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燚被他打得脸往旁一侧无力地垂着,他摸着红肿的侧脸,“那你救我作何?” 倚明窗一顿。 “你明明知晓我是魔,与仙不合,”旻燚眼睛红肿,泪水涌出,对着他吼道,“那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要将我带至九天!” 倚明窗抬在空中的手手指轻动,落在了身侧,“旻燚,我不知晓他们会这般对你……如果你实在不愿,那为何不离开九天呢?” 旻燚拽住他的手腕,虔诚地捧住他的手,“因为你在这儿啊……倚明窗,明窗,我是为了你才留在天上,我不能离开你……” 倚明窗脑子嗡嗡响,只觉得他所知晓的这些内容好狗血。 旻燚口中的这个“倚明窗”应当也是神仙,好似救了旻燚的性命,还将他带到了天庭。但旻燚是个魔,受到了神仙的排挤,心生怨恨。 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无辜之人身死此地? 他的好奇心到达了顶峰,静静地待在原主的身躯里看戏。 他随着原主的动作抽出手,转身背对旻燚,迈步而走,“为神者不应杀伤凡俗……我会自请剔除仙骨,入凡尘受万难。你从哪来的便回哪去吧。” 身后袭来一道法术,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往前一扬,反应过来不对时,他的视线随着原主晕过去后变得昏暗。 倚明窗琢磨着此刻发生的事,觉得奇怪。若是幻境的话,他从进入的那时便只受原主原本行为的支配,怎么可能允许他做出干呕和跑到河边的行为……莫非,原主当时的行为与他的反应如出一辙? 而且,幻境中的原主也叫倚明窗,方才那个男子叫旻燚…… 巧合? 不,应当不是。 他心中闪过一丝匪夷所思。 莫非,他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震惊之余,还没来得及梳理他脑海中的杂乱,视线忽然一片清明。 他似乎坐在树上,放眼望去,一片丛绿,幽深的绿林万木繁荣,太阳高悬在空,阳光洒下来时,将地上积满了血液的土壤照得发出暗红色泽,棵棵树木都挂有人头般大小的果实…… 他定睛一看,差些吓破了胆。 不对,不是果实,是人头! 和他之前在幻境中所见到的人头林一般,血腥烂肉糊满一地,悬挂枝上的人头安详地闭紧了眼。 他抬起了手,盯着沾满了血污的五指,身子不禁颤抖。 树木之下,旻燚人畜无害的脸上挂着疯狂的笑容,抬头看着他,“满意吗!这是我为你所筑造的灵力盛林!天上的神仙都死了,万神弑灭,此刻的你就是天道!” 天道? 倚明窗心中惊疑,从树上跌落下来,旻燚接住了他。 站稳后他一把推开旻燚,扶着一旁的树干干呕了起来。 旻燚轻拍他的背,“世上只有你一位仙了,你便是天道。往后世上万物的运行规律便由你亲自书写,无人再敢忤逆你!” 倚明窗起身,愠怒地看着他,抬起手便要打下来。 旻燚拽住他的手腕,“我只是你捡到天上的魔,并非你养的狗,别总是打我。” 倚明窗气得深吸了几口气,并不敢直视挂满林中的人头,除了先前万葬岗的那些,他还从其中看出几位曾经一起喝过酒的仙友,“这些都是我亲自所杀?” “自然。”旻燚握紧了他的手,兴奋癫狂地看着他,“你看你的手上也染了血,你与我一般,是同一类的。” 倚明窗反胃地抽出自己的手,手中蓄积起能杀死人的灵力,灵力翻涌滚动,他对准旻燚。 旻燚不惧反笑,“你杀了我呀,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你杀了我正好,三界你都杀了个遍。” 倚明窗垂下了手,“他们说得对,仙魔殊途,我就不该将你带去天庭。” 旻燚勾唇,走到他面前,企图拉他的手,“没有了那群碍事的冠冕堂皇的东西,你与我共管三界……” “旻燚,我一直将你当作我的弟弟。”倚明窗往后一避,阖了阖眼,下定了决心,他提指施出法术,在旻燚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指尖飞出的灵光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飞旋着绕着旻燚,将他封印在了一团石头般大小的灵光中。 他将灵光收入衣襟中,环视周围腥红,深深吐出一口气,以心脏为种仙骨做根,将自己的毕生灵力释放,立地为生,血肉当即融化,他化生的树盘旋而生直通云霄,神树一成,弑去的万神万人恢复生机…… …… “当真,你说这树就是天道?” “并没骗你,我方才与你所说都是几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 两位垂髫小孩坐在树前津津有味地聊着闲,个高那位道:“玉娘娘说了,神树弑万生又以己换万灵复苏,现下只是沉睡,苏醒时可要万神过来祭拜的。” “不说这个了。你可听过,今日来了位新神,仙力比我们这些在天庭上待了许久的还要强。” “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楚熙南……” 倚明窗缓缓睁眼,看了一眼仙雾缭绕的四周,待在原地许久都没动,他才发觉自己此刻成了棵树,只能看着两个小孩绕着他玩捉迷藏。 “……”不是吧,这幻境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两个小孩跑累后停了下来,纷纷靠在树干上大口喘气,“哎,我们方才说的那个楚熙南好似犯了错,被折柳神君罚来照顾神木,咱俩往后可有得闲时玩耍了。” 