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言息笑了。他深感好笑地歪头,斜去一眼。 “现在又是一家人啦?” “本、本来就是——” 舒辞不知想到什么,言语突兀地凝滞,把“一家人”三个字咽了回去。 言息慢慢发觉舒辞的状态哪里不对……她以前,也是这么着急催促“言息”介入明氏管理层的吗?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原著几乎不曾描写过反派和他家人之间的相处,言息虽然直觉舒辞最近的状态有些不对,但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知哪句话引发了舒辞的一些回忆,她眉尖蹙起,道:“说起来,倒是你哥……一直都不怎么亲人,这么多年,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心里想的什么。” “哇,真是精彩的反驳呢。” 言息暂时搁置那份不对劲,阴阳道,“所以,怪他当时一个孩子对大人不亲近?怪他没有把自己的全部心思,一句一句摊开来供你们批阅?……是要得到你们的可怜吗?那也太可怜了吧。” 绕来绕去的“可怜”,舒辞被他的话刺得脑子混乱,“小息!” 她索性扬高语调制止,用立场问题反驳他:“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 正好,言息也没心思和她继续无意义的对话了。 转身走掉前,他侧侧脑袋,别在耳后的一缕柔顺碎发随之垂落肩头。 “不是您说的?”扇了扇睫羽,他无辜地留下一句,“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吗?” “小息!——” 至于身后的舒辞如何被噎得跳脚,那就不关“胳膊肘往外拐”的言息什么事了。 * 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系统又酝酿着一团浓浓怨气,用让人“震耳欲聋”的沉默盯——他。 言息倒是悠然自得脱衣服洗澡,完全没把系统当外人。 直到言息在浴室里喊了一句:“统老师!我的浴袍落外面了,麻烦您了?”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系统将浴袍顶在光团顶上,怒气冲冲撞进去:【宿主!今天你和主角攻又发生了一段“突破纯爱小说下限”的对话!要不是我又切到主角受的视角——】 “……唔。”言息边系浴袍,边没什么诚意地感慨,“真不是长远之计呢。每次都用这种方法,这样下去读者们再迟钝也会发觉不对的吧?统老师真没用呢。” 反扣一锅。 这么熟练的扣锅,居然让系统真有那么几秒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没用了。 ——还好,它很快清醒过来,并还以十倍的恼羞成怒:【究竟是谁的错啊!主角攻受相认的关键时刻,突然拉走主角攻就算了,居然还故意用那一晚的事逗对方玩!真是太过分啦!】 “嗯……” 言息给浴袍松松系了个结,歪在沙发里擦头发时,才接了一句,“是说谁?” 【当然是你!太、过、分、啦!】 言息故作受伤地捂住心脏的位置,“宿主很可怜的……好不容易死了,却被莫名其妙的系统复活强迫做任务,按对方要求的做了,还要被责备没能做到十全十美……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系统,这么可怜的宿主?” 系统……系统陷入了心虚的沉默。 这么说起来,宿主真的蛮可怜的? “所以,稍微补偿我一下?”见真有忽悠到系统,言息果断顺杆就爬。 【什、什么补偿?】系统犹豫地问。 “我也有私人时间,”言息指了指浴室,可怜地撇嘴,“也有不想被统老师看见的时候啊——所以,一定有吧?暂时屏蔽系统的办法?” 原来就这个啊。 涉世未深的小系统没有多想,爽快告知:【其实只要宿主集中心神,默默想着屏蔽我,就可以做到啦——不过最多只有十二小时哦。而且也只是屏蔽我,是无法屏蔽主角攻那边的视角向读者自动生成小说的。】 “原来如此……”言息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嗡——” 桌上手机忽然震了一下,言息拿起来。 发信人是助理安溪。 由于头上顶着毛巾,长发被揉得乱糟糟的,手机没能第一时间面容识别。指纹也因为沾了水不能用。言息飞快输了一串密码。 说起来,“言息”的所有密码都和他一模一样,统一由出生年月组成。 生日。 这个日期就是今天呐。 主角攻的密码也是生日来着,和自己一模一样。 小安发的消息,应该是明天重新开工,要拍的那场戏剧本和场次吧? 等等—— 细长的指尖突然停住,言息羽毛般纤密的睫毛,慢动作般,一帧一帧地扫过那对漂亮的墨色眼睛。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今天,也就是明照衣的生日。 * 言息从楼梯上探出脑袋向下望去,一楼的客厅空荡荡的,管家、阿姨们早已离开,只有廊壁上亮着几盏淡黄的小灯。 十一点了。 即便这一天还未真正过去,白天的生日宴已经仿佛在昨天了,想也应该都睡了。 【宿主?】系统不解地跟着他下楼,【你做什么?】 “饿了。”言息揉揉肚子。屋子里开着暖气,毛地毯从楼梯铺到开放式厨房前,哪怕只松松系着浴袍,赤脚踩在上面也丝毫不觉得冷。 拉开冰箱的一声响后,冷黄的光连带寒气从他鼻尖贴上来。 晚宴时舒辞与明豫为他准备了巨大的数层蛋糕,那么大的一座蛋糕塔,即使在场宾客每人分上一块也是吃不完的。