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祝枫很轻地应了一声。 但过了十几秒,两人都没有伸手去碰酒坛。 良久,祝枫低声说道:“你现在知道我和玄海境祝家的关系了。” “嗯…”岑渊知道终究要迎来这一刻。 “那么岑渊,”祝枫垂下目光,眼中似含万千情绪,“你愿意听我讲讲我的过去吗?” 岑渊怔了下,没料到祝枫居然真的打算告诉他,他以为祝枫会几句话带过这件事的。 “当然。”岑渊愣愣道。 “祝家其实是我母家,我随母亲姓,自幼在祝家长大,”祝枫停顿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从小到大,祝家上下都不待见我,包括我母亲。” 尽管这些是早已知道的事,但岑渊听祝枫亲口说出来,内心还是狠狠揪了揪。 “祝修德,那家伙算我的表兄,他和不少祝家旁系子弟经常针对排挤我,”祝枫继续道,“祝修泽不屑于做这些,只是袖手旁观。” “家主祝渐泓,也就是我舅父,还有我母亲,他们对这些都知情,但从未插手。” “最严重的一次,是这样。”祝枫说着掀起右手的袖子,把手伸了过去。 岑渊只看了一眼,神色陡然一变,他抓起祝枫的手臂,不可置信道:“这是…” 祝枫的手腕上,是一条触目惊心的深疤,从手腕一直蔓延至手臂,横过了皮肤下的经脉。 “被断经脉,修为尽废,”祝枫收回手,语气意外地平静,“当时我太弱,他们人多,我打不过。” 岑渊的拳头攥了起来,在桌旁微微颤动。 书上只用几句话说了祝枫在祝家遭欺负,他根本不知道做到了这种程度。 怪不得祝枫入流云宗后,是从头开始修炼的。 当年祝枫也就十几岁…那群畜生…… 刚才在客栈不该让他们那么轻易走了的! “后来祝修德的修为也被我废了,我偷袭他,用刀剜进了他的内丹,”祝枫说到此处,抬眼去看岑渊的表情,“接着我逃出了祝家,之后祝家一直在寻我。” 原来祝枫是这样离开祝家的… 岑渊抬眼。 但是祝枫啊,为什么。 为什么你在讲述起这些时,会那么平静,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无悲无喜,不怒不哀,仿佛刚才他在楼下看见的那个祝枫只是一场错觉。 不过才片刻时间,祝枫就整理好自己,又恢复了原来那副模样。 想到这些,岑渊心中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随着心跳一抽一抽,泛开了细细密密的疼。
第046章 酒醉人心 “祝枫…”岑渊复杂地开口。 “不是说喝酒吗?”祝枫扯下酒坛上的红绸布, 同时打断了岑渊未出口的话。 岑渊顿了下,垂眸看了眼酒坛,顺着祝枫转移话题:“那就当你回请上次的酒了。” “上次的酒是你的吗?”祝枫拎起酒坛大灌了一口。 岑渊还想着祝枫居然有闲心开玩笑,一抬头吓一跳:“你一次喝这么多?” “没事…”祝枫话音未落就被呛到了, 连忙咳了几下。 岑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也揭了酒封,低下头闻了闻, 还挺香。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品了品,这次的酒比之前屋里喝的要烈不少,喉间火辣辣的。 岑渊眼见祝枫又灌了一口, 这次比刚才的要收着点。 岑渊忍不住发问:“你以前会喝酒吗?” “还是说被我带歪了。” 祝枫放下酒坛,承认道:“从前没喝过。” 岑渊想起来祝枫连话本都没看过。 平日没觉得有什么的事, 今日似乎异常敏感,听在岑渊耳朵里, 也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祝枫的成长过程,比别人少了一些东西,又多了很多不该有的经历。 岑渊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于是祝枫一脸奇怪:“你什么表情?” “没什么,”岑渊收了收情绪,郑重问道,“你为什么打算告诉我那些?” “……”祝枫再次确认道, “问我为何告诉你我没喝过酒?” 岑渊:…… 不好意思, 刚才嘴跟着脑子跑题了。 “不是,”岑渊连忙找补, “是前一个。” 然后岑渊有点忐忑地看向祝枫。 祝枫愣了下,意会到岑渊话中所指。 “刚才楼下那些你都看到听到了, ”祝枫手搭在酒坛上,慢慢地说,“我不想让你误会。” “嗯…”岑渊轻声应道。 “也可能…就是想找一个人说说,”祝枫蓦地苦笑一下,“能找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说到此处,祝枫的目光与岑渊交汇,岑渊心头跳了跳。 他了解祝枫,明白祝枫愿意讲这些,把旧日伤疤揭开给他看,意味着什么。 明明也不是非常出乎情理,但岑渊脑中思维还是像断了线,纷乱成麻。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很肉麻。”祝枫瞥了眼岑渊,兀自闷了一大口酒。 “没有,”岑渊连忙道,“只是很少听你说这么直白的话。” 让他有点不习惯。 “是么?”祝枫缓缓低头,盯着桌上的酒坛出神。 “明天他们真找过来,怎么办?”岑渊瞅着祝枫。 “明日再说吧,”祝枫敛眸,“齐师兄原先知道我是祝家的。” 尽管有所预料,岑渊脸上还闪过一丝惊讶:“齐师兄?” 祝枫又喝了口酒,点头说:“当初我逃出祝家,已经身负重伤,正好南门穹和齐巍然有事暂留玄海境,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我,了解到我的情况。” “我得知他们身份,所以之后去参加了流云宗的弟子选拔。” 