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母亲房间就在不远的隔壁,但刚才祝枫经过时,一眼都没有多看。 祝枫也没找东西止血疗伤,就这么坐在地上靠在床沿,双目无神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 要是就这么死了…会怎样? 死了,是不是就好了? 祝枫对自己冒出这种想法感到心惊。 祝枫屈起膝盖,左手环过去,也不嫌脏,低头把脑袋埋进了衣服布料。 脸贴着的衣服湿了一点,隔着布料的皮肤感受到湿热的温度。 半晌,祝枫抬起头,眼眶有点泛红。 他转头看向身靠的床帮,木制的床侧居然都是密密麻麻的刻痕。 每一小块都是三竖一横,明显是用来计数的。 祝枫不动声色看着它,伸出左手在床垫底摸出一把小刀,接着艰难地在上面又刻了一刀。 若真要死,他凭什么死在那些人之前。 祝枫眸底闪过狠决之意,左手在衣服上割下布条,缠了厚厚几圈绑住右手腕的伤口,然后攥着小刀,一步一步拖着身体走了出去。 祝枫找到祝修德时,又花了好长时间。 刚才和祝修德一帮的那些人早就散了,祝修德一个人在外面,落了单。 祝枫左手握着小刀,刀尖朝上藏在袖子里,一点点向祝修德背后靠近。 右手的剧痛并未消减半分,连手臂想要抬起来一点都费力。 祝枫的脸色还是惨白如纸,因失血过多,脑袋昏沉步伐不稳,连正常走路都变得异常艰难。 他死死咬着唇,嘴中弥漫开一片腥甜,看向祝修泽后背的目光是无尽的恨意。 以及滚滚杀意。 就算再小心,重伤之人的走路声音还是无法完全掩盖。 距离快到时,祝修德听到响动,头微偏想要回头。 祝枫眼疾手快,一个劲步,左手一翻,小刀瞬间就刺入了祝修德后背。 伴随着祝修德一声惨叫,他回头看清了拿刀之人。 熟悉不过的幽黑眼眸中,除了恨意杀意之外,却再难找寻到其他东西。 不含一丝情感、黯淡空洞的双眸。 更让人不寒而栗。 祝枫的眸光在这时终于出现了一点波动。 刺歪了…他盯着祝修德左侧心口的位置。 祝修德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变成大惊失色,他惊恐地向前想逃开,慌张地大声呼救:“救命啊!来人啊!” “祝枫杀人了!救命啊!” 祝枫抽出小刀,对着刚才同样的位置又大力扎了进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已经站立不稳的祝修德一下扑倒在地上。 又是一声惨叫,没等祝修德再喊出话,祝枫压在他身上泄愤似的又捅了一刀。 捅中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祝修德正中间内丹的位置。 祝修德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了,他用尽力气,却只能发出很小声的声音:“祝枫…你敢杀我…祝家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一起死吧。”祝枫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手臂微微颤抖。 右手刚绑上的布条又被浸成了血红,握着刀柄的左手也沾满了血。 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大公子!大公子!” 祝枫脸色一变,拔了刀站起来,踉踉跄跄朝反方向跑去。
第050章 往事二 祝枫捅了祝修德逃走的事, 很快闹得祝家上下人尽皆知。 但对于此事,祝家事不关己的其他人大多是看热闹的心态,毕竟祝修德平日行径肆无忌惮,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在祝渐泓的逼问下, 祝修德那些跟班很快交代了白天对祝枫做过的事。 于是, 私下偷偷议论祝修德活该的声音就更多了。 祝渐泓则大骂祝修德是废物,连个废人都打不过。 祝岚得知此事后, 只是有点意外, 没多大反应,相比之下比祝渐泓还淡定。 虽然祝家人对他们母子间的关系多少都知道,但对此仍有纷纷议论, 儿子都被人那样对待了,做母亲的就这么点反应, 心也太硬了。 也难怪祝枫会这么不计后果扔下祝岚直接跑了。 事发那晚,祝渐泓不出意外找上了祝岚。 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 只是有人说,当晚看到祝渐泓从祝岚房间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此事没过多久,一天晚上,祝家主殿突然烧起大火,全府上下的人都跑去灭火,虽然最后只有几人受了轻伤, 但主殿内不少珍贵的东西, 都被一把火烧没了。 气结于心的祝渐泓还没来得及找出失火原因,就得知了下面人传来的消息。 那晚之后, 住在偏院的祝岚,不见了。 * 齐巍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祝枫的时候。 当年他跟着师尊外出, 途经玄海境,在近无人烟的深山野林里,看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 少年奄奄一息靠在树上,右手臂绑了什么,被血浸透了,脸被溅上了血,身上衣服看着像被什么划烂了,也尽是血迹。 齐巍然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意识到,若他们不做些什么,这少年活不了多久。 虽说出门在外最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但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见死不救,也说不过去。 