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顾燃抬头,对上陈飞的眼睛,“哦,好,还要跟工程对一个问题,这就走了。” 陈飞没再说话,而是直接俯身把他的电脑文件保存,然后帮他关了机,“走啦,我送你,这个点不好打车。” 突如其来的强势关机让顾燃有些无措,没办法,领导发话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宝蓝色轿车在雪地里开的很慢,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陈飞一如既往的没有话,顾燃本来困的不行,却也在这一片尴尬的寂静中精神起来。 “呃……” 两人几乎同时张了口。 陈飞为了缓解尴尬,抬起握住方向盘的手,挠了挠鼻子,“没想到你适应能力还不错,做事也认真,以前我还以为……” “以为我是靠关系进来的?”顾燃转头好奇的问,见他有些不好意思,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领导,其实您仔细观察就能知道,我这种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的小老百姓哪里会是关系户啊。” “那个,长相还是很……很……”陈飞“很”了半天也没“很”出个所以然来,“总之各部门对你还都是比较看好的,好好努力,争取……” “争取留在鸿远。”顾燃眼尾弯弯,笑得好看极了。 陈飞喉结滚动了一下,连忙收回视线,“那个前面就到了,准备下车吧。” “好。” 车子停在主路上,顾燃跟陈飞道了别,转身刚拐进路口,一抬头,远远的发现自家的小二楼连廊上红刹刹一片,竟像是烈焰燃起般刿目刺眼! “这,这是!着火了?!” 顾燃一惊,拔腿就往家跑! 第44章兔子灯 如同红莲业火般的赤色越来越近,顾燃屏住呼吸死命往家跑,直到在离小二楼不到十米的距离时,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没有噼啪作响的炸裂声,更不存在炙烤的高温烈焰,哪里来的火,明明是…… “顾燃!” 站在连廊外的陆淮天跳起来朝他招手,“快看,小兔子灯,好不好看?我做了一天呢。” 鎏金骨架裹着红色绢布,上头用墨水描了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内置一个瓦数不小的黄澄澄灯泡,远远看过去,红光漫天,可不就是跟着火了一样…… “你,你你……”顾燃舌头打结,明显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 “你这在家门口演鬼片呢!” “哪有,多可爱啊。”陆淮天举起灯上下端详着,“你这不是最近老加班么,胡同里路灯还没月光亮呢,有了这个小兔子灯,我们家顾燃就能跟着光,找到回家的路啦。” “嘁,你顾爷我从小在这槐柳胡同摸爬滚打多少圈儿,夏日里青苔长在哪几个石头上都一清二楚,还用得着这个?老子闭上眼睛都知道今天的院门朝哪儿开的。” 顾燃站在楼下一脸不屑,脚尖不停铲着地上的雪壳,眼神却始终没从那红彤彤的兔子灯上挪走。 心里喜欢的紧,眸底自然就泛出光来。 自己何德何能,诺大的城市里竟有人在等他回家,愿意为了他在门口燃起一盏明灯,这是上辈子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奢望与偏爱。 而此刻廊上少年被罩在一片红光里,衣袖皆被染红,遥遥望去,活像古代宽衣广袖合着大婚服制的英俊小郎君。 “顾燃。”陆淮天搓了搓被冻红的手,放在嘴边哈了两口热气,“犯什么楞呢。” “啊?没,没啊。” “那小兔子灯你到底喜不喜欢?”陆淮天眉眼垂落,笑着问。 “嗯……嗯!”顾燃抿紧唇角,点点头,“喜欢的。” 室外楼梯传来噔噔的脚步声,男人疾步下楼,很快便站在他面前。 “那做这灯的人呢?” “都,都……”顾燃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红了脸,屋顶的厚雪被随风卷起,凉丝丝的落在他滚烫的脸上。 “都什么?” “都不喜欢!诶哟!” 话音刚落,陆淮天冰凉的指节就报复性的捏在顾燃的小脸上,“口是心非。” “干嘛?大半夜的不去接我下班就算了,还这么使劲的捏我脸……”顾燃捂着脸顶嘴,“有时间做这个也不问问我吃没吃饭加班累不累,我看这小兔子灯也压根不是给我做的,怕不是你为了自己哪天找不到家准备的。” “我么?”陆淮天眸光有一瞬的暗淡,随后牵起嘴角苦笑,“也许吧,只是不知道这灯,到时候还能不能照见我回家的路……” “陆淮天,说你两句你还多愁善感起来了。”顾燃鼓着小脸撇了他一眼,“怎么一日不见反倒矫情劲儿上来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嗯?” 话音未落,下一秒直接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里。 “又干嘛?”顾燃鼻子撞到陆淮天的肩膀上,闹脾气似的隔着衣服在他锁骨上重重的咬了一口,“是不是又跟爸喝酒了?满身的高粱酒味儿!” “顾燃。” “干啥?” “我们能不能……一辈子不分开?” “啊?”顾燃挑眉,“你这没头没尾的又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跟要诀别了似的。” 抬起下巴稳稳放在他肩膀上,用头顶蹭了蹭对方耳侧的黑发,“我就在这呢,你看得见摸得着,连头发丝儿都跟你缠在一起了,偏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况且一辈子那么长,你就能保证你不会有一天对我瞧够了,看腻了,然后跑路了。” 