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国君虽然是个墙头草,但他是个聪敏的墙头草,知晓宋公子源的意思,看得出来他就是想要姚国群情激奋。 “哎呦喂!宋公,低声,您可不要再说了……” 可惜,已然晚了,姚国的羣臣听到宋公子源的话,更是义愤填膺,不停叫喊起来。 “今日喻国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寡君乃是天子亲封!便算是寡君再有不是,也合该由天子处置!” “喻侯还不是盟主,凭甚么僭越!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一身黑甲的师彦冷着一张刻薄的脸面,按剑走到演武场正中,虎贲军快速分成两列让开一条道路,请师彦通行。 师彦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人,他乃是喻侯喻隐舟的刽子手,别看年岁不大,但淫威在外,那些刚刚还叫嚣的姚国臣子们,竟一时不敢发生。 师彦凉飕飕的道:“姚国的医士,何在?全都抓起来!” 姚国的臣子们虽然刚才叫嚣得很欢实,但谁也不想做出头鸟,立刻纷纷后退,垂下头去,一个也不敢吭声。 “不说?哼!”师彦道:“好啊,那就看本将的眼缘儿了,谁被本将看中,谁便与本将走!” “不不!我不是医士!我不是医士啊!” “我也不是医士!” “我不会医术!” 一时间演武场混乱不堪,师彦下令抓人,姚国羣臣更是叫喊起来。 “且慢!”一个文质彬彬,却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的年轻男子从姚国的臣工中走了出来,方才羣臣叫喊让喻国给个说法,这个年轻的臣子并没有出声,一直在人群之后,存在感很低。 此时,年轻的臣子排开众人,终于挤到了前面。 眼前的年轻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高挑,面相斯文,一看便是个文职,长相温润出尘,虽眉、眼、鼻、唇单看普普通通,但组合在一起,相辅相成,各自成就,竟变成了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年轻的臣子道:“我乃医士。” 旁边的臣子拽他,低声道:“乐镛,别惹事!小心掉脑袋!” 乐镛却不理会他的好意,拂袖甩开那人的桎梏,重复道:“我乃医士,这位将军不是在找医士么?我与你们走便是。” “好啊,”师彦冷笑:“你骨气不小,带走!” “呜呜呜……呜呜……” 喻国的御营大帐之中,传来嘤咛的哭声,师彦带着乐镛走进营帐,一眼便看到太子攸宁哭红的双目,仿佛桃花,妩媚的勾人心魄。 虽师彦有些不舍得,但不得不承认,太子哭起来的模样……真好看呐! 喻隐舟脸色黑压压的,呵斥道:“愣着做甚么?给太子请脉。” 师彦立刻推了一把乐镛,道:“快去,别耍滑头!小心我掰掉你的脑瓜子!” 乐镛没有说话,只是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场面,温润的面容十足镇定,走到软榻跟前,伸手出来,搭在叶攸宁的手腕脉搏之上。 片刻之后…… 喻隐舟催促道:“诊出症状没有,快说。” 乐镛诊脉完毕,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叶攸宁的面相,这才退后两步,道:“回喻公的话,已然诊脉完毕。” 喻隐舟眯起眼目,道:“太子可是害了甚么病?” 乐镛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喻公若想知太子的情况,需答允外臣一个条件。” “放肆!”喻隐舟呵斥道:“一个将死之人,竟敢与孤讲条件?” 乐镛没有被喻隐舟的冷酷吓到,反而更加镇定,道:“倘或外臣可以医好太子的病痛,请喻公放了姚国无辜的卿大夫。” “呵呵。”喻隐舟笑起来,似乎是被乐镛天真的言词逗笑了,道:“你是甚么东西,也敢在孤的面前坐地起价?” 乐镛回答道:“微臣并非甚么东西,只是一介医士罢了,而不巧的是,喻公现在正需要一名医士。” “噗嗤……”叶攸宁一个没忍住,竟笑出声来。 喻隐舟问乐镛是个甚么东西,并非真的在问他是甚么东西,而是在嘲讽乐镛,哪知乐镛却如此一本正经,气死活人不偿命的回答。 叶攸宁的眼角还挂着璀璨圣洁的泪水,抿着唇角,努力克制着笑意,或许是叶攸宁身为一个抚慰NPC的笑点与常人不同,叶攸宁总觉得乐镛的回答十足好笑。 喻隐舟的脸色更黑了,瞥了一眼叶攸宁,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乐镛身上,沙哑的道:“你以为姚国的医士,只有你一个么?孤现在便杀了你,杀鸡……儆猴。” 抬起手来轻轻一挥,喻隐舟吩咐道:“师彦,把他带出去,拧掉脑袋,挂在会盟的牙旗之上。” “是!”师彦一个磕巴也不打。 乐镛依旧很是平静,他仿佛一尊石雕,面容上没有任何变化,道:“喻公可以杀了外臣,但再无一人可以为太子……解毒。” 最后两个字,乐镛说的轻飘飘,却掷地有声。 “解毒……?”叶攸宁终于停止了哭咽,眨了眨湿润的眼眸,疑惑的看向乐镛。 叶攸宁并不记得,书中有病弱美人受中毒的戏码。病弱美人受的身子一直很是纤细羸弱,动不动便生病,按照专业用词来说,这应该是广大读者的“萌点”,难道病弱受是因着中毒,所以才如此羸弱? 