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上来,就差你两了。”说着,车上的人把自己的东西挤了挤,让他们放篮子。 “坐好了,这就走了。” 沈泽安第三次坐牛车,倒也还行,牛车不快,在泥路上晃晃悠悠的,除了硌屁股倒也舒服。 就是车上其他人打量的目光实在让人有点不适应,沈泽安没忍住朝李沐那边靠了点。 车上的大多是婆子阿麽带着孩子一起,碍于李沐的威名,话题倒也没聊到他两身上,但那心领神会的眼神四处乱碰。 晚春路上的景色美的让人心中悠悠,平静安详的日子最能腐蚀人心。 路边林子里,一直强壮矫健的青色螳螂不小心飞到了蛛网上,红黑的花蜘蛛小心的盯着,等待螳螂的翅膀裹上更多的蛛网。 到了县里,李沐先是带着沈泽安绕到一家酒楼后面,把几只还活着的猎物卖了,两只兔子,三只野鸡,卖了一钱两百六十文。 还有几只死了的,李沐没打算卖,就留着自己吃,“要去书铺看看吗?” 沈泽安点点头,是要去看看。 沈泽安这次穿的不是读书人穿的长袍,他嫌麻烦,穿的是一身半新的棉布短打,李沐也是一身粗布短打。 到了书铺,店童一打眼就兴致缺缺的继续坐着。 “纸和墨条怎么卖?”沈泽安看了一下摆在柜上的纸墨笔砚,笔还可以用,到不用在买,纸和墨到不大够了。 “纸有几种,书院里书生常用的有两种,这种贵些一刀白纸25张五钱,黄纸粗糙些一刀三钱,墨条常用的买这种就好,一斤两钱。” 沈泽安看着那纸是真的差,比之后世的草纸也就好一点,贵到是真贵,这里的纸是专门裁过的,一张大概四尺三开。 难怪说读书费钱,他看出来了,书童给介绍的都是比较平价的,贵的那些没拿出来说,书怕是会更贵。 “你平日练字这黄纸够用了,倒是交给先生时要用白纸,不若一种买些,这纸是可以按张买的。”书童见他犹豫,开口道。 沈泽安看他十二三岁倒是教养好,想必这铺子的掌柜人也不差。 “行,我可以看看那些书吗?” “可以,你小心些,自去看吧。”书童见他长的清俊,举手投足也像是读书人的样子,还是让他去看了。 倒也不是小气,实在是书贵,两人这身打扮不像读书人,也不像有钱的。 沈泽安去那边看有用的书,李沐见状,交代他在书铺等自己,钱不用省着花,就出去办事了。 书架上的书,一部分是科举用的四书五经,启蒙的千字文、散诗,另一部分则是地域通史介绍,还有一些就是沈泽安今天的主要目标,游记和小说。 大概看了一下,这里的小说大多还是书生写的风流爱情,什么书生狐妖,书生与官家小姐,江湖游侠。 沈泽安若有所思,到柜台给书童简单供了下手,“敢问这里卖得最好的杂书有哪几本?” 书童自见他去看那些杂书就有些知道他要干嘛了,现下直接开口,“慕风先生的红桥记卖得最好。” 沈泽安刚才看过,那本讲的是一个书生和花魁的,现在正写到书生中举,家中逼迫结婚。 不等他开口,书童直接道:“你若要写书来卖也可以,我们这儿收,不过你要先写一本来看看好不好,过关了后续才会和你签契书。” 见沈泽安点头,书童拿出一叠纸,“这是写书的纸,是要你自己买的,不过后面要是我们收你的话本,会把那边纸钱一起给你。” 沈泽安买了一刀白纸,两刀黄纸,二十张书纸,半斤墨条,统共一两三钱。 付完钱,沈泽安轻轻叹口气,真贵啊,那书纸质量好多了,但是小,一张才有那白纸的四分之一,二十张就五钱银子,李沐那几只猎物都才卖了一钱多。 见李沐还没回来,怕是还有一会儿,沈泽安想了想,再开口道:“可以在这里写吗?” 书童有些惊讶,“我去问问掌柜,你等等。” 不一会儿,书童就回来道:“掌柜说可以,你去里间写吧,借你笔墨,但纸要用你自己的。” 沈泽安感激的笑笑,拱手作揖,“多谢。” 把沈泽安引去里间写书,回来柜台坐下后,书童觉得自己今天过分好心了。 一个半时辰后,里间的人放下了笔,桌上已经写了一叠纸,纸上是比较秀气的行楷。 沈泽安揉揉手腕,五千多字,差不多了,怕李沐那边完的快,沈泽安写的快极了,歇了一会,缓缓神,起身去外面,“我写的差不多了,五千字,不知给谁评定?” 书童惊讶抬头,“这才一个半时辰,你写了五千字?” 见沈泽安淡定点头,书童心中复杂,“我去叫掌柜来给你看。”顿了顿,又道:“掌柜的看书要求挺高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一盏茶的时间后,一个穿着长袍的老者抚掌大笑,“好好好,这故事写的不错。” 沈泽安写的也是爱情故事,但不是书生,而是武将世家的公子和青梅竹马的爱情。 五千字的半文言文,正好提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趣事,意气风发的小公子,名满江城的才女,结尾正好卡在了小公子将被送往战场,两人依依不舍,但又要放手让小公子追求抱负。 “这是五千字可算第一回,不知掌柜能否收下。”沈泽安问道。 掌柜看他一身短打,但样貌清俊,笔直站立,气质如竹,有些欣赏。 “我也不绕弯子,这话本,你可以直接卖给我们,也可以按以后的分成来算。