勉强撑着眼皮望过去,一片凌乱的地面上,顾芳华已经稳稳的倚坐在门边,鼾声四起。 嗯……睡着了。 第62章我愿意 弥漫着饭菜香气的小二楼,透着昏昏欲睡的温暖。 除夕夜当晚,窗外大雪连了天,成片的红灯笼绵延全城,陆淮天酒气在颅顶翻涌,恍惚间他阖上了眼皮,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旷野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惨白颜色,一如不久前,那个好不容易醒来的荒诞梦魇一样,孤寂又可怖。 只是这一次,循环往复的空间里,多出了一个湖边嬉水的青涩背影,少年回头,藏在迷雾里的笑靥婉转流淌…… “顾燃。”陆淮天声音轻飘飘的,“顾燃,是你吗?” “陆淮天。”少年跳起来朝他招手,兴奋大喊,“湖里有鱼,我捉不起来,你快来帮我。” 他慌忙挪动脚步,可一个眨眼,眼前的少年就倏地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周身骤然拔地而起的巨大玻璃建筑。 猝不及防,高低错落,冰冷的像一座座交错耸立的阴森墓碑…… 泛着幽幽寒光。 “顾燃?”他惊慌的穿梭在迷宫般的建筑群里,“顾燃你在哪儿?快出来!” 脚下突然一滑,他踉跄着定住,石块滚落的下一秒,一个宛如陨石天坑般的深渊猛地在脚下裂开! 蜿蜒如同巨蟒般的裂缝轰然出现,一个不规则的“地基”状深坑张着血盆大口,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无数根锋利的脚手架在他惊恐迟疑的一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平地冒出…… 天空飘起硕大的雪花,十数米的深坑内,顾燃正静静躺在最底下的雪地里,冰冻的小手已经乌紫,紧紧阖着的睫毛上糊着血珈,而胸口处,则贯穿了一整根,狰狞扭曲的钢筋! 他被钉进地底,蜷缩着像是一只睡着了的小猫,可周身的鲜血,早已将白色染就成猩红一片…… “顾,顾燃……!” 陆淮天睁大的眼球抖成糠筛,充血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像一堆生锈的破铜烂铁,破碎又绝望,声嘶又力竭。 “顾燃……顾燃!你起来,你起来看看我……顾燃!!” 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可刚刚还笑着喊他的少年,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反应了。 即便相隔很远,陆淮天也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异常冰冷…… 眼泪落下即成冰,陆淮天再没有一刻犹豫,他闭上眼睛,俯身朝下,顺势一跃。 “顾燃不怕,我陪你。” 可就在身体腾空的瞬间,脚踝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一把拎住,然后轻轻一拉,自己立马被重重的甩回到原地,骨缝里迸发的剧痛差点要了他的命…… “唔!啊!” 滚滚瘴气越积越浓,陆淮天用尽全力想要挣脱无形的束缚,却只能被按头继续看着坑底那几乎把他所有意识全部撕成碎片的场景…… 好像在经历一场旷日持久的——凌迟。 …… “顾燃!!!” ………… 遥远的穹顶响起一个声音,“知道疼了?” “知道疼了就离开吧,别跟命运较劲。” “不然你在这个世界得到的一切,终将活生生的,在你眼前消逝,就像现在这样……” “尘归尘,土归土……” 陆淮天睁眼怒吼:“你他妈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吗?”那声音变换着语调,“我是你压抑到极点的执念啊,所以,也可以说,我是你意识的一部分……” 陆淮天太阳穴暴突,努力让呼吸平稳,“呵,我的执念会这样疯狂折磨自己的身体吗?可笑,上次要了我一只眼睛还不够,这次又要拿什么?!” “拿身体零件换时间,你还能换多久?”那个声音笑了。 “别忘了,其实早在张楚重重落下那致命一击的时候,你人还没来得及到医院,就已经,没有呼吸了……是我,在梦里给了你一个灵魂的栖身之所。” 陆淮天:“没有!你他妈胡说!胡说!!……” “别再自欺欺人了。”声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从你擅自改变了这里所有人的命运那刻起,你就该在混沌的空白世界再也走不出去的,上次的一只眼睛,换的是让你回来告个别而已,没让你长相厮守……” “……” “难道你忘了,上一世,是你抱着那本日记,狼狈不堪,苦苦哀求,你把疯魔的执念化作毒誓,然后才有了所谓这一场重生……” …… “用生命献祭,也在所不惜……” “你说的。” ………… “怎么?顾燃重生了,命运改写了,你现在,后悔了?”天边传来一声冷笑,“要不是那晚你在阁楼下,拼死守着火海接住了他,你们俩,怎么可能一起回来……” ……… “你本来,就不该存在在这里。” “你明明该死在,上一世……” ……… “你给我闭嘴!!” 陆淮天在滂沱的冻雨里死死盯着天边下沉的黑云,“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的生死你也配指手画脚!你不过是我在重度抑郁时无意衍生出来的梦魇业障!假的!都他妈是假的!” “是么?”那声音阴翳的可怕,“假设我只是你臆想出来的产物,那你在这一世经历的所有一切,还会是真的吗?” 陆淮天:“!!……” 疯狂的嗤笑响彻天际,一束刺骨的月光打下来时,陆淮天听到它说—— “你急于推着他往前走,难道就没发现时间已经在某种程度上不可逆的提前了吗……” “为了弥补他事业上的遗憾不惜在大一就给他量身定做培训计划,为了不让他失去至亲直接替顾芳华挡下血光之灾,强势介入顾燃和裴子俊之间的两世纠缠……为他们的分开按下加速键,然后呢?” “这里的一切,已经在朝着根本无法预知的方向延申了……” ……… “陆淮天,你,好自为之吧。” …… 眼前的一切骤然消失,一片混沌。 ……… “顾燃,顾燃!!”陆淮天猛地睁眼,噩梦惊醒。 冷汗浸湿全身,浓稠的黑暗糊在眼前,良久,他才看清窗外燃起的除夕焰火。 时间仿佛停滞了许久,斑斓的色彩透过窗花映在眸底,愈发让人觉得空虚孤寂到极致。 身侧的人动了动,“唔,怎么了……” 陆淮天在湿哒哒的被窝里一把搂紧了对方,在他温热跳动的颀长脖颈上,重重的咬了一口。 “嗯?干嘛?”顾燃不解的勉强睁开眼,这才发现陆淮天眼角的泪水。 “怎么哭了?”顾燃困意顿时消散,“做噩梦了吗?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有。” 陆淮天抿唇沉默,眉间却像是积攒了许多挥之不去的阴霾。 半晌,他又说,“顾燃,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要多久,才会忘了我……” 顾燃眨眨眼,“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陆淮天说,“也许去另一个世界,也许,会死。” “那你会忘了我吗?”顾燃问。 陆淮天:“永远不会。” 顾燃仰面伸长了脖子,在他的唇瓣上咬了一口,“那,我也永远不会。” “顾燃……”陆淮天欲言又止,“你不怕吗?” “怕什么?” 顾燃笑了,“我知道无论命运把我们安排在哪里,你都会跨越山海奔向我,无论经年流转多少个过客,我在你心里永远拔得头筹,我怕什么呢,我只需要站在原地,等你就好了……” 陆淮天:“……” “还有……”顾燃覆在陆淮天耳边,“由姨怕咱俩住着挤,跟咱爸去她家住了,你说话不用那么小声哒,因为现在这屋子里,就咱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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