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源的眼目充血,缠绕着犹如蜘蛛网一般的血丝。 就是这种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愤怒,取悦了喻隐舟。 “君上!” 师彦大步冲进燕饮打仗,咕咚!因为太过急切,直接撞在案几上。 “何事?”喻隐舟蹙眉,看师彦这个匆忙的模样,还以为何处出现了岔子,或者有人叛变。 师彦满脸通红,还未恢复平静,指着身后的方向,结结巴巴的道:“君上不不、不好了!太子突然病……病倒了!” 喻隐舟与王子云霆的目光同时一震,盯向师彦。 喻隐舟道:“太子怎么了?” “不知道……”师彦哪里是不知道,而是叶攸宁也没说他到底哪里不舒服,师彦临时编纂,唯恐露了馅。 师彦硬着头皮道:“太子就……就是不舒服,突然不舒服,好似很是……很是难过……卑将也不知具体情况,君上您要不要去看……” 看一看? 师彦可以笃定,君上此时绝对不会因着太子的“小病小痛”,便离开燕饮大帐的,但是他还要硬着头皮说完。 哪知晓…… 师彦最后几个字都没说完,喻隐舟面色急切,低喝道:“你在这里主持大局,孤去看看太子。” 喻隐舟黑色的朝袍犹如一团雾气,冕旒发出轻轻的脆响,竟是用上了轻身功夫,一闪消失了踪影。 师彦:“……”君上当真是…… 让人捉摸不定啊。 踏踏踏—— 是脚步声。 哗啦! 太子营帐的帘子被打了起来。 叶攸宁听到动静,立刻抱着肚子,咕咚一声倒在软榻上,装作很是痛苦的模样,瞬间挤出来眼泪,脆弱的呜咽着:“唔!好痛……” “攸宁!”喻隐舟大步走进来,一展袖袍坐在榻牙子上,将叶攸宁搂在怀中,让他靠着自己胸口,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叶无疾那个贼子,给你下了毒?” “别怕,医士很快便来了。” “君上……”叶攸宁顺势靠在喻隐舟怀中,拉住喻隐舟的手,轻声道:“倘或……倘或君上放过长王子,攸宁……便无事了。” 喻隐舟:“……” 喻隐舟深吸一口气,黑着脸道:“太子是装的?” 叶攸宁仰起头来,一张白皙的脸面上挂着泪痕,眼眶湿濡,长长的眼睫被打湿,一抖一抖,颤抖进了喻隐舟的心窍中。 咯噔! 喻隐舟不知为何,看到叶攸宁哭泣,心窍仿佛患了心疾一般不舒坦。 叶攸宁蹭了蹭泪水,道:“君上,攸宁并非装的,长王子是攸宁的兄长,攸宁只要一想到,君上便要发落哥哥,自然会难过。” 喻隐舟蹙眉,道:“孤听说,你与长王子素来不和睦,为何你如此关心于他?” 叶攸宁抿了抿嘴唇,是啊,为何? 自是因着王子云霆,和自己的亲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不只是脸面,还有义肢,就连那残缺,也一模一样。 叶攸宁不能肯定,王子云霆便是自己的哥哥叶云霆,倘或这个时候长王子被喻隐舟杀死了,叶攸宁还如何查下去? 叶攸宁被游戏设计出来之时,便在副本中,抱着哥哥血粼粼的头颅。 所有关于叶云霆的记忆,全都是编程和代码灌输给叶攸宁的,那么虚无,那么缥缈,却又那么真切。 叶攸宁很想见一见自己的哥哥,活着的哥哥,尤其是在这个人生本地不熟的地方。 叶攸宁的眼眶发酸,凉丝丝又热乎乎的液体不经意滑落下来,滴答—— 是眼泪。 落在喻隐舟的手背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敲击声。 嘶……那股子心疼的感觉又席卷了上来,让喻隐舟说不出来的心悸。 喻隐舟蹙眉:“怎么又哭了?” 叶攸宁的眼泪落下来,划过面颊上的伤口,伤口还未曾上药,被眼泪沙得红彤彤,仿佛桃花的娇艳,为叶攸宁平添了一股人情味儿。 平日里的叶攸宁,温柔羸弱,善解人意,但那温柔的表皮之下,却没有甚么人情味儿,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而眼下的叶攸宁,多了这么一股滋味儿,更是让喻隐舟我见犹怜。 喻隐舟攥了攥拳,道:“好,孤答允你,不杀长王子便是。” 叶攸宁的眼角还挂着眼泪,希冀的看向喻隐舟,道:“当真?” “自然。”喻隐舟道:“孤说出来的话,一言九鼎。” 喻隐舟眯起眼目,心想先哄住叶攸宁才是。 如今天子病重,已然只剩下一口气,闹出今日的事情,王子云霆再无即位的可能性,那便只剩下叶攸宁一个大周正统,叶攸宁定然是下一任大周新王。 喻隐舟必须控制住叶攸宁才是,让他乖乖即位。 喻隐舟温柔的捧起叶攸宁的面颊,为他轻轻擦拭眼泪,避开伤口,道:“好了,别哭了,看看,眼睛都红了。” 又道:“伤口还没有上药?孤替你上药。” 喻隐舟拿来伤药,用伤布轻轻的蘸着,一点点涂抹在叶攸宁的伤口上,叮嘱道:“太子伤在面上,必然要悉心调养,若是留下疤……”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若是面上留下伤疤,脸有伤疤,在古代也是残疾的表现,那么叶攸宁便会变成一枚弃子,失去应有的作用。 喻隐舟眯起眼目,眼中划过狠戾的杀意,道:“万死宋子源,把太子的脸面伤成这样,孤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叶攸宁眨了眨眼目,道:“君上,是在担心攸宁么?” 