要是直接卖,这五千字我给你二两,要是按分成,今天可以先给你五钱,之后的利润你占三成,其余不用管,全由我们来办。” 三成利,比他想的好的多,这印书的成本可不低,沈泽安没有犹豫,痛快应下。 掌柜见他爽快,也更高兴了些,安抚他道:“放心,我们书铺隶属齐安书行的,这举国上下都有分店,你尽管下心就是。” 从书铺出来,天色渐晚,还没见到李沐,沈泽安心中有些不安,一路问人,寻着之前李沐和他说过的地方找了去。 定帮镖局,看着门上那块牌匾、乱糟糟的镖局,和周围的讨论的人,沈泽安心中一动,有些不安,快步走过去。 在门口随机挑中一个人,沈泽安礼貌问道:“大哥,这镖局是发生了什么事?” “嗐,你还没听说啊,今天下午,衙门的人来了说是镖局的人和山匪窜通,上次走镖押的是卢员外的货物,路上遇到山匪,丢了几件宝贝,刚才镖局被押走了一串人呢。” 一听完,沈泽安心跳的厉害,忙拨开人群直奔镖局,此时镖局门房也是怕的厉害,一听他是李沐的夫君就放人进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能管事的,沈泽安镇定下来开口,“李沐是我夫郎,在下听闻镖局之事,不知他现下在何处?” 老管事都快急哭了,“我们镖局走那一趟镖的都被压走了,李沐也是。”
第06章 探监 心中悬着的大石头啪嗒一下重重砸了下来,沈泽安指尖摩挲了一下,头脑更加清醒了几分,“可否细说?” 管事现在也是急的嘴角冒泡,一想李沐是他夫郎,也没管那么多,急急说道:“诶呀,我现下忙着去找东家,你一起来就是。” 话还没说完,两人已是走了一段路了,沈泽安安静的跟在管事身后,面色沉静的骇人。 宽大阔气的正厅,一富贵老者刚坐下,就见门口一个老管事撩着衣袍下摆急急跨进来。 “老爷,如今可怎么办啊,那衙门的人……” 老者倒是稳得多,只把手一指,示意管事坐下,见他抬眼看自己,沈泽安没磨蹭,快速介绍了一下来意。 等坐下,老管事见到了主心骨,也缓过来了,“下午时,衙门来人说咱们去盐源县的那趟镖有问题,那趟原是给县上王家押送布匹的,后又往里加了些个首饰,说是给家里夫人小姐带的。” “按理来说,那些个东西我们也就是清点一遍,路途中不被截取偷去就是,本也有他们自己的人来看守清点,到了盐源县也点完了。现在过去半月有余了,居然报官说是少了几件贵重首饰,说是我们偷了。” 老爷面色黑的不行,“那批人都被抓去了?” “是。”老管事气得发红的脸好了些,犹豫了一下又道:“少东家也被带去了。” 老爷听完重重拍了下桌子道:“小人行径,那王家分明是冲我镖局来的。” 沈泽安听到这总算有些知道了,拱手道:“小生夫郎也被带去了,现下也是着急上火,急于救夫,不知老爷能否说说这其中缘由?” 老爷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衣着简陋,但样貌不凡,身上的气质不一般,思量几秒还是开口。 “那卢家本家在盐源县,在我们这杏源县也置办了家布匹铺子,这次押镖本来也正常。但,这县上不止我一家镖局,除了我定帮镖局外还有一林家的定途镖局,两家一直以来都有些摩擦,慢慢就结了仇,现在那定途镖局被压了一头,应该是不甘心。” “我此番打听道,那定途镖局几月前刚和卢员外家庶支定了亲。” 利益之争,这种拙劣的手段在沈泽安看来过于上不得台面,但不得不说,放在这个时代,和官府乡绅打好关系了,这手段就确实好用。 这些个经商有钱的,哪个没点人脉,镖局的老爷一番打点,沈泽安在两刻之后就站在监牢外了。 跟在众人身后,沈泽安沿路看着监牢里那些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犯人,心里没什么波动,上位者,上位世家的培养告诉他的,大多是利益交互。 沈泽安上辈子虽说是继承人,享受了最好的教育和资源,但严格来说,没有过足够的亲情,他父母联姻,在外都有各自的生活,加上体弱,本就少的亲情在他弟弟出生之后就落下来的更少了。 病弱坚强,社恐但温柔,这些都是别人给他贴的标签,沈泽安知道自己就是感情淡漠,他学的最好的就是如何获得最大利益。 想完这些的时候,沈泽安已经见到了李沐。 李沐发丝有些乱,其余还好,此时见到沈泽安,就把面上的焦躁压了下去。 见沈泽安不说话,李沐心里有点拿不准,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就蹲下,手穿过监牢的栏木,握住了沈泽安的手。 那手修长细腻,李沐向来喜欢的紧,这一牵上,话不过脑子,“怎么这么凉?” 沈泽安有些绷不住了,唰的一下蹲下来,掐住李沐的下巴,“你现在就想这个?” 李沐见他生气,挤出个憨厚的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就着姿势把沈泽安捏着下巴的手也给包住,“没事的,这次进来的不止我,镖局问心无愧,王老爷会想办法的。”毕竟他儿子也在里头蹲着。
80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