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柏峥点头,这倒在他预料之中。 叶文彬虽是钦差,最终怎么判这案子估计也还要思量一二。谢柏峥想了想说:“小哥到院中喝杯茶吧,家母准备了些换洗衣物,若是方便就请代为转交给……我父亲。” “这是自然!” 叶英勇痛快道:“郎君自取来便是!” 两人在小院门口说话,祖母听到动静,找了过来。 因为县衙开堂审案,热闹早已经传开了。 祖母倒是也想亲自去看,可她担心苏氏受不住,只好找借口让两人都留在家里。心里有话却无处去说,实在叫她憋闷得不行,这会见谢柏峥安然无恙回来,总算是放心地将人迎回了家。 可她看到身旁还跟着差爷,立时又担心起来。 叶英勇看得明白,主动道:“这位大娘不必慌张,郎君所报得案件已经了结,放火之人也已捉拿归案。只是那俩贼人恐还牵涉旁的案子,暂时还未判决。” 祖母听他一口官话说得极为利索,当即便信服了。家中的炉子烧着水,一旁放着个烤橘子,顺手便捡起来塞给叶英勇。 叶英勇:“?” 祖母与他解释:“我孙儿昨日说烤着好吃,你快也尝尝!” 叶英勇看着这橘子,犹豫地想:糖饼是在县衙外的街上买的,要给小侯爷吃。可这橘子是偷偷给他的,自然就归他了。 于是,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两人凑在一起剥橘子,叶英勇看着院子随口一问:“大娘,冬日里还晒被褥啊?” 祖母望着那支起来的架子,又想起自己一大早从苏氏房门口捡起那一床湿透的褥子时的无助,虽然大概能猜到谢柏峥可能是为了应对那一场万一被点起的火,可她始终没想明白这湿透的褥子要怎么用。 以致于,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是啊,今日晒不干,也不知道我孙儿今晚用什么。” 叶英勇在祖母脸上看到深深的担忧,并且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很快,谢柏峥从屋里拿来了那包袱。他身无长物到这个地步,只能从苏氏给的银子中取了一部分做赏银。 叶英勇办完了差事,自然是回县衙。 谢柏峥也在小炉子旁坐了下来,问道:“祖母,母亲是在睡着?” “嗯。”祖母脸上依旧恍惚着,她想起昨晚的事,口中道:“你昨晚不是嘱咐我,今日不要叫你母亲去县衙么?我便叫她把你丢在地上那褥子洗了,她平时不做惯这样的活,洗完便累得睡着到现在也没醒。” 谢柏峥:“……” 不愧是她。 这倒是非常符合人设。 谢柏峥同祖母说了一会话,才想起街上买的糖饼。于是放到炉子上复烤了一会,与祖母一起分着吃了。 家中洒扫煮饭的婆子见了,忙问他们:“小郎君,可是要等夫人睡醒了再吃响午饭?” 两人一齐点头。 谢柏峥失笑,也捡起来一个橘子剥着吃。自他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便没有这样心中闲暇的时刻,他身负替原主洗清冤屈的责任,总是很担心自己没轻没重地反倒坏了事。 “孙儿,一晚上没睡吧?”祖母担忧地看着他,本就一连病了两场,现在看着更显憔悴了,“你父亲总嫌你读书不成器,祖母却觉得你这样就很好,虽然没亲眼看见却已经听你陈家婶子说了,说你今日可有出息了!连京里来的大官人都亲自问你话呢!” 谢柏峥一时很难适应这样直白的夸奖,转移话题问:“祖母,这橘子是从墙角的竹篮里拿的么?县学的学生送来的?” 祖母眼神不自然地飘了飘。 谢柏峥道:“母亲说,待父亲归家了,是要还回去的。” 祖母:“……” 她都快六十了,让让她。 - 一辆豪华马车从巷子口驶入,叶英勇去而复返,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后还带着两位家仆,手里还抱着金贵的绸缎铺盖和一看就知道很松软的棉花褥子。 这几人后,还跟着个表情微妙的霍靖川。 谢柏峥:“?” 旁人自然看不见庆王殿下,叶英勇顾自兴冲冲道:“小郎君,这是我家小侯爷吩咐我送来给你的,说小郎君今日破案辛苦了,今晚定要睡个好觉。小郎君你住哪间屋子?” 谢柏峥略感困惑,你朝还有这种风俗么? 历史书上没说过啊。 祖母听他们问,下意识就谢柏峥的屋子里看,随行的两位仆人立刻就忙活开了。 毕竟是长公主府特意派来照顾叶文彬的,自然是十分训练有素,脸上笑呵呵道:“小郎君稍等,很快便好了。” 谢柏峥:“……” 他甚至都来不及阻止,就这么让他们轻轻巧巧地进了屋。 可是话说回来,这被褥看起来实在很不错,比原主拿那一床被药味浸透了的被褥实在好多了。既然这位小侯爷这样热情,虽然无功不受禄,但是不是可以将这一套买下来? 谢柏峥思索道:“英勇小哥,我有话要问。” 叶英勇:“郎君请说。” 谢柏峥:“这被褥,你家小侯爷盖过的?” 叶英勇赶紧否认:“自然不是,这是我家小侯爷备用的。公主娘娘担心小侯爷在外头风餐露宿,连被褥都带了十套,匀给小郎君一套不打紧。” 谢柏峥:“那不如我将它买下来?” 叶英勇:“小侯爷说,您已经付过钱了,就拿那一千两银的借条来抵。” 谢柏峥:“可是你家小侯爷应当知道,这一千两银……” 叶英勇一锤定音:“郎君有所不知,那钱庄的管事出了一千两银。” 谢柏峥安心了:“那便多谢小侯爷了!” 一旁,祖母听得愈发糊涂:“什么小侯爷?” 谢柏峥解释:“他是朝廷派下来查案的钦差。” 祖母恍然大雾一般点头,钦差她当然是晓得的,在戏文里都是十分气派的。“你说这被褥是钦差赐与你的?”祖母高兴得合不拢嘴:“我孙儿真了不起,还与钦差处上朋友了!” 谢柏峥皱眉,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叶英勇也觉得奇怪,这二人不是表兄弟么,怎么又成了朋友了?不过这一点也不耽误他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家小侯爷特地吩咐送来的!” 一旁,传来一声只有谢柏峥能听见的冷笑。 霍靖川:“呵。” - 小侯爷派来的两位家仆化腐朽为神奇,不仅换上了新被褥,还有新的纱帐与灯烛,甚至点上了香炉。 幽香袅袅之中,还将屋里的家具都擦得锃光瓦亮。 谢柏峥推门进去的时候,都有些认不出来了。而他的床边,“坐着”一个风流倜傥的庆王殿下,用一种青天白日里却要大搞洞房的语气说: “来睡吧。” “……” 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会要气活过来吧?