岑渊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没去掩月峰?” 如果是因为宗主和齐师兄来流云宗的话。 “名次不高,我当时未痊愈,就是半个废人。”祝枫不咸不淡说道。 岑渊沉默了。 “现在这样也挺好。”祝枫低声说道。 岑渊抬目,却见祝枫在摇了摇酒坛后,将手伸向了第二坛。 岑渊一惊:“你喝这么快?” 紧接着他才留意到,祝枫的脸已经有点微微泛红了。 “你…还能喝吗?”岑渊欲言又止。 “当然。”祝枫像是为了证明似的,端起第二坛大灌了下去。 岑渊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一段时间后,祝枫把手伸向第三坛,酒坛却被对面的岑渊紧紧摁住。 “祝枫,你不能喝了。”岑渊拧着眉看着祝枫。 祝枫一只手架在桌上,眼睛微眯,目光昏昏沉沉,晃了几次才聚焦到岑渊身上。 行了,已经醉了。 岑渊毫不留情抢过祝枫手上的酒,放在自己这边,认真道:“你醉了。” 祝枫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迟钝地说:“我没醉。” “我先送你回去吧。”岑渊不理会祝枫的胡话,站起来走近祝枫,试图把他扶起来。 祝枫倒是顺从,任由岑渊把自己架起来,但脚步虚浮,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岑渊身上。 岑渊被压得身体一沉,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想不到祝枫这么沉。 早知道刚才祝枫碰第二坛时就阻止他了。 出门到祝枫房间不过几十步距离,岑渊感觉走上了一个世纪。 途中祝枫被他搭在肩上,还在不停地说:“我没醉。” “好好好,你没醉,是我醉了。”岑渊实在忍不住回道。 好不容易把祝枫弄回他房间,岑渊已是气喘吁吁。 岑渊正想把他扶回床榻上,就听见刚才还神志不清的祝枫在耳边冷不丁唤了声:“岑渊。” “啊?”岑渊吓了一跳,扭头看他,“怎么了?” “你不用可怜我。”祝枫正眼瞧着岑渊,醉眼朦胧,却又夹杂着几分认真。 岑渊不由愣住:“我没有…” “我现在挺好的,”祝枫在岑渊耳边轻呼了一口气,“我遇见你了。” 岑渊浑身一震,惊愕地看向祝枫。 当事人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脑子昏沉,又搭在了岑渊肩膀上。 刚才还一路搭肩把祝枫扶过来的岑渊,突然不敢动了。 “祝枫?”岑渊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身上人已经没动静了。 岑渊又尝试多喊了几遍,但都没有回应。 祝枫的脸还埋在岑渊肩上,呼出的气息喷薄在岑渊肩膀上,岑渊瞬间像被吓到一样,立即手忙脚乱把祝枫扶到床上。 然后岑渊立马大退几步,遥遥看着床上的人,大脑陷入宕机。 祝枫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岑渊脑子一片空白地往前走了几步,回到床前,低头征征望着床上的祝枫。 祝枫闭着眼,脸上透着酒醉的酡红,呼吸均匀绵长,像是已经睡着了。 岑渊不由自主一点点凑近,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食指关节已经微曲着轻触上祝枫泛红的脸。 紧接着岑渊像是被烫到一样,立马缩回了手,着急忙慌地后退几下,转身逃出了祝枫的房间。 岑渊没有回房,而是跑出去几步跳到了房顶上。 岑渊踩着瓦片在房梁上坐下,眺望着远处夜晚街景,有人在房门口挂上了灯笼,不少沿街窗户透出淡黄色的烛光,偶尔有零零散散几个行人匆匆路过。 晚风吹动,从岑渊身上拂过,似乎这风也带有微醺的酒意,让岑渊的意识愈发不清明起来。 分明只是祝枫酒后的一句话,却让他方寸大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哪里是祝枫的话什么意思,是他自己什么意思啊。 四下寂静,只有风刮过衣服发出的轻响,和岑渊仍未平复的剧烈心跳声。 事实当前,面对自己,岑渊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对祝枫,产生了友情之外的感情。 待到天光破晓,晨光熹微,屋中人一枕长梦,梁上人彻夜无眠。
第047章 再遇 岑渊以前在现代世界活了二十多年, 也并非对自己的性取向没有一点概念。 但他喜欢上的人是祝枫。 祝枫…… 岑渊脸上显露出少有的复杂和疲惫,他起身跳下了屋顶,重新回到客栈。 修士身体有灵力加持,就算一宿没睡, 也不会有很大影响。 岑渊噔噔上了楼, 却在楼梯口正好遇见了打开房门的祝枫。 岑渊脚步猛然一顿。 祝枫的气色看上去已恢复如常,应该是他自行调息过了。 “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祝枫看见岑渊, 率先开了口。 “是啊, 我把你背回去的,”岑渊嗓子有点干,“你醉酒还说了不少话。” 祝枫先是怔了一下, 然后疑惑地问:“我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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