喻隐舟立刻抬起手来,示意师彦先不要动作。 乐镛道:“虽姚国医士众多,外臣也并非其中最为精湛的一个,但放眼姚国之内,外臣却是姚国最深谙毒理的医士,甚至可以夸下海口,整个大周,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毒理之上,超过外臣。” 喻隐舟眯起眼目,耐着性子,道:“太子所中何毒?” 乐镛回答道:“太子所中之毒,并非一朝一夕使然,依外臣所见,必然是慢慢积累而成,至少……” 乐镛看向叶攸宁,道:“中毒已然整整经年。” 经年,便是一年之久。 叶攸宁有些子惊讶,一年,这么久? 他的眼眸微动,心中寻思,能在一年之内,不停给叶攸宁下毒之人,那必然是身边亲近之人,而这一年之间,原书中的病弱美人受,叛离大周,铁了心与寒生主角攻私奔。 难道…… 喻隐舟似乎也想到了甚么,难道是个那道貌岸然的寒生,给叶攸宁下的毒? 乐镛等了片刻,一点子也不着急,道:“想必喻公心里已然有了计较,若想为太子解毒,外臣还是那个条件,放了姚国无辜的臣工性命,否则……” 乐镛的表情终于改变了,嗓音笃定的道:“否则外臣绝不会给太子解毒。” 喻隐舟冷冷得一笑:“你敢威胁于孤?” 他的骨节嘎巴作响,手掌不由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之上,掌心发痒,长剑几乎便要斯时出鞘,削掉那颗不知好歹的头颅。 乐镛道:“左右喻公与太子,不过是表面干系,喻公只是利用太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进入洛师罢了……” 喻隐舟的眼神更加凌厉,这个姚国的医士,竟然甚么都看穿了。 乐镛又道:“外臣可以将此话放下,太子所中之毒,绝活不过一月,若不解毒,喻公休想利用太子的身份,进入雒师侍疾,喻公大可以自己掂量掂量。” 嘭!!! 喻隐舟狠狠一拍案几,乐镛似乎早有准备,知晓自己的言辞势必激怒喻隐舟,所以完全没有惧怕的神色,还是那副犹如石雕的木然表情。 “呜呜呜……” 抽抽噎噎的哭声传来,喻隐舟这狠狠一掌,没有将乐镛吓坏,反而将叶攸宁“吓得”哭泣起来。 叶攸宁本没想哭的,但听到这巨大的动静,“生理泪”涔涔落了下来,正好他也需要解毒,自然不能叫喻隐舟一个冲动杀了乐镛,便配合的呜咽起来。 喻隐舟拍完案几便有些子后悔,险些忘了,叶攸宁十足娇弱,但凡声音大一些,他也会吓得哭泣,赶紧站起来,道:“别哭了,方才孤……” 叶攸宁的泪水划过娇嫩的面颊,雾蒙蒙的双眼委屈的望着喻隐舟,喻隐舟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来,轻轻擦拭着叶攸宁晶莹的泪珠,那么玲珑而剔透。 纵使喻隐舟活了两辈子,也只剩下手足无措四字。 “好!”喻隐舟一狠心,沙哑的道:“孤答允你,不杀那些姚国的蝼蚁,现在便给太子医看解毒。”
第19章 投怀送抱 喻隐舟答允下来,乐镛下意识多看了呜咽哭泣的叶攸宁一眼,眯了眯眼目。 “怎么还不给太子医看?”喻隐舟忍耐着怒火,道:“怎么,还要孤给你写个盟书不成?” 乐镛拱手道:“外臣不敢,盟约虽落在笔头上,但亦只能约束圣人,想要撕毁盟约,对于喻公这样的诸侯来说,再简单不过……外臣只想要喻公的口头承诺,便可。” 喻隐舟冷眼看着乐镛,他说的对,诸侯之间的盟约,看起来约束力极强,但其实可以随时撕毁,毁约之事,无论是哪个国家的诸侯,多多少少都做过,并不新鲜。 尤其是如今周天子病重,礼仪崩坏的时代,盟约的作用,只能约束有道德底线之人,而作为一国之君,为了强国,早就抛弃了准则与底线。 喻隐舟道:“那还不快给太子解毒?” 乐镛作礼,这才上前道:“太子,臣为您医看。” 乐镛为叶攸宁再次诊脉,开始准备药方,道:“太子身子虚弱,娇生惯养,加之毒物的缘故,便使得如今这个气血两亏的模样,若不解毒,太子的身子虚不受补,但若不补身子,贸然解毒,也会给太子留下严重的病根。” 嘭! 喻隐舟再次拍了一下案几,沙哑的道:“说来说去,你是何意?到底先解毒,还是先进补?” 乐镛没有被吓到,叶攸宁单薄的身子却微微颤抖了一下,抬起垂泪婆娑的眼眸,看了一眼喻隐舟,那柔弱的眼神,可委屈了,叫人心里痒痒的,说不出来的难受,又说不出来的舒爽,说不出来到底是难受,还是舒爽…… “咳……”喻隐舟稍微清了清嗓子,道:“孤也是为太子的身子着急,没有旁的意思。” 乐镛有条不紊的道:“臣的意思是,进补与解毒,需同时进行,切不可操之过急……” 他说着,顿了顿,补充道:“太子的身子,少则进补半年,多则进补三年五载,喻公若想要在会盟结束之前,为太子解毒,是不可能的。” 喻隐舟抬起手来,刚要拍桌子,高高的抬起,下意识看了一眼叶攸宁,临时改了方向,稍显僵硬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冷笑道:“乐镛啊乐镛,看来你的小心思着实不少。” 会盟结束之前,叶攸宁中的毒无法清除,意思就是说,喻隐舟在会盟期间,都不能杀那些姚国的臣工,等会盟结束自后,各回各家,喻隐舟又如何去杀姚国的臣工?难道要跑到人家姚国家门口屠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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