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D市的新项目图纸,我会发你邮箱。”陈飞没有回头,语气淡淡飘过。 错愕的脸部神经突然放松下来,顾燃似乎还有些不适应,他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激动的刚要抬头谢人,却发现陈飞,已经走远了。 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淹没,顾燃踩着单车都觉得自己像在飞。 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轻快的在车把上打着节拍,灌进鼻腔的冷空气似乎也香甜起来。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跟在他身后,看着顾燃轻快又兴奋的模样,陆淮天握着方向盘,略微凹陷的面颊勉强牵起一丝笑意。 拐进槐柳胡同,锅包肉的香气就勾着人的魂儿了,顾燃把车往院儿里一扔,紧接着贪婪的吸了一口空气里的余味。 “到底是亲爹,这糖醋汁,太毙了。” 橘黄色的灯泡点亮群青色的夜,屋子里暖气烧得很足,顾燃瘫在沙发上,等着顾芳华把饭菜端上来。 “你四肢退化了?”厨房里还在颠勺的顾芳华探出脑袋,“赶紧起来端饺子。” “好累啊,动不了。”顾燃翻了个身,懒懒的拿遥控器换了个台。 电视机里,球赛解说员的音频让人昏昏欲睡,顾燃枕着自己的胳膊,突然想起以前在陆淮天家,俩人也会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球赛,那时候他很喜欢靠在对方身上,跟没骨头似的也没人说他…… “我看你是一点不知道心疼人,孩子上一天班多累,就躺一会儿你还在那没完没了的。”由姨站在桌边边摆碗筷边笑着说道。 “他累?我不也是上了一天班回来还得给他做饭,我还是他爹呢,我也想躺着。”顾芳华嘴上不饶人,手上却麻利的把菜出了锅,“我特娘的是指不上这混小子了,还是我们家小天儿好,等会他来了我爷俩可得好好喝点……” “咣当!” 顾燃一个哆嗦,直接从沙发掉地上了。 “谁,谁??” “什么谁?今儿腊八,我下午给小天儿打的电话,让他来家里吃饺子啊。”顾芳华一头雾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我!”顾燃咽了咽喉咙,“你怎么不早说,啥时候腊八也算个节日了?我看你就是闲的慌,再说,他,他说要过来了吗?” “啊,人一口答应了,再说了,我是一家之主,叫个人来吃饭还得你同意了,老子一马勺扔过去你信不信。”顾芳华举着炒勺就要从厨房出来。 由姨笑着瞪了他一眼,又连人带家伙什把人推了回去,“快去炒菜,一会肉糊了,孩子们来了吃什么啊。” 顾燃思绪神游了一秒,接着气急败坏的爬起来就囫囵着穿鞋,不管不顾的披上外套逃命似的便往门口跑。 “由姨,我想起来公司还有点事啊,我得回去一趟……” “啊?”由姨把碗放在桌子上,“什么事啊那么着急?” “呃,就是……”理由还没编好,顾燃就已经急不可耐的拉开了门把手。 一阵寒风吹过,门口站了个人,单薄的身影不知道立在那多久了,嘴里呼出的白气让顾燃一瞬间没看清他的脸。 直到视线逐渐清晰,四目相对,陆淮天那张苍白的脸,才彻底映入瞳孔。 他瘦了…… 这是大脑传导给他的第一反应。 是没有好好吃饭吗?黑眼圈似是也比以前重了不少,那就是没有好好睡觉…… 短短几天时间,这人身量看上去跟以前比也是薄了许多,曾经优越的宽肩窄腰如今似乎只剩下一把骨头在支撑着被风吹起的墨黑色羊绒大衣。 摇晃的袖管里露出血管分明的纤细腕骨,手上还提了一堆东西,看上去整个人更显得孱弱无力了。 陆淮天怔怔的看着他,眼角带着病态的红。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没有说话,顾燃干涸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一圈,连忙收回视线,不知怎的竟开始鼻酸。 怎么会瘦的这么快,这是在干什么,做这副病怏怏的样子又是给谁看…… “顾燃,你杵门口晾膘呢?”顾芳华站在灶台前侧着身子喊,“小天估计快来了,你下楼迎迎他去。” “叔,我到了。”陆淮天站在门口说。 “诶呀。”顾芳华来不及用围裙擦手,几步就走到门口,“快进来。” 紧接着怼了一下还愣在原地的顾燃,“你在这相面呢,没看人给我拿那么多好酒么,还不赶紧接过来。” 顾燃斜乜了他爹一眼,无可奈何的接过陆淮天手里的袋子,顺便侧身让“客人”进屋。 热闹的寒暄立马在狭小的客厅里沸腾起来,顾燃没敢回头看,主要是他爹那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实在过于扎耳朵。 还站在门口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要是现在硬着头皮走,他爹应该直接擀面杖伺候了。 走,是来不及了。 没办法,只能伸手关门,结果手刚碰上门把手,一个裹紧羽绒服的大脸倏地就卡在将要合上的门缝里。 “饭好了没?晚上吃啥好吃的?”周明远那充满“智慧”的眼睛朝顾燃一眨一眨,让人有种一拳闷过去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顾燃一脸无语。 “哦,我叫明远过来的,这不是过了节么,都来家里热闹热闹。”由姨笑着道。 顾燃:“……” 这个家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第35章我不放 饭桌上,坐在陆淮天旁边的顾燃,明显有点僵硬。 “你后脊梁骨钉钢板了?”