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灯火暗淡,叶攸宁却并未就寝,而是端坐在案几之畔,手中握着一卷简牍,闲适的看书。 “哈哈!”北狄将军说着蹩脚的中原话:“好一个美人儿!” 大行令谄媚道:“将军,这便是我们大周的太子!” 北狄将军笑道:“你们大周,是论姿色来选储君的么?怪不得皮相甚妙,身段也是极好,只是这治理天下的能力,就——” 北狄将军的中原话并不如何地道,除了口音,有时还有些忘词儿,憋了半天,道:“差强人意。” 叶攸宁慢悠悠的放下简牍,淡淡的道:“文盲。” “甚么?!”北狄将军指着叶攸宁,道:“他说我甚么?” 显然,北狄将军听不懂“文盲”是甚么意思,但他能看得懂叶攸宁的表情变化,叶攸宁的表情,分明是没有变化,十足不将他看在眼中。 叶攸宁道:“孤在夸你,差强人意的意思,是满意,而非不满意。” 北狄将军还是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动怒,呵斥道:“来啊!把这个娇滴滴的太子,给我捉起来!本将军,要亲自教训他!” 叶攸宁面色平静,还是那般风轻云淡。 在北狄士兵扑上来的一瞬间,叶攸宁早有准备,突然回身,动如脱兔,十足灵动的往黑暗中一转。 大行令喊道:“后门!快追!他要从后面跑!” 北狄将军大吼:“追!!给我追!” 北狄士兵挥刀直接砍破营帐,一眼便看到逃跑的叶攸宁。 叶攸宁身材纤细,一身太子的华袍十足扎眼,尤其是金丝滚边儿,在篝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想让人忽略都难。 “在那边!” “追!” “给我捉活的!” 北狄将军嘶吼着,拔出腰间的弯刀,猛地高举,直接冲着叶攸宁的小腿投掷过去。 他说过要捉活的,可没说不要残废。 嗖——!! 弯刀闪烁着银光,撕裂黑夜。 当!!! 弯刀分明冲着叶攸宁投掷,却在碰到叶攸宁的一瞬,猛地被人格挡。 一抹白衣犹如鬼魅,衣襟飘动,已然挡在叶攸宁身前,手中佩剑轻巧的挽了一个剑花,金鸣之声震耳欲聋,弯刀抛了个尖儿,冲天而起。 当—— 又是一声,与此同时,一抹黑影紧跟而至,同样挡在叶攸宁面前,黑色的袖袍一挥,正好抛在半空的弯刀之上。 噌—— 弯刀突然改变方向,折返回去。 “啊啊啊啊!!” 噗呲—— 北狄将军的惨叫声,伴随着一捧鲜血喷涌而出。 大行令感觉热乎乎的东西喷洒在脸上,还有甚么东西掉在自己脚边,定眼一看,是北狄将军的胳膊! 胳膊从中截断,手指甚至还在痉挛,一跳一跳的抽搐在地上。 大行令浑身筛糠,膝盖一抖,咕咚跌坐在的地上,见鬼一般道:“喻……喻公?!长、长王子?” 护在叶攸宁面前的白衣男子,正是王子云霆。 方才北狄将军的那一刀,便是王子云霆拦下来的。 而护在叶攸宁面前的黑衣男子,正是喻国国君喻隐舟。 喻隐舟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明明灭灭的篝火,将俊美无俦的面孔,衬托的晦暗阴鸷,轻笑道:“听说你们北狄人,喜欢断手断脚,断别人的男#根……巧了,孤也喜欢。” 北狄将军还在惨叫哀嚎,不敢置信的道:“怎么……怎么……你!” 他疼得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愤恨的瞪着大行令。 大行令颤抖的道:“老朽不知……不知啊!” “他的确不知。”叶攸宁开口了,道:“因着你们找了一个蠢人合作,大行令恐怕还以为自己把孤与喻公,哄骗得团团转呢。” 师彦押解着子情,踹了一脚他的膝盖,子情咕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得不敢抬头。 “你……你……”大行令后知后觉,子情已经败露了! 轰隆——! 是辕门关闭的声音,北狄士兵已然完全进入了辕门,情势瞬间调转,从夜袭,直接变成了——关门打狗! 喻隐舟的唇角浮现着狠戾的笑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抚摸着腰间的佩剑,道:“既然来了,孤便好好儿的招待招待你们,今日……一个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师彦。” “卑将在!” “全部羁押,无论……死活。” “敬诺!” 行辕沸腾起来,混合着远处的滚雷,呐喊声、金鸣声交织在一起,错综复杂成一张蜘蛛网。 “嘶……”王子云霆的身躯稍微晃了一下,抬手按住自己的膝盖,整齐的衣冠下面,掩藏的便是义肢。 “哥哥?”叶攸宁立刻扶住王子云霆,一双温柔的眼目,蓄满了担心,道:“哥哥你怎么了?伤口疼?是不是方才伤到了?” 王子云霆摇摇头,眼神隐藏着些许的昏暗,道:“无妨,只是阴天,旧伤偶有疼痛。” 叶攸宁咬着下唇,担心的随时都能哭出来,道:“怎么无妨,哥哥的脸色都白了。” 哥哥,哥哥! 喻隐舟听着这一口一个亲切的哥哥,眼眸一动,突然也是“嘶……”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自己一点子也没有受伤的手臂。 “太子……”喻隐舟面色严肃,紧蹙眉心,脖颈上肌肉与青筋都在波动,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道:“孤方才……好似受伤了。” 叶攸宁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扬手道:“乐医士,快给君上疗伤。” 说罢,立刻转头,继续关心的道:“哥哥还能走么?小心些,慢慢地走。” 喻隐舟:“……?”
