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前,盛既舟就在暗中进行关于神陨之力的试验,他找过很多目标,几乎都失败了,”莘回娓娓道来,“他的进展不露痕迹,那些失败的试验,跟碧落书院灭门一样,被所有人误以为是意外。” “经他之手的失败试验者,非死即疯,只有一人侥幸逃过一劫,尽管他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岑渊稍顿,无端地有所预感,接着问道:“那个人是?” 莘回:“那人就是擎霄。” 一个令人吃惊、却不完全在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如此算来,我一切不幸的源头正是盛既舟,”莘回嘴角掀起一个凉薄的笑,“这样的我却还在死后被他召回,沦为他一把趁手的刀,岂不可笑?”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岑渊紧绷着脸色问他。 莘回却说:“一个故事而已,你我之间,还没结束。” 就好像仅仅是因为,除了眼前这个人,再无其他人可以诉说这件事一般,哪怕他们如今是这样的敌对关系。 敌对关系…起码岑渊对于莘回的定位是这样的,至于莘回对他,他不清楚。从开始到现在,他也受够了对方的捉摸不透和模棱两可的态度。 是故,单方面的谈话再次中断,这次先出手的是岑渊。 “对于这种力量的把控,你还不够熟练,”经过刚才的交手,莘回评价道,眼中的情绪复杂交织,其中还蛰藏着让对方无法看透的东西,“可惜。” 他那样的表情实在少见,不同以往的高深莫测,虽然无法读懂,但无端地带给人一种异样的冲击感,让携着白芒再次攻来的岑渊内心一紧,“可惜什么?” “可惜,你总归比我幸运点。” 莘回说出的话却出乎意料。 直到岑渊回过神,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手心那束散发的白芒,裹挟着势不可挡的毁灭之力,已然贯穿了莘回的身体。 那个人,没挡下,亦没躲开。 眼前的情景和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窒息般的一瞬死寂,紧接着,白光穿透人体发出的细响,和底下乍然爆发的躁动和激烈人声混杂在一起。 哪怕对此画面并非毫无预料,岑渊的瞳孔还是明显震颤了一下。 不出任何意外地,那人大吐一口血,灼目的赤红鲜血溢出嘴角,染红了岑渊的视野,深受重创的那人闷哼一声,难抑痛苦之色,目光只颤动了一下,又重新钉在岑渊身上。 那一瞬间,岑渊脑中思绪断了线,纷乱成麻,混乱之中,只隐隐冒出一个念头。 原来这就是盛既舟留下他的用意,原来这个人在此局的定位,是如此残忍… 尽管如此,岑渊还是忍不住问出那声困扰已久的疑问,无论是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幕,还是莘回从前为此做过的种种,“为什么?” 那个盛既舟,那个始作俑者,凭什么值得你做到此等地步? 对局走势已有结果,本该感到庆幸的事情,岑渊的声音竟有些发抖,暗含着一丝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恐惧。 亲眼见证一条同病相怜的生命在自己手中陨落,对以眼前这人、以地面上无数牺牲之人的祭奠为局的、未知的将来的恐惧。 莘回稍一垂首,看向穿透自己的白芒,轻抿了抿嘴角的血,却止不住喉间翻涌的血腥味,除了撕裂揪心的疼痛外,身体只剩下寒意,就连吸进去的空气也凉得彻骨。 “我被非寻常之法召唤至此,寿元有限,六年时间已近极限,我原本的用途,是在祝枫和绯浊有一人死亡后自爆神元,作为开启力量伊始的引子。” 他难抑地又咳了一下血,抬眼望向仍处在震惊之中的岑渊,“本就活不了多久,比起那样,现在死在你手上,倒还干脆些。” 岑渊比莘回幸运,因为他碰巧穿进了与灵魂契合的身体,获得了可以真正重新开始的机会。而莘回的重生伴随着算计,本就有违自然无法久存的生命,直到死去也无法摆脱沦为棋子的命运。 为何坚持否认自己对彦苍存有过特别情感,为何当年并未选择与家人相认,似乎都有了答案。 岑渊听他说完,却渐渐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对劲,急忙追问:“什么意思?开启它不是只需要一个人的力量归还吗?” 无论是淬魔之力还是他们两人持有的相对之力,都可以作为解除力量之源禁制的“引子”,但据原书的内容,一个人就足够了。 不同现在,在原书中,满足条件的也仅有祝枫和绯浊两个人罢了。这也是盛既舟存心引导祝枫和绯浊对战的用意,因为他清楚以两人的立场和身份纠葛,必将不死不休。 “归还?”莘回隐忍疼痛的神情掺杂了一分惊讶,像是没料到岑渊连这个都知道,快要失去血色的脸色已近惨白,“一个人的归还可以助他逃避天道反噬,但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他想利用阴阳相融的力量,重塑真正的神陨之力,以断渡道为祭点,助他自己…飞升成神。” 话音落下,岑渊的脸色微微一变,果然,有了相对的神陨之力,这才是盛既舟这一世真正的计划? 也就意味着,与原设想不同,一旦祝枫和绯浊之间有一人死了,局面立即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喂,你分明也不想盛既舟得逞,为何一定要…”岑渊紧紧盯着莘回,内心又气又恨,除此之外,难免溢出些其他的情绪。 为何一定要挑在这种时候,选择死在他手上。 就好像是…本就没有多少求生欲望一样。 莘回看到了岑渊紧蹙的眉和微微发红的眼,颇带自嘲意味地一扯嘴角,艰难地出声道:“呵,就算是你,竟也会对我的死有一丝不忍么?” 