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说过的话, 我曾经也纠结过未来之事是否会因预知被打乱, ”祝枫道,“但直到后来才意识到,其实很多事情, 早就因为你和那个人的出现而改变了。” 岑渊倏一抬眼,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莘回。 “所以, 事已至此,还坚持那种想法, 难免有些一叶障目了。”祝枫轻叹一声。 岑渊一瞬不瞬望着他,突然道:“你知道吗,其实当初的同劫蛊,不止对那人造成了影响。” “但直到解开它,我才发现,我自己也出现过记忆缺失。” 祝枫表情微变,连忙问:“什么记忆?” “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 以及部分被我遗忘的细节, ”岑渊静静道,“所以自那以后, 我的观念也改变了。” 他的声音坦然而平缓:“原本我的打算,是直到绯浊破封而出, 与你们交锋之前,我都不会介入半分的。” 这句出乎意料的话,让祝枫压低了眉梢,他意识到什么,立即抓住重点:“在绯浊之后,还会发生何事?” 岑渊像是知道他会这么问,只低声道:“我现在不能说。” 这话让祝枫面色更凝重了些,他望了岑渊一会,终究是偏过头,没追问下去,也没再去看对方。 “你不想插手,当初就不该前往沧疏影,”祝枫下沉的视线对着地面,一语点破,“与之相反,在那里与我相遇,都是你谋划好的吧?” 故意放出假悲欢铃,引起外界注意,岑渊绝对知道仙盟中负责追查此事的是祝枫,也清楚该如何利用容兆对族中的忌惮,设法让自己与之同行。 良久的沉默,逐渐低沉的气氛弥漫了整个房间。 祝枫直接选择打破沉寂,声音夹杂着复杂的情绪:“为什么?” “我最初对你隐瞒身份,确实是为了暗中观察,”岑渊终于开了口,也总算承认道,“以更近的距离,以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旁观者身份,了解你如今的状况,才能进行下一步判断。” 但到后来发生的事,显然有些失控了。 祝枫似乎对他口中的“不引人注目”不敢苟同,意有所指道:“既如此,你的伪装,理应更谨慎周密些。” “可能是我的心境发生了转变,”岑渊看向他,这次倒是无所顾忌地直言,“也可能……确实带有一点私心吧。” 因为他看到了现在的祝枫,而他心里也清楚,祝枫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自以为时隔这么多年,能毫无顾虑地当一个旁观者,却终究还是……动摇了。 且祝枫的话不无道理,这个世界的剧情发展早就因为各种外来因素发生了改变,还不如顺其自然一点,正常面对这一切。 祝枫偏头,重新瞥向他。 “你讲的那些,其实我也考虑过,”岑渊没等他说话,继续道,“我可以帮你们,但有些事,你要提前有心理准备。” 祝枫问:“什么?” “事情发展至今,就算是我,对将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岑渊正经道,“所以我的加入,无论导致未来结果是好是坏,你都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祝枫间隔了几秒,答道:“我清楚。” “其次,你想拉我入局,那我要插手的,肯定就不止修补无上晴一件事了,”岑渊停顿了下,才道,“无论是关乎大局的公事,还是你我之间的私事。” 岑渊眼神是异常的平静,“如果你还没忘性大到不记得我当年临别的最后一句话,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吧?” 如一声惊雷,祝枫瞳孔细微地震颤了一下。 岑渊此话一出,相当于把一直以来隔在两人之间最关键的那层薄膜,以及其中所有暗藏其中逾期未言明的东西,直接戳破了。 “虽然重逢以来,一直没有正式提过这件事呢,”岑渊轻声感慨了下,原本想等祝枫先表态,事已至此,只好自己先提出了,“不过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无论那件事是何结果,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毕竟……那件事是你的选择,而这些事,也是我的选择。”他缓缓道,声音难辨情绪。 祝枫眸光微微闪动,忍不住出声:“岑渊……” “我不着急要答案,你先好好想一想吧,”岑渊却是打断了他,“毕竟相识一场,共同经历过那么多,我还是希望……能听到你的真心话。” 其实岑渊年龄渐长,脱离当事人的角度,冷静下来去回首他们过往相处的点滴,祝枫有时对他的态度,其中代表了什么,他并非完全瞧不出。 就算是如今的祝枫,到刚才祝枫神情中流露出的情感,他又怎会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如果说过去阻碍他们的,是双方不言,是他对所谓主角先入为主的印象以及当局者迷,如今拦在他们中间的,却似乎不止这些了。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能够冲淡矛盾,但也能冲淡曾经自认为的情深不移和羁绊,也可能是……就算那些东西依然存在,却仍无法回归如初的阻塞感。 岑渊不是看不清,恰恰相反,是因为他看得太清了。 所以他知道,如果祝枫心中早就确定了答案,不会始终对此只字不提。 所以他很清楚,光阴荏苒,时隔五年,他们两个,其实都犹豫了。 也许,他们都需要更充裕的时间。 祝枫听岑渊说完,微微一顿,卡在嘴边的话,果然还是没说出口。 “不是还要召开会议吗?”岑渊又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等那人回来,给出他的答案。 