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的男子,眉如墨,目似辰,一张脸宛若画师费了好一番心力才描摹出来的成名作。 瞧着如此一张脸,足已教人的心安定不下来。 偏生这人还顶着这样的脸,低头与他认真的捏着脚。 萧元宝只觉得羞赧得厉害,又很是贪恋这样的偏待。 祁北南闭门出去的时候,萧元宝浑身松快了好些。 身子舒坦,睡意也起了。 他展动了一下身子,预备去把烛火灭了。 走近窗前,红烛爆了灯芯,像冬月里拿在手间耍的小烟花一般。 萧元宝眼睛一亮。 灯芯爆,喜事到,明日定有好彩头。 “郎君,这等粗活儿我来吧,水教我去倒。” 祁北南放低声音:“你再送些水到我屋里,不消太热。” 萧元宝听见外头的说话声,耳朵竖起来,有些迷惑。 先前抱他的时候,他分明在他身上嗅到了湿漉漉的澡豆味道,显然是才洗过了澡的。 怎又还要冲凉?莫不是与他按脚起了汗? 萧元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早知就教他少按一会儿了。 翌日,清早,祁北南萧元宝和赵光宗收拾了妥当,一同前往贡院外看榜。 祁北南念着萧元宝赶了路,本是想稍晚些再出门,不想起得却比他还早,人怪是精神。 大日子,萧元宝浑身扎得慌一般,想多睡一会儿也都自然的醒了过来。 巳时张榜,不到辰时三人就一道出发了。 春闱放榜,必定是拥挤,早些过去占上个好位置,能早点观榜。 “宝哥儿,你一会儿可得看好阿南。” 赵光宗笑与萧元宝道:“我听闻说京都民风开放,可行榜下捉婿之风。” “阿南品貌好,一会儿再中榜,那不得教那些人拉了做女婿去。” 赵光宗道:“我与阿南等榜这些日子,在外头闲逛,可瞧见了好多热闹。有比武招亲的,有抛绣球选婿的。” “小娘子蒙面在高楼上,一身红衣,怪是惹眼。瞧着稀奇,便驻足看个热闹。那小娘子眼睛可好,绣球直往阿南这头丢咧。” 萧元宝睁大了些眼睛:“还真有抛绣球这样的事?我只当是说书人编纂的故事。” “是真的,我也是头回见着,心头稀奇的紧。得听是京城富商,还特地修建了一坐绣楼抛绣球,真真是富贵奢靡。京都不愧是京都!” 萧元宝眼睛不由得望向祁北南,低低问了一句:“那哥哥接了么?” 祁北南道:“你听他胡言,我都不曾站进绣楼划线的范围中。” “再者我已经定了亲,前去凑甚么热闹,不是误人么。原是人家要抛于我前头的一位俊秀郎君的。” 萧元宝听得祁北南当着旁人的面,公然说他已经定亲,哪怕是在熟悉的赵光宗面前说,心里也怪是美。 他又眉眼舒展,与赵光宗道:“我晓得了,是赵三哥哥想去接绣球,可又不好意思前去,便拉着哥哥一同。” “我哪有那样的心思!” 赵光宗连忙否认了去,转又摇了摇头:“你俩啊,真是没人离间得了一分。” 祁北南嘴角扬起了些笑,不动声色的牵住了萧元宝的手。 三人到贡院外头时,距离放榜的时间还有一炷香,这头却已是车马堵塞,人头攒动了。 幸得是不曾乘坐马车来,否则他们的车子还不知道停在哪里才好。 萧元宝见着布榜栏前有四个官差,拉了一条线,不教观榜的人贴到榜栏前去。 以前也不曾有这样的规矩,只因一年放榜,有个屡试不中的考生见着榜上没有自己的名字,发了癫狂,冲上去将榜给撕烂了,害得后来的人都没得榜看。 至此以后,便会有官差守着榜。 三人挤去了前头,静待着出榜。 倒是没久等,礼部布榜的官差提前一盏茶的功夫携了红榜前来。 萧元宝瞧着官差手中曲卷做圆筒的红纸,心中突突的跳,没来由得绷紧。 反是祁北南轻轻摇了摇他的手,在他耳边道:“别紧张。” 萧元宝回看了祁北南一眼,后知后觉自己手心在出汗,他有点想脱开手,祁北南却捉着他的手不放开。 广袖遮挡住了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人又多,也没人留意两人的亲密,他凑上前小声道:“有点汗。” “不要紧。” 萧元宝抿了抿唇,正要张口,乍然挤上来两个男子,一下子将他挤撞到了祁北南身上去。 祁北南见势,伸手把他护在了怀里。 “张榜!” 礼官一声郎唱,旋即官差便动作迅速的将红榜张贴到了告示栏上。 人群立骚动了起来。 萧元宝看着尚未张贴平展榜,率先露出了一甲的前几个名次。 他呼吸骤得一窒,霎时紧攥住了祁北南的衣角。 萧元宝还有点傻傻愣愣的,他回头看向祁北南,道:“榜上当不会出现同名同姓之人吧。” 祁北南好笑:“不是没可能,为此你得仔细看看名讳后头题写的是何处人氏。” 萧元宝还真又看了两眼。 春闱红榜,中榜名单。 一甲第三名,祁北南,磷州岭县人氏。 许是教巨大的喜悦冲得头脑晕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也或是这些年观了好些次榜单,渐渐也稳重了,两人都没有在人群之中大喊大叫。 