喻隐舟一愣。 担心? 那心窍中燃烧的怒火,是因着担心? 喻隐舟面色有些变化,自我告诫着,孤只是利用叶攸宁罢了,叶攸宁面有残疾,便不能被自己利用,自己的谋划将会全盘改变,所以这不是普通的担心,而是担心棋子罢了。 喻隐舟面上一笑,道:“孤自然会担心太子,太子好好儿休养。” 叶攸宁拉住喻隐舟,道:“君上,攸宁可不可以见一见兄长?” 喻隐舟皱眉,道:“你要见长王子?” 叶攸宁点点头。 倘或让叶攸宁见到王子云霆,喻隐舟不知会发生甚么变化,那些都是不可控制的岔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岔子。 喻隐舟眼眸一动,嘴上道:“太子想见一见长王子,也不是不可以,然……” 喻隐舟笑起来,温柔款款的道:“但太子受伤了,需要先养伤……这样罢,等一会子太子饮了伤药,歇息一晚上,明日一早,等一切都安顿好了,孤便带你去见长王子,可好?” 叶攸宁不着痕迹的打量喻隐舟。 喻隐舟答允的太快了,按照喻隐舟的秉性,便算不一口回绝自己,也不可能答应得这么快,这其中怕是有诈。 叶攸宁并未揭穿,点点头,好似很是乖顺的道:“多谢君上。” 喻隐舟道:“你先歇息,孤让人给你熬药。” 喻隐舟很快离开,大抵半个时辰不到,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回来。 “来,太子,”喻隐舟温柔的道:“喝药罢。” 叶攸宁的身子骨一向不好,一直都是乐镛用药调理,每日请脉,因此每日饮药都是正常的。 喻隐舟道:“孤让乐镛加了些药材,好叫你的伤口快些恢复,饮了药,乖乖歇息,明日一早有了精神,孤便带你去见兄长。” 叶攸宁的目光上下一转,喻隐舟今日太过温柔了一些,可以说是……殷勤? 喻隐舟看着叶攸宁饮药,给他盖好被子,道:“快睡罢。” 叶攸宁点点头,闭上眼目,吐息慢慢平稳。 喻隐舟捋顺叶攸宁的鬓发,轻声道:“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都结束了。” 喻隐舟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太子营帐。 夜色寂静,一抹人影悄然钻入太子营帐。 “太子……太子?” 是医士乐镛。 乐镛轻轻拍着叶攸宁的肩膀,道:“太子,醒一醒。” 乐镛还想再唤,哪知熟睡中的叶攸宁突然张开了眼目,他的双眼清明,一点子也没有困倦混沌的意思。 叶攸宁翻身而起,道:“乐医士?” 乐镛平板的脸面泄露出一丝丝小小的惊讶,道:“太子你没有中药?” 叶攸宁挑眉:“君上果然在汤药中动了手脚?” 叶攸宁发现喻隐舟不对劲儿,比平日里都要殷勤,而且答应自己去见长王子,答应的太过顺利,所以叶攸宁早就留了一个心眼儿。 他并没有真的饮药,趁着喻隐舟去给自己倒水的空档,将汤药倒掉,又装作困倦入睡的模样,简简单单便将喻隐舟哄走。 乐镛松了口气,道:“君上今日找到小臣,要小臣在太子的汤药中,添加几味安神,却对太子无害的药材。” 按照喻隐舟的说辞,太子今日受惊过度,想要安神入睡,乐镛当时没有任何反驳,按照喻隐舟要求,将汤药中加入了安神的药材。 等入夜之后,乐镛悄悄来到叶攸宁的营帐,再将叶攸宁叫醒。只是没想到,叶攸宁并没有昏睡。 乐镛又道:“臣打听到,君上今夜,是想要对长王子下毒手。” 怪不得喻隐舟说明日一早便带叶攸宁去见王子云霆,等待明日一早,叶攸宁看到的便是王子云霆的尸体,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 喻隐舟这是想来一出先斩后奏。 叶攸宁蹙眉道:“孤要去看看。” * 猎苑之中并没有牢房。 喻隐舟令人将一片营帐圈出来,特意划分出了牢房。 将跟随公孙无疾造反的反贼,全部收押在牢营之中。 喻隐舟一身黑袍,比夜色更加浓重。 拔身站定在牢营门口,守卫立刻垂下头去,将牢营的大门打开。 “君上,请。” 喻隐舟迈入牢营的大门,径直来到王子云霆的牢房门口。 “喻隐舟!”公孙无疾就在对面,呵斥道:“你来做甚么!是我蛊惑殿下谋反,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你若有本事,冲我来便是!不关殿下的事!” “呵呵……”喻隐舟笑起来,道:“大殿下,你说说看,为何这一个两个,都如此关心于你?” 王子云霆站在牢营的角落,背对着牢门,听到喻隐舟此话,慢慢的回过头来,道:“还有谁?” 喻隐舟已然后悔刚才的调侃,还能有谁?自然是叶攸宁。 喻隐舟并不接话,王子云霆却不想放过这个问题,重复道:“还有谁?” 不需要喻隐舟的回答,王子云霆道:“是太子?” 喻隐舟表情阴鸷,立刻压下唇角,道:“大殿下想得真好啊,你与叶无疾谋反,不就是要置太子于死地么?一个想要治他于死地之人,太子为何要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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