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和也在等,等着一个流言爆发的高-潮,等着螳螂捕蝉,背后的那只黄雀,哦,或许是,好几只黄雀也说不定。 青山书院带来的教育制度实在叫人惊心,连定江县底层百姓都能丝毫不用费力就能识字,学习手艺。 了解到这样的情况之后,他们便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学子呢,学子们怎么办?”让林清和意外地是,这个问题的提出者居然会是关僧,关先生。 林清和以为,关先生会置之不理,默默等待着这场无聊的会议结束,然后转身就走。 “学子。”林清和微微一笑,凤眼中的笑意一如往昔,“学子当然和先生们一样,按照自身意愿,想离开就告知对应学院的院长,然后处理青山书院剩余事务,离开青山书院就是。” 林清和这个话说的洒脱,一点也不在乎青山学子们的流逝。 “好,我知道了。等下我就告知学子们。”关僧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清和,好像第一次才认识林清和一样。 对,关僧是没有想到,林清和居然能这么痛快地放手,多少人做不到。 胡先生也想不到,林清和对于这种情况是这个性子,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学子们要是都走了,青山怎么办?” 这句话同样也是绝大部分先生想要问的问题,他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望向林清和。 “青山,青山依旧在啊,各位先生们。”林清和笑着回答。 他怎么可能会让青山这么容易就被消失掉,他当然不能,这不仅是他爹娘的心血,也是林家人全部的心血,更是至今他倾注最多时间和精力的事业。 林清和的话和笃定的神情,令在座所有人都放松了近日来忧愁的神色。 也是,青山书院现在已经和定江县深度绑定在一起了,青山书院只要一倒下,定江县也离死亡不远了。 唇亡齿寒,莫过于如此。 沉默紧绷的气氛一消而散,原先有些凝滞的空气开始重新流通,先生们开始各自交谈起来,对着各自学院展开讨论。 林槐夏这时也顾不上了什么大家闺秀的风姿了,低声朝兄长问道:“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和白琅月商量好了什么对策,又瞒着我。” 林槐夏说得确定极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胸有成竹的兄长。 “嗯,等下和你说。”林清和给了妹妹一个确定的答复,林槐夏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定江县的女性基本一大半都是由林槐夏牵头搞定,结束了定江县一直以来都是男性为主的劳动情况。 若是青山没落,由青山书院组织起来一切有关于女性权益的协会或者是工作厂坊,都将由男性把控,此后再也不会有出色又强大的女性出现在定江县的街头了。 林槐夏心情稍定,她没发觉她的手心一直在发汗。 木竹秋握住了林槐夏的手,目光从容坚定,她一直在为她的一双儿女骄傲,即使不成亲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定江县的繁荣已经证明了林清和他们的出色能力。 随着讲学时间的到来,先生们的讨论停止,林清和也准备去器学院上课,直到现在他也还在为器学院孜孜不倦提供着新鲜的灵感,并试图培养出一个工科天才。 不仅仅是器学院,其他学院也一样,林清和尽自己所能,将自己所学到的一切的知识传递给来到青山书院的每一个学子。 学子们对于先生们简洁有力的通知,显得并不是很意外,应该是说,他们早有预料,先生们会发通知的这一天。 女子学院受到的冲击无疑是最大的,书院外的流言她们不是不清楚,她们也是清楚的,只是当作不知道,不知情。 云摘星也是其中的一员,她在结束了青山书院的学习之后,没有像齐华月一样选择特科的渠道竞选,也没有像其他同期同窗一样回到家中相夫教子,相反,她选择留在了青山书院的女子学院,当一个教书先生的助手,更多更深入地了解青山。 她望着座下神情恍恍的女学子们,恍然间就想到了当初她策马纵长街,闯入青山书院进学的记忆,也想到了她娘亲和齐夫人来青山质问的心跳瞬间。 云摘星不由得开口,“看个人意愿,若是想归家了,便回去,想来了就再来。” 轻轻的一句话,结束了女学子们的忐忑不安。 云摘星也想不到,当只会直来直往的自己也变得柔和婉转,看清了局势。 对于她来说,每一位能进入到女子学院的学子都是珍贵的,因为每一个学子都来自不易,她们的家庭注定放不开她们。 因此,也希望在这场看不见敌人的斗争中,尽量保全女子学院的有生力量。 “不,云师姐,我是不会离开青山的!”张小花昂着头,眼神闪耀着光芒,“青山改变了我的命运,我绝不会在青山面临危难之际,将它抛弃!” 云摘星看着众多面容尚且稚嫩的学子,看到了张小花,那个从水灾重建后一直跟在她和齐华月身后的女孩。 原来……已经变成这样了。 ----