周明远悄悄凑过来,“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直溜过。” “你闭嘴,吃你的饭,少说话。”顾燃边说边给他拼命夹菜。 热腾腾的酸菜汆白肉,酸甜可口的老式锅包肉,摆到桌边的大馅儿饺子,顾燃连个放碗的地儿都没了,只能可怜巴巴的端着一小碟儿醋挺直了腰杆,尽量不碰到旁边的人。 空气尬的快要结霜了,顾燃出奇的吃相极其秀气,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这顿饭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牙疼张不开嘴。 “小天儿,之前说好的没事来家里吃饭,我跟你由姨见天儿盼着也没见你来。”顾芳华抿了口小酒,辣的半天没缓过来,“你跟这臭小子是不是打架了?那天他一回来我就看出来了,一副丢了魂的熊样。” “谁,谁丢魂了!”顾燃嘴里的饺子还没咽下去就紧着反驳,“我那是,我那是忧心工作还得权衡学业,自然不可能成天嬉皮笑脸的!” 周明远抬头,“那你俩干嘛不说话?” “我!”顾燃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噎过去。 “还有你的嘴,他的手,俩人同时受的伤,还说不是打架了?”周明远嘴里的五花肉还在喷汁,“怎么?这是嘴一个不小心撞手上了?” 顾燃:“我特么……” 闻言,顾芳华这才注意到陆淮天手上的伤,虽然已经结痂,但掉落后露出的血痕依然很明显。 “哟!这么严重呢,这看着像玻璃划的啊,顾燃你个混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吧!” “我,我什么时候打他了?”顾燃有嘴说不清,“那你要这么说,我也受伤了呢,都好几天了也没见你问我一句,我才是你亲儿子,就知道跳着脚的胳膊肘往外拐关心别人……” “还犟嘴。”顾芳华一瞪眼,“那小天儿是别人吗?” “他不是难道我是……”顾燃小声嘟囔。 “叔,哪儿能呢,我俩好着呢。”陆淮天举起酒杯轻轻跟顾芳华碰了一下,“这手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跟顾燃没关系。” “嘁。”顾燃瞪了他一眼。 装什么好人。 “叔,最近累坏了吧?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做饭。”陆淮天给顾芳华满上酒。 “可不是嘛,你可真是问到我心里了。”顾芳华扶着杯沿,“你由姨身体有些小毛病,最近天冷我也不想让她沾凉水,哪知道这小兔崽子更是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给他充的饭卡赶上为学校食堂做慈善了,天天就往家跑,我这一天三顿大马勺掂着,谁能受得了。” “干嘛,我不回来您老人家就不用做饭吃饭了?”顾燃鼓着小脸问。 “我跟你由姨一天煮点清淡的饭菜十分八分的就做完了,哪像有些人,人没回来电话里就开始点菜。”顾芳华斜了他一下。 “不是溜肉段就是尖椒护心肉,再不就嚷嚷着大肘子,孜然羊肉干烧鱼……你把你自己当养殖场的猪呢还是拿你爹当生产队的驴呢。” “就是,太不像话。”周明远闷头接了一句,“我都看不下去,要我说,你就赶紧回陆淮天家……唔!” 没等他说完,顾燃一掌呼过去捂着他的嘴,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快吃饭,别吱声了行么大哥。” 由姨在一旁笑得不行,赶紧解救周明远,“好啦,你们这帮小孩啊,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快吃饭吧,锅里还炖了鸡汤,一会关火就能喝了。” “嗯,谢谢由姨,我最爱喝鸡汤了,由姨真是人美心善大好人!”周明远这会儿来了嘴甜的劲儿,倒显得自己嘴跟生锈了似的。 一边是陆淮天跟他爹觥筹交错跟亲爷俩似的,另一边由姨和周明远也极其和谐的开始话家常,顾燃坐在中间,浑身难受。 合着这屋里就他一个外人。 连周明远这二货都在这个家找到组织有人疼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暖橘色的灯光和热烈的氛围烘的桌上的人脸都红扑扑的,顾燃不经意的撇了一眼陆淮天,侧面看过去,那张消瘦的脸颊似乎更凹了。 乌青的眼底好像还亮晶晶的,仿佛眼泪下一秒就会有眼泪滴落下来,刀削的鼻梁倒是比以前更英挺了,只是多了份落寞与孤寂。 略翘的唇角……顾燃咽了咽喉咙,连忙移开视线。 看上去,依然很柔软。 很柔软……顾燃,你特么想什么呢。 好不容易挨到晚饭结束,由姨在收拾桌子,顾芳华哼着小曲儿刷着碗,空气里都是惬意和舒坦,顾燃趴在自个儿床上放挺,听见客厅里陆淮天说车上还有几箱水果忘了拿。 “朋友从南方运了些榴莲和椰子,还有两筐水蜜桃,幸好想起来了,再待会没准就冻了。” “哎呀,你这孩子,都说了什么也不用拿了,每次都那么客气。”由姨道。 “我儿子孝敬我的,不用不好意思。”顾芳华嘴角快扯到耳朵后面了,“顾燃呢,顾燃!你快跟小天儿下楼把水果搬上来。” “不去。” “啥?不去?有本事你别吃啊。” “我不吃。”顾燃把脸埋枕头里,“谁吃谁搬去。” 周明远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哼哼,“我去吧,这关键时刻还得是我。” “不用,我自己去吧。”陆淮**卧室里看了一眼,随后失落的慢慢推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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