陆淮天一颤,随后把脸深深埋进顾燃的颈窝里,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顾燃,他想说他看不够瞧不腻更跑不了,因为自己的三魂七魄早已锁在那一汪温软明镜的眸底里了,他无处可逃,更没有解药。 可到嘴边的情话就像孤海浮木,一个浪翻过,便沉入海底了…… 顾燃近在咫尺,近到此刻就在他怀里,他能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炙热的呼吸,可他却始终生出这一切皆是虚无的错觉。 他这才幽幽醒悟,此刻的自己,竟连一句简单承诺,都给不了顾燃了…… 见他半天没说话,顾燃仰头看他,“干嘛不说话?你心虚啊?” 陆淮天鼻尖抵着他的额头,抬手覆上他冰凉的小脸,“宝贝,等过完这几天,咱们就去跟爸坦白吧……” “坦,坦白?”顾燃睁大眼睛看着他,“坦白什么?你疯了,你不怕……” “我不怕。”陆淮天神情淡然,像是早就做好了迎接狂风骤雨的准备,“等爸这事过去了,除非一个雷劈死我,不然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守你一辈子……” “你说什么?”顾燃突然生出一丝恐惧,连忙抓紧他的衣襟,“爸什么事?你怎么知道他要出事的?!……” “顾燃,我……” 黑暗里,陆淮天氤氲着水雾的眼睛像是含着千言万语,每寸罅隙都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 顾燃仰头死死盯着他,企图从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仁里读出一丝答案。 “陆淮天,有件事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到底是不是……” “吱呀!” 楼上的门被推开,顾芳华披了件外套踩着拖鞋走出来。 来不及躲闪,陆淮天抱着顾燃转了个圈儿抵在一楼的外墙上,隐匿进二层的视野盲区。 “小天儿,小天儿?”顾芳华叼着烟头喊。 楼下紧紧相拥的两人呼吸急促,却不敢发出半分响动。 “这孩子,仓房里的家伙什都倒腾出来了,人跑哪儿去了?”顾芳华把地上的胶水和工具用脚归拢到一堆儿,又摸了摸架在门口的小兔子灯,“别说,整的还挺好看。” 自言自语完,他猛吸了两口烟,通红的烟蒂随手一弹,在空中划过一道橙色抛物线,随后转身回了屋。 廊下的二人静待片刻,听到瓷实的关门声,这才一齐松了口气儿。 心跳节奏一样快,陆淮天似是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勇气却随着嘴边呼出的白气烟消云散。 “陆淮天……”顾燃推开他,“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有。” “什么?” “周五晚上等我接完咱爸最后一趟,我给你讲个故事。” “啊?” “给我点时间,可以吗?”陆淮天握紧了他的手,鼻尖轻点他的上唇,“故事很长,你要有点耐心慢慢听,不过我保证,这次要讲的,肯定比之前那个公子爱上湖边小生的故事还精彩……” “……” 寒风料峭,唇上熟悉的柔软袭来,甜腻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两人拥在小兔子灯发出的红光下,难舍交缠。 他们像一对身着喜服的新人,正站在惨白的雪地里,接受着赤诚与暴虐的洗礼。 他们颤抖着,沉溺着,低喘着,却不曾抬头看看天上那一轮让人汗毛倒竖的月亮,正阴翳冰冷的盯着自己。 所有亲密与狎昵,血肉与欲望,在冷光直射下来的那刻起,就瞬间蒙了层永远都化不开的——迷雾。 -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相安无事。 顾燃的项目进行的风生水起,无论是出图速度还是深化细节都无一不让领导对他青眼有加,甚至有些其他部门的老大最近也总是跑到陈飞办公室喝茶聊天,没话找话套近乎的寻摸着,想挖人。 陈飞对于这种没皮没脸上来就想挖墙脚的人只想一脚踹出两米远,只是每每透过百叶窗看向认真工作的顾燃时,胸口却总是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那是什么感觉,他还不清楚,症状通常都是舌尖有些发麻,指尖也不自主的抖动,脑袋里总是浮现出雨后的夏夜,温柔的海风,软绵的云朵…… 这特么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什么邪,甚至觉得别人看他也应该是神经兮兮不太正常的,还有就是最近他的心率。 似乎有那么一点,呃…… 乱。 应该是最近咖啡喝多了,他这样想着,视线却依然不受控的随着顾燃的抬头低头转个不停。 直到周五晚上如期而至,顾燃也在八点前完成了所有图纸的整合。 文件转成PDF格式又用心的排成PPT册子,在陈飞的对话框里点了发送,紧接着还在邮箱里给各部门都抄送了一份,做完收尾工作,顾燃难得可以放松的倚在靠背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呼,终于结束了……” 时间还早,应该能赶得上家里的晚饭,顾燃闭上眼睛,想着一会给陆淮天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今天是顾芳华下基层的最后一天,他得早点赶回去守着他爸。 下班还要带两瓶好酒回去才行,他在心里盘算着。 陈飞在电脑前打开刚刚收到的图纸,细细的检查了三遍,发现他连图号都编纂的简洁清晰又美观,不由得更加对这个初印象不是很好的大男孩心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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