恍然听了这么一嘴,倚明窗犯困的迷糊劲顿时烟消云散。 楚熙南?折柳? 这幻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孩话才落,迷蒙仙雾中忽地走来了一位男子,身姿卓然,倜傥俊朗,他轻轻扫了眼偷懒的两位小仙,目光一转,落到神树上,开口便是令人不适的冷漠声音,“神树还需要神仙照看?他不是天道吗。” 被罚来这儿,他明显不乐,憋了一肚子气。 两个小孩被他压迫的气势吓得站了起来,乖巧地站到一旁,对他行了礼后道:“神树需灵水浇灌,楚仙君您需在每日日出日落时将灵水注入到土壤中。” 楚熙南敷衍地点点头,看向神木。 附生于神木中的倚明窗与他对视,一眼认出面前的楚熙南并非与他朝夕相处的楚熙南,他的神情蕴含着恹恹的阴鸷,眸光深处藏着凶狠。
第91章 倚明窗待在神木之中,人与树同形,不能动不能说话,只是默默看着两位照顾神树的仙童与楚熙南在他面前晃荡。 前几日还算正常,倚明窗像棵真正的树般在日出日落时接受着灵水的浇灌,但单一的生活实在无聊,他感觉自己再待下去便要发霉了。 不知道到了第几日,落日之时,漫天彩霞缭绕地面。 倚明窗看见楚熙南从金光云层中踏步而来,逆光的他身上像镀了金般煜煜发光。 两位一向聒噪话多的仙童神奇般地没有出现在楚熙南的身后,他右手提剑,慢慢悠悠地走到神树前,提剑斩下来,剑上反射的光落到他脸上,一半阴影一半光照。 剑破风声,争鸣响后,树干纹丝不动,倚明窗却感受到了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好似被震碎了五脏六腑。 楚熙南勾了勾唇,剑随着他转腕的动作轻轻一转,他毫不犹豫地提剑再次斩下。 神木好似铜墙铁壁,剑斩不断也伤不了神木丝毫,可倚明窗却实打实地感受到了锥心的痛楚。 一次斩不断树,楚熙南便斩第二次,持之以恒如他,硬生生斩了几十剑,神木毫发无损,他手中的剑却留下了个豁口。 他凛冽的目光盯着神木,无奈收剑入鞘,“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 话落,倚明窗感受到一股看不见的力将自己往外一拉,他跃出神木,毫无预兆地砸到楚熙南身上。 楚熙南蹙眉,往旁一避,眼睁睁看着他摔了个狗吃屎。 倚明窗爬起身,狼狈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似是在神木中待久了,原主动了动手腕,不习惯地开口道:“你为何非要杀了我?” 闻言,楚熙南拔出剑,剑尖直指他的脖颈,不掩眼中的恨意,“你便是天道?” 面对楚熙南没有缘由的仇恨,倚明窗也不恼,站直身子看他,“是也不是。” 楚熙南提剑刺来,倚明窗往后一避躲开,轻松躲过他的伤害,“我若是天道,要杀你不过易如反掌,还等到你来将我杀了?” 楚熙南却没有收手的意思,接连刺过来的剑招招充满杀意,倚明窗敏捷地避开,双指夹住剑刃一翻,轻松将剑撇断后丢去地上,“你与我说说,你为何非要杀了我?” 倚明窗的天人之姿让人难以忘记,尤其在他耐心地问出这句话时,他柔和的眉目似山似水,只消一眼便能让人放松警惕。 楚熙南不是容易被蛊惑的人,他避开倚明窗的视线,往前一跃时将剩下的断剑利落地刺入了倚明窗的胸中。 倚明窗吃痛地皱眉,冷静地看他将断刃抽出,轻叹一声,他胸腔中的伤口又迅速痊愈了,“你究竟为何杀我?我沉睡了那么多年,也是近日才见到了你,我并不知晓我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 “欲成仙者,经万难磨砺尘心,忍百苦洗净凡骨。此乃‘涅槃重生’。”楚熙南看向他痊愈得太迅速的伤口,不悦地蹙眉,“这是你的原话。” 倚明窗不解,“我没说过这话。”发觉不对,他顿了顿,问:“你应当不会为了这么一句话便要杀了我……究竟怎么了?” 楚熙南眸色狠厉,道:“你亲选成仙者,降万难于其身上,妻离子散或是众叛亲离,受常人所不能受的苦楚。而你为了选我为仙,让我父母早逝不说,还让于我有恩的外婆师傅同门惨遭毒手死于非命!” 倚明窗无辜地举起手,“你可别胡说,我没做过这些。” “长的一副惯会蛊惑人的模样,我才不信你的说辞。” 倚明窗:“……骗没骗人我说的不算,你说的自然也不算。正好我恢复了自由,待查明真相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理了理袖子,迈步打算往外走去时,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他撞得向后一退,他趔趄几步,好巧不巧地撞进了楚熙南的怀中。 他仰头与楚熙南对视,窘迫地向前一避,伸手摸了摸面前拦路的屏障,“怪了,我出不去。” 楚熙南不信他般扬起眉来,无礼地拎着他的衣领将他往前一撞。 倚明窗被撞得脑袋嗡嗡响,嗔怒地瞪了眼楚熙南,扯开自己被拉住的衣领,“你这人真是无礼。” 楚熙南抿唇,走了几步越过屏障,他看向倚明窗,“你为何出不去?” “我怎么知道我出不去?”倚明窗恼道,蓄积法术打向屏障,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如今天庭的管事人是谁?你将他给我叫来。” “仙帝旻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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