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忌气息渐渐不稳,心上的大石头不仅压着,反而直接更重,让他喘不过气来。 缓了半晌,他不可置信吐口:“怎么可能?” 他们一直都有措施,向来很小心。 他不打算要孩子,更不打算让黎因生。 “现在不是可不可能,是他真的怀孕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时间和他假孕那阵子吻合。” 这段时间黎因喜欢吃辣,总是黏着他要信息素,情绪一会好一会坏,不是因为他奇怪,而是因为孕期吗? 裴长忌张了张嘴,根本没有即将当父亲的喜悦。 有的只是四肢百骸血液凝固的感觉。 “能打掉吗……” 秦亚东摇摇头:“我想说的就是这个,黎因刚才心脏病发,他已经在先兆流产,而且……你也知道,没有血,什么都不能做。” “男性Omega生产只能手术,他才一个月,胚胎刚刚着床,手术无法剥离,只能摘除生殖腔,你知道这需要多少血吗?黎因现在就是重度贫血,Omega流产对身体的伤害,几乎不用我说了,世人都知道。” Omega流产很容易导致生殖腔变薄,以后再也无法承受终身标记。 “现在除非这个孩子自己没了,否则无论摘除生殖腔还是等到足月,挨到手术的时候没有血,神仙也救不活啊……” 黎因的血型在正常人身体里都难找的Rh阴性,做过实验血液里还含有动物性征元素。 没有血。液做手术,器官衰竭,死路一条。 正常人都无法承受的事何况是黎因? 秦亚东问:“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裴长忌沉寂了一会,抬眸问:“如果找到血呢。” “你去哪找?放眼国内外,黎因就独一份,现在……只能说如果这个孩子自己掉了的时候没有大出血,黎因还有能活着的可能,以后身子无非弱一些,但还能活,不然……” 无论是摘生殖腔还是等到足月,都是在等死。 秦亚东知道这个结果很残忍,但…… 这就是事实。 “他刚才说,他听不见了……”裴长忌的眼睛发红。 秦亚东解释:“我不是耳鼻喉的医生,一会需要找专家来看,估计是爆炸现场声音太大,他的耳朵又敏感,分贝太高炸聋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听见也需要做详细检查,他刚才吃了太多救心丸,让他保持着亢奋状态,肾上腺素飙升,所以才长时间没有晕厥。” “他的耳朵……” “如果和我的猜想差不多,可能会真的聋。” 裴长忌心下震痛,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他能处理太多太多棘手的生意,用利弊分析各种合同,即便是对着亲生父亲也可以下狠手,可此刻他真乱了神。 这算另一种报应吗?是他六亲不认的下场,可即便有报应,也不应该冲着黎因来啊… 秦亚东知道他的心里不舒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无力的摇头。 现在人的体力耗尽,彻底昏迷,不知道何时才能醒过来。 惊惧过度,再一次,在他的身边黎因又受了伤。 裴长忌站在原地,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无力没用过。 —— 病床上。 药液通过纤细白皙的手,缓缓输入黎因的体内,苍白的脸色一直没有恢复正常。 昏迷48小时。 甚至医生都没给他打麻药固定了小腿,黎因也一直没有醒,紧皱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裴长忌坐在床边不可闻的轻叹,秦亚东的话还在耳畔:“你舍得让他受苦吗?” 怎么可能舍得,裴长忌拉着他的手静静的坐在床边,双眼通红,他都怕自己这幅样子会吓到黎因。可他不敢走,寸步不离。 掌心落在他的小腹上。 床上的黎因双手因为握过烧热的扶手掌心烫伤被包成两个小包子,寂静的病房内,月华如洗。 上一场雪时他们还在一起看泰坦尼克号。 那个时候他已经有宝宝了。 就连黎因自己都不知道他身体的情况。 甚至黎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情绪一会好一会不好,每次缠着他发了小脾气过后还会自责的道歉,说他控制不住的生气。 他身体出状况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发现。 裴长忌的心肝发颤,他绝不能让黎因出事,就算是豁出这条命,放了他这辈子积的财也一定要留住他…… 心率机有节奏的跳动,医生给裴长忌的腺体抽了信息素,注入到黎因的药里,可以促进他身体机能的恢复。 “裴总,秦主任说想找你聊一下手术……”连宋悄悄开门说。 这两天的情况已经知晓个七七八八,黎因这样活泼的小人受了苦,谁看了不心疼。 王妈抽空来了一遭,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懊悔那天为什么让陈叔带着他去了港口。 裴长忌在病床边又守了一会才起身,轻声走了出去,刚走出房门没多久,他的脚步微顿,转身回去。 黎因仍旧戴着氧气面罩,睡的安稳,像是昏睡不醒的睡美人。 