第26章 不当老婆26 这样看起来,庆王殿下与叶文彬大概不止区区一个“告状精”的过节。再想一想这两位的年纪,果然还是男高中生精力充沛。 哪怕是长得很好看的男高,也实在有一些恼人。 谢柏峥小心翼翼地挨着一点床边坐下,在霍靖川开口之前先发制人地问:“你方才留在县衙,是想看看叶文彬会不会与严徵一起徇私,放过那姓黄的知府?” 霍靖川一下子气就顺了。 毕竟能不被叶文彬的表面迷惑的人不多,京中的官员们也都以为他是个瑶阶玉树的君子。就连如今慧眼识人的庆王殿下,当初也被叶文彬结结实实地骗过好几年。 于是,霍靖川偃旗息鼓地问:“你真是这么想的?你不觉得他芝兰玉树,而我是个桀骜不驯的纨绔子弟?” 谢柏峥:“……” 男高中生的烦恼果然很清澈。 霍靖川若真是个纨绔,先帝怎么会把他放在养心殿,还一放这么多年? 不过他先前那句话,还真是哄人的,谢柏峥略思索道:“我与叶文彬不过一面之缘,他怎么能跟你比?” 霍靖川十分矜持地:“嗯。” “再说了,以你我近几日所见所闻,我难道应当对本朝的吏治很有信心?”谢柏峥:“以叶文彬的年纪,处事能如此冷静的人不多。今日公堂之上,他明知黄知府被焦秀才当庭状告,他还是叫黄知府审结了本县的县试舞弊案,叫被告去审苦主,这位小侯爷不是一般人。” 霍靖川拧眉:“你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谢柏峥失笑。 霍靖川问:“你信那秀才说的么?” “信不信的,自然有人去查。”谢柏峥道:“只是他若真被耽搁十年还能在二十七岁中秀才,想来曾经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学子。” 霍靖川:“你觉得该网开一面?” 谢柏峥:“自然不是,他有冤屈固然可怜,但若不是被提到公堂上,证据确凿他知道无法逃脱,你猜他敢不敢主动到钦差面前报案?说到底这不过是个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故事,他最锋利的刀尖指向了毫无还手之力的郑文清,还有我。” 霍靖川:“。” 他的王妃是不是对“毫无还手之力”有误解,凭他今日在公堂上的言行,能够一举改变这桩“县试弊案”的结局,不仅打了黄知府一个措手不及,还能够“无意间地“将私卖度牒一案揭发出来,这样的本事即便在京城那一群世家公子中间恐怕也是格外出类拔萃的了。 只是谢柏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谢柏峥原本情绪稳定,毕竟他有惊无险地从县衙公堂出来了,可是说到这里又觉得还是该生气。如果不是林秋笙和焦秀才闹的这一出,就不会间接导致原主被气死,他也就不会莫名其妙地穿越。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算了,不能想,气大伤身。 便语气很冲地问:“所以你到底去县衙做什么了?” 霍靖川眼神瞬间有一些幽怨:“我去探望了谢教谕。” 谢柏峥:“……” 他真该死啊。 “然后就见到了叶文彬的手下给你父亲送换洗衣物。”某人的罪行实在罄竹难书,定王殿下幽幽道:“你还给姓叶的买糖饼吃。” 谢柏峥忙否认:“那可不是给他的!” 霍靖川看着他。 谢柏峥问:“他到底为什么给我送……被褥,难不成你们京都有那种,既然你我萍水相逢遇见了不如我送你一床被褥请务必不要推辞这种诡异的风俗?” 霍靖川如遭雷劈地摇头,他无法想象京城那一帮丢人现眼的玩意出门的时候一人带十床被子出门,那也太丢人现眼了。 谢柏峥疑惑:“那是为什么?” 霍靖川自然不知道,他才懒得去听叶文彬说话,于是只能含糊道:“他定是为了收买人心,一床破被子还特地拿来送人,公主府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将来回京了我送你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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