第170章 坚定,从容,决心。 熠熠生辉的一双眼睛。 云摘星看到的就是这些,覆灭了她对张小花的初印象,枯燥发黄的头发,半干湿润的衣衫,闪躲的眼神,以及无时不在潮湿冰凉的雨水气息。 她仔细闻,似乎空气还残留着那时永不停歇的雨水味道。 “很好。”云摘星拍拍自己的手掌,温柔地看向张小花,“前提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云师姐,我也是!我不会离开青山,不会离开你们的!”又一学子大声说道,“我从来没有在哪里感受到过这么多新奇的体验,有趣的实践活动,交到这么多的好朋友,从来没有!” “我也是!认识你们的很高兴!” “我也是!” …… 十一看着自己周围激动的同窗们,实在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么激动,这么慷慨激昂,也许是作为暗卫生来的理性,才能让他在众人皆是感性上头的时候感到疑惑,甚至分离出一丝空隙来思考引起这个的原因是什么。 在书院遭受到攻击的时候,学子不像是教书先生,教书先生不容易脱身,但学子可以随时抽身离去,换一家名声好,没有风波的书院继续就读,这是绝大多数学子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十一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青山书院和其他书院不同。青山书院的教育制度已经将学子们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认知世界的心性,青山对学子们而言,不仅仅是一家书院那么简单,几年的深入学习下来,应该说是,变成了类似于第二个家的存在。 并且,没有哪一家书院做到像青山书院那样,几年时间学子们同窗共读,一起出门在外做实践活动,共同经历所有的一切,不管怎样,每一个学子在青山书院之中,都或多或少改变了自己,改变了他人,改变了青山。 很难说,十一没有被青山改变。 “萧拾意,你没有想说的吗,难道你没有听说最近青山书院的流言吗,你就没有一点关心书院的想法吗?”坐在十一旁边的燕宣不解地问道。 燕宣和十一一样选择在青山书院继续进学深造下去,没有像齐华月那样参与特科,云摘星那般参与进学院的教学活动中,更没有像其他同期学子下场参与科举。 燕宣在青山书院待得越久就越发觉,当初的自己多么像坐井观天的青蛙,紧紧握着自己脑子里浅薄的见闻,有限的知识,洋洋得意。 明明外面的世界无限广大,青山书院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有燕宣看不到的深度与广度。 燕宣在狠狠跌了几个跟头之后,学会了理智看待自己身边的每一个同窗,每一个学子,每一个先生。虽然嘴巴有时候还是那么坏,这或许是个无伤大雅的小个性。 十一点点头,眼也不眨,“我知道。”他的笔一刻也不停止,在专用的画纸上涂涂抹抹。 “那你还……这么淡定?”燕宣看着周围神情激动的学子,又看看波澜不惊,画得投入的十一。 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 燕宣忽然想到,好像萧拾意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淡漠的性子,除了极个别时候,他都十分沉稳可靠。 “激动会改变院长和先生下发下来的通知吗,不会。激动会改变外界对青山的看法吗,不会。所以为什么要激动?”十一不仅没有波澜起伏,甚至还更加淡定了。 “反正事情已经不会更坏了。”十一看着自己的成果,薄唇开合,轻描淡写地得出结论。 暗卫守则,第一点,随时随地保持一颗理智清醒的脑袋,不然就会死。 燕宣思索着,发现萧拾意说得完全正确,现在已经不会变得更坏了,书院也给了相应的政策,接下来看的就是个人的选择。 既然他已经选择留下,无需多言,他按照往常的活动继续下去就好了。 流言迟早会过去,风雨过后,青山依旧在。 然而,燕宣没有等来风雨后青山的好心态,他等到了风雨飘摇中的青山,书院沉闷阴郁的气氛竟有一丝让他回到了水灾的现场。 起初只是一些刚进入青山书院的学子想要离开,先生们爽快地答应了。 后来逐渐变成一些进入了青山两三年的学子,紧接着是被家里逼迫离开的学子。 分明是六七月份晴朗无云的清爽天气,青山书院的氛围是那么令人压抑,学子们的脸上没有了先生们下发通知时的铿锵有力。 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之中的哪一个会被家里强行劝退回家。 女子学院如今已经将学子全部暂时做了休假,让学子们回家好好休假一段时间,林槐夏无意让这些学子们遭受到更多无端莫须有的谩骂。 甚至青山职业技术学院的人员已经减少了大半,往日热闹的青山书院寥落了许多。 “拾意,你家里没说什么吗?”燕宣忧心忡忡地问道,眉宇间的纠结忧虑让十一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十一的回答简洁有力,只要皇帝陛下没有放弃青山,他就不会被撤离青山,或许还会在这里,像百里先生他们那样做一个教书先生安度余生。 这是十一能想得到的最好结果。 “我家里已经给我寄来了好多封信过来,一直让我尽快回家,让去其他书院就读,不要在青山这里耽搁时间了。”燕宣的眉头皱得死紧,满脸的不情愿,“可是……”我做的研究还在这里,我还没有把最优良的良种培育出来…… 我又该如何面对闵先生,我请求他收我为徒的时候,眼神惊讶又开心,复杂又难言…… 燕宣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一看了神情凝重的燕宣一眼,“你是为了什么而活,自己还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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