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情深不得而沦为癫狂的白莲是含着泪把游世一遍遍的索求透底,等他力竭倾身抱住游世的时候,游世也累的不轻,手脚无力,不能像以往推开他,便放任他抱着自己沉沉同眠。 第二天依旧早醒的游世捏了个瞌睡虫让白莲暂时醒不过来,拖着浑身发软的身体到木屋后面的天泉沐浴,彻底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才回到了屋里慢吞吞的倒了杯水喝着,借此疗愈甘涩低哑太久的嗓子。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透着难受,高束的衣襟下皆是无数的痕迹,这全都是昨晚白莲的杰作啊! 游世越想越是火气腾腾往外冒,手里刚喝完水的杯子登时支离破碎,片片碎落在桌上。 相信只要他愿意,稍稍一个抬指,某个人也会如这个杯子一样的下场!
第42章 凡间有一句俗语,欠债还钱,欠情还身,理所应当。 情债最难还,更难还清,这是他欠白莲的,必须还。 因此就算他再想一掌劈死白莲,也得当他全部还清后白莲才能死在他掌下,否则良心难安,公平无私的天道也不准许一个身欠债务,还痛下杀手的人得道飞仙,败坏世间伦常。 因而每每想到这里,游世就郁闷烦躁的半死,转头再一想,只要他后面还干净债务了,他便与白莲互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 问题是,他要还到什么时候?月余,半年,或者一年,或者更久? 他能等到那么久么? 游世想不出来答案,只好暂时作罢,反正两人都走到了这个决绝地步,白莲就算再坚强宽容,受了这莫大的心伤,他再故意冷淡他些,迟早这人会慢慢收回心去。 到时两人便和平分开,各自安好,也不算无情玩弄了白莲的一腔深情。 打定了这个注意后,游世顿时轻松许多,又想到那个妖魔也死在了崖底,深埋几世的心忧大患就除去大半,便连不舒畅的身子都缓和许多。 于是打坐修养,待身子恢复完全后便出了木屋到竹林必行每日的练剑。 等游世练完剑回到屋里时,白莲已经收拾整齐,正坐在桌边愣愣的望着桌上一个杯子发呆。 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杯子,也不知哪里值得他如此细看,目光紧的像能看出朵花来。 不过当他不在,或者在忙着其他事务不理会这人时,白莲就时常会像这样的出神发愣,游世就见怪不怪了。 他径直走上前,衣角还带着晨间的露水清草的清新香气。 直到携带着清晨草香的主人走到了自己面前,白莲才回过神。 一抬头便有只温凉的手覆盖在他额间,随后又给他把了把脉,似乎是确认了什么,这才放开他的手顺势走向桌案,提笔刷刷写了几行字。 笔刚落下,那张薄如蝉翼的宣纸就自主的飞到了白莲面前,他恍惚的放下手,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白纸黑字。 纸上写的是一味草药配方,全是伤后疗养的草药物品,弟子峰的后山处处可以采集,他就隐约察觉到了游世的意思。 果然,写完药方的游世刚练完剑回来,不免有些疲倦,嗓音低沉,不容置疑。 他揉了揉眉心,没看白莲,吩咐道:“既然你的伤差不多都好了便回去吧,按这方上采药回去煎服,一日两次,不出半月你就可痊愈了。” 安静坐着的白莲捏着那张纸,不闹不求,垂眉问他:“那师兄呢?” “我要闭关。”这次白莲还没追问,游世就补充道,“这几日我耗费功力不少,需闭关大概三四月的时日,你若有事就纸鹤传信吧。” 他耗费功力都是为了给白莲治伤,白莲便没多说,回头看了他半响后,忽道:“师兄闭关修炼,纸鹤能传信到师兄门前么?” 游世瞥他一眼,怎能不懂他的暗意,去年他闭关时这人就隔三差五的放纸鹤给他,但他一个都没回过。 “能,但是闭关参悟的时候不得随意中断。”这事过都过了这么久了,游世也没多在意,便坦然的答他,“但偶尔休息时是可以察觉外物来信的。” 闻言,白莲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话都溜到了嘴边却是迟疑半刻,遂被他原模原样的吞了回去,那一句“那你为什么从没有回过我”就消失在了唇齿间。 最后他只是温温笑笑着的点了点头,乖顺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只要心不再被情爱全然蒙蔽,那么很多事都能轻松看清。 比如,游世其实就没在乎过他,否则何至于连一句口信都懒得让纸鹤带给他。 白莲的心再没有那一刻能这样的清清楚楚,洞察明镜,同时心灰意冷,沉如死水。 即便心如死灰,但白莲面上还是如平常乖顺的笑着颔首:“我听师兄的,正好我很久没回去上课,白师姐他们的早课我也荒废了太久,再不去白师姐她们一定会罚我抄写完满座藏书阁。” 游世摆了摆手,淡然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前日已去打了招呼,说你是受了我的吩咐来帮着我做事才是缺席,你回去后她们不会责罚于你的。” 原来早就打算着要赶他离开了嘛,难怪昨夜会准他一夜春宵,都是为了安抚他好早些把他打发走,枉他以为师兄是…… 想想也是,师兄怎么可能这样容易的被他打动,若是这样,事情何至于会发展成现在的情景? 