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知道,破碎与迷离是高明的伪装。 ——从头到尾,他已经步步城关失陷,壁垒将塌。 看书时,他便觉得主角攻这人挺不错的,才在评论区口诛笔伐时将票投给了那位无良作者。穿书后见到真人,他第一眼便觉得这人的长相竟那么合他眼缘,就好像似曾相识一样。然后借着药物作用与自我催眠,从不搞一夜情的他也打算尝尝那般滋味了。 再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确然是他撩拨在先,如果他知道明照衣这人撩拨不得,再来一次他可能不会再那么做。 但是……与其说是他把明照衣拿捏得死死的,不如说他已经被这人逼迫到了墙角,不得不愤愤拍着周身高筑的墙壁,把“你不能再靠近了”“你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的”强调给对方听。 以前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那些其他人或虚假或真挚的爱慕,远没走到过这一步。 所以……他是极其茫然的吧? “那么,请按你的感受来。” ——那是,怎么说呢,好危险的一句话,不觉得吗? 连他自己也不敢直视的心底卑劣的怪兽,真的可以被放出来吗? “哥哥,”言息呢喃,在明照衣泥点黏结的发梢旁低低喘息,“真的可以吗?” 不知道那句话在明照衣听来是什么意思,他眉眼汗湿,抬起下颌的动作说不出的性感勾人。握住言息肩头的手抓得很紧,可他点头的动作干脆又利落。 “当然。什么都可以。” 即使生意场上,也讲究落子无悔的道理。 如果一笔生意赢了便收益翻倍,输了便彻底赔光,那明照衣或许会犹豫不决、权衡得失。但如果那是他已经反复确认、极其想要的东西,那么哪怕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也心甘情愿。 父亲在他小时候教他,做生意不能光认利益,还得留情面,小衣,无论怎样,要做一个好人啊。 母亲在他小时候因为分别而哭闹时,用冷静的目光审视着小小的他,说,一个人要独自走完的一辈子那么长,别做一个太脆弱的人。 时过境迁,现在的他或许是一个好人,却依旧是一个脆弱的人。 有时候仍会觉得一辈子太长,长到要有信念才能活下去。用工作来创造自以为的价值,用一整个人生去承担可笑的家业,哪怕是自以为是,他也自认做到了极致。 信念极端的人往往容易物极必反。 哪怕那是云,是风,哪怕抓得到也注定留不住,他仍想要、想得到。 或许这一过程,已是乐趣。 ——这不正是做生意的乐趣之处吗? 因为久违的兴奋,明照衣的喘息声放得很重,一急一促,肩胛像山峦起伏——那是牌桌上丢掉所有筹码的赌徒,才能和他共情的感受。 他倒在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不能再看的床上,预感到什么超过界限的事可能再发生,但他早已不觉得那有什么。哪怕言息依旧是玩弄而已,他也不再觉得那有什么。 他们就像躺在泥地里打滚。 抚摸与亲吻已经不太合时宜。 那么,直入正题才是他们都更想要的。 “哥哥……”亲昵的鼻音在他耳边响起,其中缱绻意味浓得化不开,又像从四周传来,雨一样落下,把他牢牢困于其中。言息在间隙时俯了身,和他脸颊相贴,触感温热又湿润,侧过脸示意他一起去看窗外,“下雨了。” 原来真的下雨了。 雨点淅淅沥沥,然后啪嗒啪嗒拍打玻璃面,田野与山峦,万物与他都在雨中。 这时候美得惊人的言息仅他一人可以看到。明亮的、浓得欲滴的眼睛,汗湿的额发,线条漂亮的身体。带着鼻音的腔调贴过来时,会让明照衣想要答应他所有要求。 不过,偶尔拨动的思考的那根弦告诉明照衣,这场雨会让室外拍摄的节目组也提前收工。尽管贪恋,他也不由声音含了一点隐颤去催促。 “乖……小息……” 哄声越来越低,沙哑带抖,几乎圈着对方贴着对方在哄。 ……然后便是浴室再下起的雨。 明照衣被抱上床时,一切已经收拾妥帖,被套与枕套都换了新的,褪下来脏的、沾了泥的已经全塞进洗衣机。 床头柜上放着片刻前从楼下端来的晚饭。 洗衣机运作时嗡嗡嗡的声音,让陷在软被里的明照衣昏昏欲睡,他努力半耷着眼皮,看着简单披上浴袍的言息在洗衣机前忙碌。 给要洗的衣物分了个类,实在脏得洗不干净便干脆丢掉。 忙完这些回过头时,言息看见眼皮闭了又睁的明照衣,他忍不住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莫名软乎乎的。便走到床边亲了亲他的眼皮,替他掖了掖被子。 正想说些什么时—— “叩叩叩”,敲门声传来。 言息只好先走过去,给门开了条缝,是节目组的一个导演。在言息示意里面明总在睡觉后,那位导演便放低了声音询问明总脚踝的伤怎么样。 “轻微扭伤,并不是很严重,休息一两天应该就好了。”言息同样轻声回答。 “这样啊。”导演很是松了口气,“那明天室外的拍摄……明总还继续吗?” “唔……先休息个一天吧?”其实单论脚伤还没什么,但刚刚毕竟……言息觉得充足的休息还是很有必要的,“反正也没怎么给明总镜头,苏斐白一个人我看凑合凑合也能拍。” 