打一开始做好觉悟要杀了自己的,分明是这个人。 岑渊咬着牙说道:“只是觉得,有人比你更该付出代价…”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莘回重伤的躯体重新变得透明,快要接近最初的形态,对方已经失去力气的身体向后一栽,俨然已有向下坠落之势。 岑渊心情难言地看着那样的莘回,第一反应是身形微动,心底冒出了一丝上前的冲动,很快被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淹没,动作僵硬了一下。 不等他抉择,莘回半透明的身体急速下坠,速度之快让人难以反应,那具坠落的身躯,却在低空被一道不知由来的力量轻轻托住了。 一道黑色的身影闯入视野,岑渊毫不意外地看见冲向这个方向的彦苍,那道力量将莘回的愈发透明的魂体缓缓放下,落入了地面上那人的怀中。 岑渊目睹着这样一幕,只觉得扎眼,霎时像被一根刺贯进了心头。除此之外,无数道目光打在身上,如有实质地分外灼烫,似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底窜动。 没由来的,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此时的自己,应该算作什么? 莘回猝然感受到一人的温度,视线和彦苍交汇的一刹,明显愣怔了一下,他看见彦苍阴沉得可怕的脸色,比自己想象中的反应…要更剧烈些。 莘回感觉身体的力量在被抽离,快要难以集中意识,仍是吃力地对他微弯嘴角,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笑,“你一定恨不能亲手杀了我。” 所幸这辈子没那么傻了。 他在心里轻声嘀咕道。 彦苍感受到自己臂弯上的重量越来越轻,眼前之人的身体透明得仿佛能轻易穿透,一字一顿狠声挤出话:“你这个疯子…” 莘回艰难地挪转目光,掠过周遭的满目疮痍,声音微弱,出口的话已近气音:“抱歉…” 这一声,彦苍不知是为何而说的。 过往积攒的千百个疑问郁结于心,他依然没有得出答案,也再问不出口了。 怀中人的眸光停滞了,没来得及再看向他。 那人的身体已轻得将近感受不到重量,彦苍眼神颤动了一下,只见怀中那具不再有反应的半透明躯体开始消散,与此同时,一道强烈的白光自那魂体中穿透而出,所朝的方向,是空中的那道裂缝。 锦宁穿过人潮急奔而来,还是慢了彦苍几步,她怔怔地看着在彦苍怀中逐渐消散身形的莘回,又乍一抬头,瞥见正愣神望着这边的岑渊。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那道比以往都强烈刺目的白光贯穿天际,直逼尽头的空间裂缝,锦宁眉梢一立,当即朝岑渊高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吗!” 刚才的对话她听了大半,虽没能完全理解,但也能意识到,眼下这个局面,要阻止空间裂缝那边两人的相杀。 这一声吼,顿时让岑渊断线的思绪回笼,他眼中闪过犹豫,紧盯着某个方向看了几秒,沉重地呼出一口空气,就迅速转过身,一个瞬形飞进了传送的裂缝。
第152章 天罚 剑冢之中, 祝枫和绯浊的战斗仍未停止。 空旷的场地不复原本模样,两股势均力敌的力量交锋,地面被砸得坑坑洼洼,错落入地的古剑也难逃被魔气腐蚀的命运。 尽管两人打得如此激烈, 促成这一切的盛既舟却始终没有现身, 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祝枫作战经验不如对方丰富,加上这五年来对淬魔的有意抑制, 对力量的运用更不及那人熟练。尽力与绯浊周旋, 表面不落下风,心里却也清楚,这样的平衡持续不了多久。 就算无法击败绯浊, 也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他心里这般想着, 微喘着气,额前已渗出涔涔细汗。 在外面的岑渊和莘回怎么样了, 那两人之间的对战,也能与现在的他们一样难分胜负吗… 万一… 祝枫轻晃了下脑袋,想把脑海中那些扰人心神的想法甩出去,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底滋长的担忧和不安。 就在二人苦战之际,地面突然猛烈地震颤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强悍能量,转移了在场之人的注意力。 祝枫和绯浊几乎同时看向某个方向, 一道不该出现在此的强烈白光, 不知由来,但那白芒和能量熟悉的感觉, 让两人都瞬间认了出来。 与淬魔之力相对的,另一股力量。 白光只短暂出现了一刻, 然后就如烟火般炸开,在空中猝然消散,强烈的能量波动却没有消失,无形地流动向了一个地方。 绯浊最先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意外,低声喃喃了一句:“怎会如此?” 外面会有何人,有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了莘回? 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断了两人的对战,祝枫脸色一变,声音不明显地轻抖:“这是力量归还?” 岑渊和莘回之间有人死了!?死的人是谁…… 绯浊不知那力量的持有者还有第二人,见祝枫的反应过于剧烈,不由心下疑惑,不露声色地看向能量涌动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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