第44章 撒娇 自从喻隐舟即位成为喻国国君之后, 从没有这般被人忽视过。 冷笑一声,呵斥道:“师彦,你在做甚么?磨磨蹭蹭的, 还要孤亲自动手不成?” 师彦:“……”??? 师彦带兵围剿, 首先关闭了辕门, 关门打狗,无论是策略,还是势头,绝对有勇有谋, 足够令人闻风丧当,没成想…… 师彦:“……”君上嫌我磨蹭? 师彦一个头两个大, 磕绊的道:“是!君上,卑将……卑将这就加快!” “还愣着做甚么!”师彦朝喻国虎贲军大喊:“动作快!全都抓起来!” “若有反抗, 格杀勿论!” 北狄士兵刚刚气焰嚣张,此时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的将领丢了一条手臂,跌在地上翻滚哀嚎,吓得士兵们面面相觑,变成了一盘散沙。 “啊——啊!”北狄将军惨叫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喷血的手臂,脸面惨白又通红, 眼珠子恨不能爆出来, 大吼道:“杀!给我杀,一个喻国而已, 我便不信!给我反击!谁也不许退缩!” 北狄士兵稍作犹豫,此时若是不反抗, 也不知下场如何,干脆拿起兵刃,呐喊着准备反击…… 踏踏踏!! 是马蹄声。 紧闭的辕门轰然被撞开。 一片火光,仿若天际的闪电,电光石火之间霹雳而至,雷霆迅捷。 “甚么人!?” “不会是狄人的援兵罢?” “快看!是虎贲军!” 人群一阵躁动,所有的视线全都落在黑压压的潮水大军身上。 黑甲大军身披虎贲军介胄,这是典型的中原制式,绝不是北狄人的配备,一面巨大的牙旗迎风招展,发出咧咧的响声。 牙旗上书一个大字。 ——周! “天呐!” “是太宰!” “公孙无疾!” 惊魂未定的大行令瞪眼看过去,那统领黑甲大军的男子,一身宽袍,安坐于骏马之上,容貌逸美,神态似笑非笑,透露出一股妖冶的惑人姿仪,正是雒师的天官大冢宰——叶无疾! “你……你——”大行令颤抖的指着公孙无疾。 公孙无疾一笑:“我甚么?我怎么还没死?” 公孙无疾又道:“怎么,很失望么?我自然不会死,哪里能死在你这个老匹夫前头?本相不过是诈死,好脱身去调配周八师罢了!” 大行令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神犹如死灰,咕咚一声坐倒在地上。 叶攸宁挑眉:“如何,喻国的虎贲军,还有周八师,你们狄人放不放在眼中?” 北狄将军同样一脸死灰,刚才还想着和喻国的虎贲军鱼死网破,便算是损兵折将,也有可能逃出生还。 可如今…… 猎苑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全部被喻国的虎贲军,还有周八师团团包围,任是一只蚊蝇也跑不出去,更何况是大活人呢? “你们!!”北狄将军呵斥:“中土人,狡诈阴险!” 喻隐舟淡淡的道:“权当是你的夸赞,孤爱听。” 罢了,挥了挥手。 师彦刚要动作,“太宰!!”大行令从地上挣扎起来,大喊着。 “太宰!”大行令跪在地上膝行向前,道:“太宰!你我同朝为官,我们都是雒师的臣子啊!昔日里虽有政见隔阂,但说到底,都是为了雒师啊!而他!他——” 大行令指着喻隐舟,道:“他喻隐舟,狼心狗肺,野心勃勃,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为了雒师,而是为了觊觎整个大周!!太宰,您要明辨忠奸啊!” 大行令着急的道:“太宰您看!长王子也在此处!只要、只要太宰肯与我们合作,老臣可以保证!可以保证!推举长王子成为新天子!” “新天子……”公孙无疾幽幽的叨念,看不出情绪。 大行令觉得有门路,点头如捣蒜:“对对!新天子!太宰您不是一直想要长王子,成为新天子么?我们可以助力长王子,只要……只要太宰可以拿下喻隐舟这个狼心狗肺的叛贼!” “无错!”北狄将军忍住剧痛,道:“我可以允诺!只要你与我们合作,何愁无法推举长王子作为新天子?我们可不像你们中原人,罗里吧嗦,讲究这个,讲究那个!别管是不是残疾,别管是不是少了一条腿,我们让他做天子,他就是天子!” 少了一条腿…… 王子云霆听到这里,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膝盖,眼神阴霾。 公孙无疾似乎陷入了沉思,他的眼神波动,那完全是一副令人费解的表情,说他在笑,他蹙着双眉,比哭还要凄苦,说他在愁,可是他的唇角分明挑着,笑意款款…… 大行令又往前爬了几步,抱着公孙无疾的小腿,卑微谦恭的道:“太宰!太宰啊!您可是我们雒师的天官大冢宰!不能眼睁睁,看着雒师落在外人的手里,太宰啊……” 喻隐舟眯起眼目,不着痕迹的低声道:“师彦,下令戒备。” 公孙无疾的眼神隐晦不明,随时都有反齿儿的可能性,到时候喻国虎贲军将要面对的,便是北狄兵马和雒师虎贲军两股势力,必须早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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