岑渊看着祝枫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一声,“怕什么,我又不会跑。” “况且,你那竹哨不是有追踪功能吗?”岑渊取出祝枫之前给自己的竹哨,在手中掂了两下,余光留意到祝枫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岑渊脸上倒没多少生气的痕迹,相反,他语气轻松:“这是你自己刻的吧?不过我还挺想知道,你最初给它设追踪法术,是什么心理?” “原本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竹哨,”祝枫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声音因心虚有些压低,“还记得寂衡峰我房间外有片竹林吗?是那里的竹子。” 岑渊愣了一下,心里某些疑问也得到了验证。 “谢谢,”岑渊轻勾唇角,看向祝枫,“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虽然是以那种方式,虽然无论是东西还是道谢,都迟到了五年。 祝枫神色微动,缓缓站起身,隔了片刻,才郑重道:“那件事,我会给你答复。” 岑渊支在桌上的手肘撑着脑袋,注视着他的身影,无声点了点头。 祝枫解开了门口的结界,他拉开一半的门,临走前侧首看向岑渊,低声道:“当年你那句话,我从未忘却。” 那人没多停留,话音落下,伴随着一声厚重的响动,就消失在了门后。 岑渊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盯着那道门看了许久。 少顷,室内重新回归平静,在仅剩自己一人的房间内,他轻声自语:“我知道。”
第127章 花与叶 岑渊在房间里待了一阵子, 觉得有些无聊,于是站起身,无所事事地在房间内逛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书架前面。 吸引他注意的是书架上一本书, 摆放位置很显眼, 他看见书本封面,就一眼认出了它, 却是一本不太应该出现在此地的书。 修炼入门心法, 流云宗的新弟子人手一本,还在寂衡峰时,岑渊曾在祝枫房内书架上见过, 他记得原主屋内也有一本,不过早就落灰了。 因为这本书除了刚开始修炼时, 后期基本就没用了,他想不通祝枫为何还会留着它。 念旧吗?似乎不太像他的作风。 岑渊过往回忆也被勾起,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翻开了那本书。 感受到书页有一点起伏的痕迹,岑渊察觉出异样,看了眼书页叠在一起的空隙,疑惑地翻到对应那一页,发现是里面夹了东西。 一朵白净的花,和一片赤红的枫叶。 大概是有灵力滋养和保护的缘故, 明明被摘了下来, 夹在狭小的书页中,也没有半点枯萎或变形的痕迹。 岑渊恍然明悟, 才意识到这本书的真正用途,他不动声色地将书合上, 一边将它恢复原位,一边还在心里惊奇祝枫居然会对收藏花叶感兴趣。 突然,脑内灵光一闪,他的手蓦然一顿。 等等…… 刚才那花是梨花吗?仙盟有梨树? 寂衡峰倒是有梨树,还有那枫叶…… 岑渊猛然想到什么,脸上表情定住了几秒,然后又迅速翻到那一页,看着书里的一花一叶,和回忆中某处重合,久远的记忆终于被唤起。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轰然击中,紧紧盯着那梨花和枫叶,滞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动作。 良久,寂静的房间内有人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似笑,又似叹息。 * 玄极殿内,议事结束后,众人陆续散去,又只剩下了须流明,以及留在主殿的祝枫。 四下再无他人,自议事起就低沉下去的气氛,却在殿内始终弥散不去。 须流明看向被自己留下的祝枫,问道:“对于断渡道之事,你有何看法?” 祝枫面色不显,瞧不出情绪,“盟主定夺便是,何须问我?” “从刚才起,你就一直沉默寡言,”须流明望着他,说道,“我还以为,事关绯浊,你的反应起码不会似现在这般平淡。” “我连他一面都不曾见过,而至今我所经受之事,大多因他而起,”祝枫表情如常,“盟主希望……我给出什么反应?” “祝枫,”须流明停顿了几秒,缓缓道,“在这方面,你其实不用一直刻意压抑自己。” 祝枫目光低垂,眼底有复杂难言的情感一划而过,但很快隐匿无踪。 须流明看出他无声的抗拒,换了个话题:“你那位朋友呢,怎么样了?” “他暂时愿意留下了。”祝枫低声道。 须流明若有所思,“你对他的感情不一般吧?” 祝枫骤然抬目看向他,“盟主……” “你来到仙盟的这些年,我都看在眼里,”须流明平静地对上他讶然的视线,“刚才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会在想,你来仙盟之前,到底是怎样的?” “这几年来,那些本不该由你承担的东西压在身上,的确是不小的负担吧?” “盟主言重,很早之前,我就认清了,”祝枫情绪翻涌,都被掩盖在水波不兴的声音下,“也早已习惯了。” 就如接下来绯浊重归于世,他清楚与自己有关的将要发生之事,也知道无法避免。 祝枫不是平淡,只是习惯了这一切,也疲于对那些未定未知之事感到紧张和担惊受怕。反正最后,该面对和经受的,躲不过。 “对了,关于修补无上晴,”祝枫又说,“我跟他聊过了,或有可以尝试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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