裴长忌半俯身下去,将微凉的吻留在了他的眉心:“宝宝,等我回来。” “裴总,您去哪啊?秦……”连宋见他从病房里出来却不上楼,反而拿着车钥匙朝楼下走。 “告诉秦亚东,把黎向凯之前的针准备出来,血。源的问题我会解决。” 别说是连宋,哪怕是秦亚东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黎向凯的实验针没有上千次实验想要成功根本是做梦!里面的剂量,每个针剂的配比都需要跟人产生差异,他前几个月不是找人去国外找到黎向凯了?”秦亚东一拍桌子,只觉得他在天方夜谭。 李黎这时也没了往日的幸灾乐祸,反而紧皱眉头:“黎向凯都残废了吧?听说被按着打了针?” 黎向凯毕竟是生物学家,多多少少有些名号,当初拿着裴家的钱出国,足够让他在外面潇洒一生。 偏上次让裴长忌发现了黎向凯对黎因做实验的那些残存记录。 裴长忌狠就狠在这里,他这人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是个典型的精致利己,只要是得罪他的人,无论怎样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用大张旗鼓,悄悄办了,黎因都不用告诉。 上个月在国际报纸的某个角落刊登一则新闻【生物学家黎向凯疑似当街大小便失禁,令人唏嘘!】 黎向凯在国外置办了不少不动产,卖了个儿子换了后半生滋润生活,当然值得,只是他没想到某一天这针会扎在他身上。 有人当街把他拉进胡同里,等被发现的时候小腿肌肉萎缩,口水直流,耳朵长了莫名其妙的白毛,脑子灵活,只是这辈子都要这么骇人的活下去。 他的小老婆来接他的时候也倍感嫌弃,把他扔在医院早就收拾东西跑路,留下他在医院等死。 裴长忌就是这样的人,他只要结果,害了他心尖上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如同当初程子越污蔑黎因抄袭,按照他的方法懒得和这人多说一句话,直接找个空闲时间解决,一了百了。 “他……他不会要去国外给黎向凯血抽干吧?”秦亚东后背发凉,裴长忌不是干不出这种事。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呢?”李黎道。 连宋:“应该不能,不然他会让我去干。” “黎向凯的血型也不一样……应该不会吧?他的动物腺体失败,血也用不了啊。”李黎查阅了病例说。 黎因已经昏迷48小时,他有先兆流产的迹象,身体又受刺激,在火灾里受伤失血,更不能让他因为流产身体再崩溃下去,只能用止血泵先稳住。 - 林家。 “老林,你去开门,这个时间谁来啊?谁啊?来了——”郑燕洗了洗手,家里正贴着喜字,但家里人没一个脸上有笑容。 林家大少爷林词,已经躺在床上植物人许多年,从年初开始身体器官便一直衰竭,前天下了病危通知。 孩子从七岁开始躺到现在,已经算他们当父母的尽心竭力了,只是不想让孩子在地下孤单,隔壁海城干地产家的阮家也有个残废,想着配个婚,以后在地下也有伴。 这已经开始张罗后事了,郑燕抹了一把眼泪,林天成佝偻着背去开门:“裴……裴总?” 林家在十几年前就走下坡路,如今家里倒是有几个店铺,也有两个船出海,但到底只是小康家,在长行商会底下做事。 “林叔,我想……和您求个生意。”裴长忌道。 林天成愣了愣,忙朝屋里走:“燕子,裴总来了,快倒茶。” 他受宠若惊,林家已经许久不和裴家有往来,小门小户的生意,裴长忌动动手指溜缝都有几百万的人哪里用和他做生意? 茶水刚倒,沙发上的人慢慢起身,仿佛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林老爷连忙扶起:“这可使不得啊!裴总,您这是干什么?” “我想用长行商会和您换条命,任何条件您开,只要能答应,我能做到,什么都好。” 长行商会,能买下半个京城。 风吹冷夜,门口的喜字被缓缓吹落在空中打了个旋。 医院门口的雪压着枯树叶。被人踩的咯吱咯吱。 第二天早,黎因的指尖微勾,他醒来只是没什么力气,病房里也没人,周围一切都寂静得不得了,心率机也没什么动静。 静静的看了一会天花板,黎因后知后觉,想摸摸耳朵上戴着的是什么新款降噪仪,抬不起来手。 没劲…… “裴……”嗓子巨干,火在烧。 黎因撑着身体起来,整条手臂像是压麻了似的,竟然撑都撑不起来。 两分钟内他要是起不来,一会估计要痛死了。 怎么办起不来啊…… 好渴,好想喝水,自己是不是残疾了?怎么脑袋清醒,人动不了QAQ 楼上秦亚东和李黎正在办公室转圈暴走。 “不行不行,大哥!你知道在医院里要是打这个针,林家那个植物人死了,谁他妈的担责任?!我啊!!” 李黎尖叫:“还有我!!” 秦亚东:“林词的腺体几乎废了!!距死就一脚门的事,黎向凯都被你打废了,你要是打死了林词,他他他——等等?你怎么说服林家二老愿意打这个针的?” 楼上躺着的林家大少爷林词,Rh阴性血型,只要他打了实验针,哪怕成功一分钟抽一分钟血,也多一分钟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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