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好似变样了。”谢长荔眼眶泛着醉意,他将酒杯放下,倚身靠柱。 “身量长得稍快了些而已,本来就是长身体的年纪。”戚夕话锋一转,“我要如何才能见到他。” “那位一直居住在偏殿,新帝嫉妒心重,恐多生事端。”他又打量戚夕衣着,“你这样过去,也不怕别人怀疑?” 戚夕低头,他穿的有什么不对吗? “换件侍卫衣裳,我带你过去。” “你将小宝一个人丢在那儿安全吗?”谢长荔似是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不如我帮你看着吧。” 戚夕晲了谢长荔一眼:“你没存什么坏心思吧。” “怎么会呢。” “最好是。” 戚夕换了衣裳,跟着谢长荔往偏殿走去,一路上只听得到寂寥鹤鸣,宫人低头匆忙闯过朱墙,行色匆匆,看上去是被赶出来的。 “这面团扇是专门送给贵人的,你可小心提点。”谢长荔停下脚步,侧身沉下声对着身后的人道,“拐弯便到。” 穿过满堂木兰花香,只看见玄衣男人卧在榻上打着盹,听见脚步声,男人才睁开疲惫的眼。 鄞王,胥云音。 和记忆深处相差甚远的模样不由地泛起这具身体的心悸,戚夕深吸一口气,白如雪的玉兰花瓣从空中坠落在戚夕的脚边。 戚夕内心踌躇许久,终于还是跨过门槛。 胥云音斜靠在榻边,他捂着手炉,原本强壮的身躯看似消瘦了不少,脖颈之中是随处可见的□□之色,想来是受了不少磋磨,房间内燃着凝神香,但戚夕一吸入肺内便觉得直冲天灵,让他不免泛起倦意。 他俯身将托盘中搁在桌案上,并未开口言。 “哼,又是这等东西,丢了。”男人只是瞥了眼便道,嗓音喑哑深沉,藏着万千思绪。 “鄞。王。” 闻声男人才侧头看向戚夕所处的方向,瞳孔微震,眼底浮现的身影较之三年前的模样好似是变了,又好似没有任何改变。 他轻咳两声,拖着身躯从榻上下来,似是不敢相信,他环顾四周,除却门外洒扫宫人外,应无暗卫。 “你、你怎么在这儿。”胥云音声音颤动。 戚夕悄然抬头,看向胥云音,莫名浮现出婆娑泪水。明明这份躯体不属于他,这份记忆也不属于他,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可故人重逢之时,却也难掩悲恸。 “他不是说已经把你们都放了,不是叫你们不要再踏入都城好生过日子么?他又在发病把你们抓来威胁我了……”胥云音在震惊之余也不忘分析眼前情况,他走上去前去,抚摸过戚夕的脸庞,眸中略带惋惜,“你不该再回来的,这对你、对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您受苦了。此行,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他轻声道。 胥云音敛眸,他复又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驱散不断袭来的乏意。 闻言胥云音心中大概已知戚夕此行来意。 “我如今已是败者,世人皆言鄞王死了,如我再逐鹿王权,只会造成乱世。”话虽如此,可胥云音却还是在衣袖之中握紧了拳,“乱世终究会害了黎明百姓。” 可连他久居宫内的人都知晓,这世道并非是太平盛世、帝王也并非天命所归。 先帝多子,他那弟弟善妒善战,生母地位低下早死,常年在荒芜冷宫之中也没有嬷嬷照料,少年时没少受宫人欺辱,才早就如今这副性格。 杀戮手足登上帝位后更是变本加厉,将深宫内三千宫人都杀了个干净以儆效尤。 他何尝不痛不恨,可思及胥云琰年少遭遇之时,也会略感悲伤,他年少便随军出征,只过年时才会回城,可他来内宫几次,便救了胥云琰几次。 一次新春佳节,那即将着东宫的兄长带着弟妹将小小的胥云琰丢入刺骨湖中,就为了博得美人一笑。 他还记得那时正巧要放孔明灯,众人都散去,只有那孱弱瘦小的人在湖水之中扑腾,而没有主子发话,没有宫人敢救胥云琰,只能当做没看见任凭胥云琰的声音逐渐淡去 还是他下水将人捞了起来,而胥云琰足足烧了七日才退烧,从此脾性就大变。 未曾想,自己的良善竟然会招致胥云琰的垂涎,将自己当做他的精神依托,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知道他念着部下,便已他们的性命要挟自己,兄弟□□。 …… 良久,他才开口:“戚夕,你与我共事多年,自然是知晓我的脾性,我……”骤然听见外头脚步声,胥云音叫戚夕躲入内账里头。 “殿下,陛下唤您与他一同前去荷檐亭。”是戚夕熟悉的声音。 胥云音侧身扶额,不耐道:“麻烦这位大人转告他,我不想去。” “殿下莫让臣为难……” 胥云音垂眸凝气,他转头看向来人,却是在青年的脸上看上了那双熟悉的眼眸以及挂在手腕上的那通透水蓝雕刻着八字箴言的翡翠镯子。 一双瑞凤眼,不禁让他回忆起了太傅教导他初次拿起箭时的模样,脱手凌空刺响,白羽恣意于空。 “你、你是。” 谢长荔拱手,背脊笔直,脖颈洁白修长如鹅颈,抬眸对上胥云音,薄唇微张,“王爷,可曾还记阿宁。” “你是,长宁。” 谢长荔颔首。 胥云音沉沉凝视着故人之子,半晌开口:“所以,你便是戚夕所言之人?” 谢长荔再度点头。 “你可知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身死不悔。” “颇有太傅风范。”胥云音喟叹一声,“我不会阻止你,但也无法帮你。” “长宁有王爷这一句话便够了。长宁无所求,但求匡扶正统罢了。” “你不怕死!”胥云音怒斥谢长荔,“切莫再说这句话了。” “殿下,可要前去赴会?” “……” “去吧。” - 荷檐亭中,俊美年轻的帝王见男人真的过来,露出喜色,他连忙支起帷帐,将人圈禁在自己怀中。 “阿音哥哥,你当真来了。我,好开心。”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胥云音挣脱男人,正襟危坐,“大庭广众,切莫行荒唐事。” “我听哥哥的。” 胥云琰抚弄着男人,惬意道:“阿音哥哥,你觉得此宴上谁才情更胜一筹。” “我不懂这些,你自己看着来吧。” “哥哥总说这些话,真叫人难过。”胥云琰朱笔一圈,定下此番琅华宴首座,“不过,哥哥能来我深感欣慰。” “近日,这些大臣又在催促朕早立后位,这不是成心与我作对嘛。” “他们不过是想早日有个储君,以防……” 胥云琰将头埋在胥云音的脖间,阴沉道:“我只要你生下的孩子。” “……” “不可能。” “那便一直做,直到哥哥能生为止。” “疯子。” 胥云琰咬着男人的脖子,生生咬出了血来,腥甜的味道顿时在唇齿间散开。胥云音沉下眼,内心交战,思及谢长荔所言,便是又觉得头疼欲裂。 “只要有我血脉的孩子,都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一点碎碎念。 (太久没有写了,各方面的把控都不是很好,非常感谢愿意给我留评的小天使。然后这个本来就是短文,文案差不多就是梗概了,谢谢大家的包容,写到这儿感觉自己真的有很多不足,也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琅华宴近了尾声,可身边的人却始终未曾到来。 梅洵雪剥着葡萄,可果肉不知何时在指间化成一滩烂泥,他心里升腾起烦躁之情,这戚夕,不会出事了吧。 莽夫。 荷檐亭中走出宫人将那朱笔钦点的宴会首席请了进去,梅洵雪隔的远,依稀只看见几个模糊的人影,但也不是他想的人,可是戚夕到底去哪儿了。 他能找谁去问? 谢长荔吗? 不,他才不要。 内心挣扎半晌,梅洵雪才起身打算去寻人。 行宫别苑开放的区域不多,宫眷所在的地方更是禁区,快到日暮时分,露水渐重,梅洵雪发觉自己第三次走到了同一个凉亭的时候,便知自己应该是迷路了。 身后兀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梅洵雪转过头,却是看见了那日在安宁寺交谈过的完颜玄。他依旧穿着一席雪色的衣裳,白发被一根玉簪挽着,垂在栈桥栏杆处,手中拿着一盆鱼食。 栈桥下的锦鲤纷至沓来,藏在荷叶下头,吐着一圈圈的泡泡,等待着完颜玄的投喂。 等到手中鱼食尽数洒尽,完颜玄才转过身,余晖落在他纯白色的眸子中好似将其染成了琥珀金,雪睫微颤,完颜玄勾唇道:“上次忘了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没想到竟然那么快。” “……”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在找人。” 完颜玄:“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要我带你去找他吗?我的身份可好用了,畅通无阻哦。”完颜玄俏皮眨眼。 梅洵雪嘴角微抽,这么大年纪一个人还在装可爱,他可不吃这一招。 “你知道我在找谁?” 完颜玄点头,自信道:“我会算呀。” “那你带我去。” 完颜玄:“可以,那我们出发吧,等会还能赶上吃晚饭。” 路上,他们又绕过三座亭,穿过四个回廊,走过五个鱼池假山,又回到了当初的原点。 梅洵雪一看,便靠着栏杆轻喘着气,随后指着完颜玄愤懑:“你、你、你耍我!” “怎么会呢。”完颜玄委屈,“只是还不到时候而已。” “你到底在说什么,神神叨叨。”梅洵雪觉得着完颜玄就是在耍他,当初说着玄之又玄,都是瞎猜的吧,也亏自己都信了。 “咳!”兀的,完颜玄重重往后踉跄一步,从怀中掏出绢帕捂住嘴,但那素白的帕子上很快就洇开了血花,“时候到了,阿雪,这是你的命数,也是你的机缘和劫难,好生珍惜。” 梅洵雪不耐烦地丢下完颜玄,但只听见完颜玄在身后撑着一口气喊道:“左三亭回廊七。” “这次没骗你。” 信他个鬼。梅洵雪冷哼一声,瞧着天边斜阳,觉得周身蓦地发冷。 转身回看,完颜玄已然不知何处去。 又是一个有病的人。 沿着左手边行过三个小亭子,的确是看见了一个回廊,是要他在分岔路口的时候转弯吗? 这狗屁皇帝至于把这行宫修得像迷宫吗? 真想给他一鞭夷为平地。 梅洵雪赌气往前走着,但是在第七个台阶处的时候却是诧闻脚步声,他躲避不及,正好撞入来人怀中。 抬头,却是那日在山门外头瞧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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