可握在一起的手却比方才明显的紧了许多,两人心间的喜悦与激动,也只有彼此深刻的感受到。 两人未动声色,从前往后将榜单仔细的看了一遍。 其间看见了姜汤源,也看见了罗听风,却迟迟不见赵光宗的名字。 直至把榜单重新看了三回,一样不曾见着,大家心里便都有了数。 这回岭县过来的举子,只中了两个。 全国统一的考试,县里能一次性出两个贡生,已然是极其难得。 祁北南拍了怕赵光宗的肩:“总还会有机会,无需气馁。这个年纪考至此,已是十分难得了。” 赵光宗道:“我晓得的,一回就中的凤毛麟角。中举且是吊尾中,这般又迅速春闱,我晓得自己的火候不到。” 他微只失落了片刻,这样的情绪在见着祁北南中榜时便烟消云散了。 倘若自己这回真的中了榜,高兴归高兴,心中总会觉着底气不足。 仿佛一脚踏入云端一般,不够脚踏实地,如此必然要跌大跟头。 他心中很想得开,家里也不曾与他会试的压力。 “你如此想,心性便是已经有所修成,这比成绩更要紧。” 赵光宗一笑,转与祁北南像模像样的拱手做了个礼:“阿南,恭喜!” 祁北南好笑:“谢了你的喜。” “这位郎君中了!不知高姓大名呐!” 这头话音刚落,就挤过来两个耳朵灵,眼睛尖的商户,围着祁北南问询。 “郎君才貌俱佳,当真是难得才俊。” “我家小女二八芳龄,相貌娇美。瞧着与郎君十分夫妻相。” 萧元宝微怔,他以为赵光宗是戏谑他说的笑话,不想还真有商贾蹲守在此,见着有人中了榜就来捉婿了。 他庆幸方才没有得意忘形的喊叫。 祁北南倒是维持着沉稳,他在两名商户前不疾不徐的抬起紧扣的两只手。 “多谢美意了,已然定亲,磐石不转。” 萧元宝两颊发红,见着商户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故作镇定,打直了腰背看了过去,道:“二位眼光与我一般好,只是不巧我抢先了。” 两个商户见此,只好作罢了去。 看罢了榜,三人正欲离开人群出去,又撞见了罗听风。 这书呆子满面春风,是难得的没握着书本也有如此欢喜的神态。 两厢说了几句,又道了喜。 挤出榜栏,又遇见了马车上拿着帕子捂着鼻子姗姗来迟的姜汤源。 祁北南倒是见怪不怪了,这人就是如此,以前书院读书的时候便是屡迟到的人物。 “如何,二位如何?” 姜汤源左看一眼祁北南,右又看了一眼赵光宗。 再又挪回目光看了一眼祁北南,瞧着他牵了个眼生的小哥儿,不由得稀奇。 “榜上现了你的名字,第十二名。” 祁北南先与姜汤源说了他的榜,不教他着急,再道:“我侥幸也是中了榜。” 赵光宗恭喜了姜汤源,笑着说:“我还得回去多修炼几年。” 姜汤源顾不得高兴,先同赵光宗做了礼,宽慰道:“来日方长,我也是第二回春闱了。光宗兄文采不低,千万别气馁。” “我心中看得开,倒是不觉多失落,反倒是生得了更多斗志,这趟京都不白来。” 姜汤源见赵光宗如此豁达,倒是又高看了他一分。 “想必这位便是祁兄常有谈及未婚夫郎了吧。” 说罢成绩的事,姜汤源看向萧元宝:“祁兄也不说介绍一番。” 祁北南笑了笑,与萧元宝介绍了姜汤源。 “说来也缘分,咱们村上的平庄,便是姜郎君家的产业。姜老相公以前在县里任过县公。” 萧元宝微感意外,同姜汤源行了个礼。 姜汤源道:“一路上总听祁兄说起哥儿,先前虽未曾见,却已好口福尝到了哥儿的手艺。今日得见,瞧来不仅是位手艺高超,且还灵秀的人物,不怪祁兄百般挂记。” 萧元宝做不好意思的模样,答的得体:“如何受得郎君这般夸赞,郎君不嫌我那点上不得台面的手艺已是难得,还得深谢郎君一路对我哥哥的照顾。” 后头缓缓又上来一辆马车,车子停稳,下来的是姜汤团。 他与姜汤源一道来看榜,不想人多,马车拥堵,车子便被堵去了后头。 这朝来,就见着姜汤源在与祁北南还有一个眼生的哥儿在说谈。 他轻凝了一眼旁侧笑着看三人说话的赵光宗。 许是那头的人也注意到了目光,便回过了头来。 四目相对,两厢又迅速的移开了视线。 “阿团,我这回可算中了!” 姜汤源见着迟来的姜汤团,连忙过去,将他拉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道:“北南兄还中了第三名,只是可惜了光宗兄这回与我上回一般。” 姜汤团同几人行了礼。 “常言,胜败乃兵家常事,科考亦是如此。赵郎君是上进之人,厚积薄发,这回便是不中,来时也有得是机会。” 赵光宗连忙回了个礼:“多谢姜公子开解。” 姜汤团嘴角轻轻扬动了一下,转又与祁北南道了喜。 接着又介绍了萧元宝和姜汤团相互认识。 祁北南倒是愿意引荐两人相识而多说几句。 昔年,萧元宝交好的官眷屈指可数,姜汤团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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