没什么异议、也不敢有异议的导演看向言息,迟疑道:“言导,那,您今晚在这边休息?” “我要照顾我哥。”言息脸不红心不跳,随口给出一连串的搪塞,“之后会搬回去的,好啦,没什么其他事的话——再见,晚安。” 被关在门外的导演悻悻然摸了摸鼻尖。 门内的言息不放心地坐回床边,明照衣果然也还没闭眼,见他回来,操心地问了句节目组的人来做什么。言息把原话和自己的回答转述给他,明照衣没有异议地闭上了眼睛。 言息掀起一点被角,将洗澡时明照衣脚上包的防水塑料布取下来,又换了一遍药。 再把之前拿晚饭时从自己房间找来的药,抹在那些蚊虫叮咬过的红痕上——不过,眼下颇为棘手的是,他本人都不太能分清哪些是吻痕,哪些是蚊虫留下的红痕了。 重新掖好被子,在明照衣脸颊印上一吻,他轻声说:“晚安。” 明照衣依旧闭着眼,却同样低声回应他:“晚安。” 关上灯,熟悉又陌生的同床共枕。 陌生的是房间和床,熟悉的,是和地下室同床共枕那段日子相似的感觉。 在言息把自己卷进被窝后,明照衣便从身后拥住了他,下巴颇为满足地蹭了蹭,然后搁在他肩上——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姿势,或许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会让他更有安全感。如果怀里是言息,那或许就更不舍得放开。 情绪发泄后,疲倦不可抑制地涌上来。 “哥哥,”言息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说话间唇瓣轻轻触碰,低低的絮语倦怠又透着松弛,“我会去试着……” 试着,做什么? 言息没有说下去,明照衣也没有再问。 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露出原先的好天气,月亮的清辉如同窗花贴在玻璃面上。 …… 他们本来还有很长的时间—— 【宿主!啊啊啊啊!快起来啊!】 “小息!快醒醒!” 言息从黏湿厚重的梦里被人急切唤醒,比起意识清醒,更先漫上的,是从胸腔和喉管里呛出的咳嗽的冲动。 ——火光。 窗外的天在大火下烧出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墙壁、地板,满眼是晃动的火光,浓烟争先恐后从门窗缝隙挤进狭窄的屋内,尖叫声、惊惶声,遥远的混乱隔绝在浓烟之外。 心脏猛地挣动,牵动他的意识瞬间清醒。 “咳咳——哥——明照衣!” 系统焦急地化身照亮黑暗的明灯,但墙壁上晃动的火影已经足够照顾人的眼睛。言息捂住口鼻刚要下床,明照衣便从卫生间一瘸一拐冲了出来,将浸湿的厚毛巾捂住言息口鼻,又争分夺秒,用床头柜上换药的绷带将湿毛巾缠了几圈,制成简易口罩的模样。 这里是三楼,且为了房屋的美观,墙体外侧并无可以攀爬借力的东西,想走窗户那是不用想了。 言息用沾湿的床单一裹,拥着明照衣往门口赶去。 门锁并未发热,火光虽大,但似乎并未烧上三楼,言息当机立断推开房门,发现走廊弥漫着从楼下涌上的浓烟。 “是一楼烧起来的火。”明照衣重重呛咳了几声,冷静地判断道。 “二楼的高度可以下去。”攀岩经验丰富的言息也判断道,“我们先去二楼……咳咳……这里是郊区,救援不会太快赶到……” 这栋房屋是典型的木制结构,再等下去会让他们很被动。 楼梯口已然有大火从一楼窜上来,下楼时明照衣的脚踝很不方便,言息索性不顾对方的反对直接将人背起,往楼下冲去。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火势。 木制房屋在点燃后几乎瞬间到处是火,尤其火舌沿着同样木制的楼梯向楼上迅速窜去,火龙一样连成一线。等言息冲进二楼时,那条火龙已经窜上了三楼。 “明总!是你们吗?” 隔着厚得看不清的浓烟,苏斐白的声音从远处隔了门扇飘来。 “我们在房间用床单系了条绳子!”然后是楚出野的喊声,“你们快过来!白白,你先下去——楼下的人会接住你的,别怕——” 言息回应了他们,正要往声音来源的方向赶去,忽然楼顶传来腾地爆燃声。三楼临近楼梯口的地板上,“咔拉”一声钝响,一根梁柱折了,二楼整个天花板轰地塌下一角—— 【小心头顶啊——!】系统一声尖叫。 明照衣挣脱落地的同时骤然往前一推,恍惚间,身后一道白光猛地晃人眼睛,言息从地上爬起再回过头时,眼前只剩下四溅的火星、木屑与灰土。 心脏在那刻几近停速。 空气中尽是飞烟与弥漫的木炭焦味,撕扯他的胃部、肺部,同心脏一起撕裂般的疼痛。 “——明照衣!” 他不管不顾地摸索,指尖同手臂被火星灼伤也无所谓。 “小息……”很低的声音在回应他。 那阵眩晕过后的白光淡去,他看见明照衣的腿被压在那根烧断的梁柱下面,瞬间什么也顾不上想,他冲上去试图挪动那根粗重的负责承重的梁柱。 剧烈的心跳声太过鼓嚣,言息甚至花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明照衣在说“别管我,你先走,等救援来”,他没有吱声,兀自动作。 那根梁柱被烧得火炭一样滚烫,他的双手却像没有感知。
91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