心念至此,白莲暗感嘲弄,既是心疲,也不想继续长待讨他嫌恶,起身拿着那个杯子泡了杯茶,体贴的送到了游世的手边。 他做的习惯,又把屋里游世旁日随手丢弃的东西整理干净后就直接出了屋,欲回到自己那座无人访问的小院子。 他在这缥缈峰待了多日,却连自己一样的东西都没有,来去条条。 说到底,对于这个地方而言,他就是个外人。 不过对于整个白云门,他何尝不是个外人呢? 他说了谎话。 他一名修为低微,存在薄弱的外门弟子,峰中的其他弟子们也不在意他,因此即便他无故消失了这么久,怕是这座弟子峰都无人会察觉到吧? 哪里还会在意他去不去上课! 秦思说的对,哪怕有一日他就算死了,也是没人会发现的,偏他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师兄会发觉到。 他或许是会发觉到,但对于他而言,死了这么一个普通弟子,也是无关痛痒的吧,也许还有些高兴终于没了这么个软弱废物时常来烦扰自己。 不管对于游世,还是弟子峰,他的的确确是个可悲可笑的笑话啊。 可走到门边时,成为笑话的白莲还是舍不得与游世此别长久不见,他回过头又看了屋里的人一眼。 正见埋头看书的游世正随手拿起他沏的那杯茶浅抿一口,他的目光就是一沉。 刚才他会盯着那杯子看,是因为他昨晚还明明看见桌上的杯子是一套,今早起来就发现少了个杯子。 那套茶具是寒冰水玉做成的茶壶,红鱼玛瑙做成的配杯,游世一向挺喜欢的,平常总爱独用这套茶具沏茶。 就算游世再随意粗心,他喜爱的茶具突然没了一个,不可能没有发现。 而秦思嘲讽的语调在他的耳边再次回响:“你师兄的性子暴躁难定,不善忍耐,若是心里不快定会有所表现,而你想看他到底是如何看待与你的,那你只需观察他的平常习性与状况即可。” 联想到每次两人为数不多的情事过后,第二日他总会发现屋里的物件或破碎或失踪,尤其是第一次时他起床后就看见不远处的茶几碎了一地木屑。 那么大的东西突然碎了,他当时竟然一点没有多想! 白莲忍不住的闷笑数声,有些事情看得越清楚,心里越是痛的麻木。 于是他不再深想,也就少些心痛,这缥缈峰多待片刻对他都是极大的煎熬,就对桌后毫无察觉的人低低唤了一声:“那我走了,师兄。” 以为游世不会注意到,注意到了也懒得回应他,白莲说完就转身欲走,却是身后紧随传来一道沉声叫唤。 “白莲。” 游世从未回应过他。 白莲不免惊诧的回过头,屋里游世的目光直直射来,微微蹙眉,神情古怪,像有百般话语要问他。 最后悉数沉淀,全部浓缩后就问了他一句:“我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喜欢?” 这倒是句真心实意的问话,是对他如此痴情的深深疑惑,还有几分不明显的怜意与愧疚,令白莲忍不住的莞尔。 多好啊,原来师兄对他还是有些怜悯与愧疚的嘛?他以为师兄就是钢筋铁打做成的,根本不知晓情为何物呢! 白莲笑的比哭还令人叹息,笑着笑着眼眶就泛了红,哑声问他:“师兄竟是不知么?” 看着门边逆光而站的白莲,这人单薄脆弱的身影快融入了稀薄的天光里,游世看后无言许久,缓缓的摇了摇头。 “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我太过憧憬师兄,从单纯的向往便成了执念的缘故。” 白莲秀气白嫩的手指抓紧了门框,他盯着沉默的游世,一字一字铿锵有力。 “师兄,在我刚入白云门的第二年,十二岁见到你的那一刻,你就是我心中最憧憬膜拜的信仰。整整十年,我都在竭力追着你的脚步,希望成为你这样的人,因为你的存在,我才能在白云门一直坚持下来!” “师兄,就算你是那个至死都不肯与我相见的神仙,我也愿意当那只不管不顾等待的黑猫,因为唯有你在我最无助最难过的时候帮了我一把,给我活下去的毅力。” “我也等了很多年,就想对师兄说一声谢谢,但以前胆子太小了,我也见不着你,一直找不到机会报答师兄,却万万没想到师兄会主动前来索要报酬,那我当然要给,可我给不了什么贵重之物,唯有自己。”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师兄也没太在意。但有什么法子呢,我唯一给得起的只有自己了,现在我一心就放着师兄,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师兄。” 在游世哑口无言的错愕注视下,白莲半垂了浓密的眼睫,笑的灿烈,又足够悲哀。 “黑猫苦等八百年方可得到数十年的相伴,那我也可以等,等八百年风霜雨过,沧海桑田,便是只得到了数日,数月,数年,我也心甘心愿。” “我等得起的,师兄。”他无比坚定的说道,“我会等到师兄喜欢我的那一日。” “东海扬尘,四季轮转,我都会等。”
第43章 白莲离去前的那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从此根种在游世脑里深处。 即便他闭关之时也是隔三差五的突然出现一次,扰得他无法闭眼沉思,认真悟道,脑子里来来回回的都是白莲最后留下的那个哀意与爱慕纠缠的苦笑。 那人苍白的神情,殷红的唇色,无一不是重重踏着他的心,深深指责他的无情与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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