吃不完,舒辞也不会把它们留到第二天,但阿姨们会。 果然,言息在冷藏室的第二层寻到了几碟切好的蛋糕。 他拿出其中一碟放在流理台上,取走保鲜的塑料罩,正要用勺子挖下一大口时,眼睛倏然对上了不远处坐进单人沙发里的男人。 如同幽折山路上两对车灯的相碰,暗藏危险地,除了他们的视线以外,皆是会一不小心跌落深渊的黑暗。 这幽寂的视线让言息想起那个早上,在他无知无觉时,明照衣也一直这样坐在沙发里观察他,审视他。 明照衣面前摆了很多酒,像是和他一样下来觅食,最终却只取光了酒柜。大概只有酒能让这个时候的他觉得饱腹。 ……所以晚饭时才会反常地留下来吧?言息端起蛋糕走过去,走进那片空气都染上淡淡酒味的黑暗里。 因为还抱有希望?……因为一开始,那对夫妻肯定庆祝过吧,为同一天生日的他们一起庆祝过。 现在呢?依旧是关心的态度,只是忘记了他的生日而已。 无可指摘。 明照衣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姿态看起来与醉酒毫不相干,唯有一双眼睛沉淀着幽冷的光。如果不是言息看见有好几瓶红酒空了,大概以为他只是如往常般独自坐在那。 “那个……请问这位独自喝闷酒的醉鬼先生,是人是鬼?”言息拿走那些空瓶,将蛋糕放下时,偏过头眼睛弯起,讲了个冷笑话。 “……”但醉鬼没有搭理他。 “唔,”言息丝毫没有冷笑话无人get的尴尬,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可你坐在这也不说话,真的很像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啊。” 看起来怪可怜的。他小声在心里说。 “等我一下哦。”言老师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示意醉鬼先安静坐会儿。弯腰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找出了没用的小蜡烛,不能插到蛋糕上,便摆到蛋糕边上。 明照衣便看着他无事忙一样,自顾自东翻西翻找打火机。 在明照衣微眯起眼,眉梢皱拢时,一声“找到了!”响起,打火机“嚓”地点亮,终于有暖色的光似流水般从沙发的这一角漾开。 最先照亮的,是言息的鼻头,然后柔软温暖的光从鼻梁流至面廓,点亮了言息整个人。 明照衣看怔了—— 言息整个人像在发光一样,美得令人屏息注目。 “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you……” 还在晃神中,言息自顾自唱起了生日歌,眉眼映在温暖的火光下,笑容便也有些晃眼睛了。 唱完后又自顾自鼓掌,他煽动着:“许愿!许愿!” 见明照衣还在看自己,言息着急地伸手去遮他眼睛。柔软的掌心贴在眼皮上,他说:“不行喔——必须要闭眼许愿才能灵验,作弊可不乖哦,这位醉鬼先生。” 视野被迫陷入黑暗。 这种被人掌控的滋味,本该不适的。 明照衣的眼睫颤了颤,快速扇动了几下,每次都有扫过言息的掌心。 睫毛传来的触感让他心率也加快。 本该不适的……可是,在喝醉的这时稍微无所谓、管它的,也是可以的吧? “许好了吗?”言息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让明照衣点头的幅度也轻了下去。 “许的什么?”言息很快挪开手,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好奇地眨巴眼睛。 “不可以。”明照衣也笑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不可以告诉你。” 一直在观察他心情的言息,当然捕捉到了这个短暂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这很有成就感——就像手痒的小猫咪往八百年不变的水潭里丢进了一颗小石子儿,而水潭终于漾开一个小小的、但很好看的波纹。 “啊?——告诉我吧。”言息很熟练地学会了原著主角受的撒娇技巧,“不会都29岁了,哥哥还相信‘愿望说出来就不灵验了’这种骗小孩儿的话吧?” “嗯。”明照衣点头的动作看不出他现在是个醉鬼,条理清晰地,“就像有人都20岁了,还相信‘必须闭眼许愿才能灵验’这种话。” “……” 言息先他一步吹灭蜡烛,又拿起勺子威胁道,“蛋糕——我吃了?太过斤斤计较的兄长可是得不到弟弟敬爱的。” 明照衣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摇头。这个摇头速度,让言息又相信他现在必定是个醉鬼了。 某个欺负醉鬼毫无压力的人,像小猫咪故意在主人面前使坏那样,用勺子挖下一大口奶油,恶意满满地伸过去逗弄:“你想吃我的蛋糕?” “……这是我的。”醉鬼口齿清晰地说。 “在我手里就是我的!”言息光速收回勺子,送进自己嘴里——因为塞得太急,还有奶油沾在嘴角。 这时他们已经坐得很近了,言息已经盘着腿坐进了沙发里,伸勺子逗弄时,更是紧挨着醉鬼。 明照衣眼睑下幽沉的眸光忽地动了动,像夜的星点。他撑起上半身,轻轻地,抬起头,蹭过言息的唇角舔了舔—— “!” 在言息瞳孔放大时,他又退了回去。 舌尖继续无意识舔着自己的唇角,明照衣眼睫慢慢眨着,眸光平淡而专注,仿佛专心一意品尝奶油的滋味。那一小截舌尖还暴露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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