所以他们就出手帮忙了,师尊看了那人的右手,得出结论:“是被人用剑断了经脉。” 齐巍然不由心惊,是什么大仇大怨,能下这么狠的手。 宗内一堆跟在他身后喊师兄的师弟师妹,也就和这少年看着差不多大。 师尊随身带着治愈丹药,帮他简单处理了伤口,起码把血止住了。 不知这少年经历过什么,处理伤口的全程一声没吭,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右臂上,却又有点空洞无光,像飘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事完后,少年一直低声重复着“谢谢。” 师尊问他:“你是玄海境祝家的吗?” 凭衣着、地点,就能猜个七七八八了。 少年先是浑身一僵,最后还是犹豫地承认了。 师尊也没多问,给他留了一些丹药和碎银,就打算带着齐巍然离开。 “我可以问问,你们来自哪里吗?”少年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小声问道。 齐巍然先是看了眼师尊,师尊回以默许的眼神。 于是齐巍然就转头告诉他:“我们来自流云宗。” “水云洲,流云宗。” * 祝枫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善意,就是逃出祝家那日,遇见了救他的那两个人。 后来他才知道,两人在流云宗的身份。 一宗之主,以及宗主首徒。 身处这样的高位,可能哪怕再过多少年,他也只能一直仰望着他们了,祝枫这般想。 只不过是想不到何处可去,所以他去了水云洲。 只要能离开玄海境,远离祝家,就足够了。 寻常修士御剑几日的路程,他花上了数个月。 途中为了躲避祝家的追捕绕了不少路,耽搁了很多时间。 所幸,最后还算顺利。 他参加了弟子选拔,成功拜入流云宗,虽然没进入宗主所在的掩月峰。 寂衡峰的同门,除了那个四师兄,对他都挺不错。 虽然在寂衡峰的日子因为一些人,有过不愉快,但相比之前在祝家,祝枫已经感到知足了。 再后来,那个人来了。 以那次在秘境树林为始,蓦然闯进他的生活。 最开始对他只是好奇。 奇怪的行径,奇怪的来历。 互相坦言的那晚,居然还说要试着和自己做朋友。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除了当时有些意外,祝枫并未把这句话当回事。 只不过事情后来的走向,他自己也未曾预料到。 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明明曾经再厌恶不过,竟然也能带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岑渊说过的一句话没错,祝枫在他面前,因为交锋对峙过,露出过真实的一面,不用维持表面那一套,和他相处反而更自在些。 在这种自在下,祝枫不知不觉中就显露了更多。 和岑渊渐渐相处后,祝枫开始有点羡慕他。 羡慕他的那份随性,那份洒脱,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同时他又带有能看清一些事的通透。 和岑渊待在一起,内心总会更轻松,还有一些悄然滋长出来的…安心感。 再后来,祝枫目光停留在岑渊身上的时间开始变长。 默默开始追随他的一举一动。 有他在身边时,似乎很容易就能感到开心。 岑渊不知道,宗门大比结束那晚,祝枫是特意去厨房找他的。 哪来这么多巧合。 接着是在梵海洲的时候。 那日早晨在客栈,他能感觉到岑渊不对劲。 可惜祝枫对前一晚后半夜的事丝毫记不起来。 岑渊闪烁其词,他就没追问下去。 岑渊不想讲的事不会告诉他,相处了这段时间,祝枫早就意识到这点。 岑渊还有不少事瞒着他没说出来,他也都知道。 这让祝枫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岑渊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纯粹到似乎一眼就能看透,但时间一久,就会慢慢发现,在那随性的表面下,藏着的远不止如此。 最容易一眼看透,却也最难完全看透。 客栈那晚,祝枫下定决心告诉岑渊自己过去的事,除了不想他误解和当时情绪上头产生的倾诉欲外,还怀揣了一些隐晦的心思。 岑渊,我都告诉你这么多了。 那你能不能,也对我多坦诚一点? 这时的祝枫尚未意识到,有一些事,还是不被说出来最好。
第051章 往事三 易玄偶尔会想起很多年前, 那时寂衡峰还不是现在这副光景。 他师兄擎霄也不是如今这模样。 流云宗他们这一辈,年轻时候不少人或多或少都羡慕甚至嫉妒过擎霄。 若要说什么是天纵奇才,用来形容擎霄当之无愧是最贴切的。 不过二十几岁,就成功突破至化神期, 这放在流云宗以前, 是完全无法想象的存在,但是擎霄他做到了。 易玄曾经调侃过擎霄, 说他的资质这么非人, 这让他徒弟以后怎么办,压力恐怕不小。 当年擎霄还只有沈卓一个徒弟,也就十岁出头的年纪。 “我徒弟?将来必须比我还厉害, ”擎霄不以为意,轻笑一声, “青出于蓝嘛。” 他还扬声问不远处还在练剑的沈卓:“是不是,小卓?” “你瞧你。”易玄忍俊不禁, 一边向沈卓投去同情的眼神。 小沈卓收了剑,当真配合答道:“弟子以后一定会成为和师尊一样厉害的人!” 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洪亮,仍带着稚气。 “听见了吗?”擎霄略显得意地对易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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