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家里做主人的,只剩下了陈禾、这两天提前休假的霍源、窝在房间里一整个晚上都难过得没合眼儿的霍峋,以及被吵得头疼、实在是写不出报告站阳台抽烟的霍淳。 霍小姐实在是想杀人灭口了。 不过除了观摩报告,眼下还有更让她心烦的事情,那就是她弟弟的终身大事。 到底是亲姐姐,霍淳明白霍峋的不安和忐忑,在他眼里,弟妹的隐瞒就相当于对方对他的提防和不够信任,或者说,不愿意和他共度余生,抚养孩子。 但霍淳其实有新思路,这隐瞒未必是提防和不愿意,相反,有可能是观望,“我感觉是因为你太稚嫩了太年轻了,他需要考察的时间。” “我稚嫩吗?”霍少爷反问。 哪个稚嫩的男人有他这么会挣钱? 年轻不好吗?像叶静潭一般老就好了? 霍淳摊手,“你的金钱观和事业心能走在咱爸之前,但你的情商和感情观,恐怕比不过你女儿。” “我女儿?” “你女儿,我侄女,我想要个小侄女。”霍小姐潇洒地吐了个烟圈儿,“万一是个小男孩,你不觉得咱家男人太多了?” 尤其,她这素未谋面的弟妹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儿身’。 “……你想的太远了。”霍峋都还没揣测过这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就只有一个愿景,希望那是个像郑秋白的孩子。 只要像郑秋白,就一定是可爱聪明的。 “言归正传,你这个年纪,的确很难让人有托付终身的念头,尤其他的职业,还有那么一点点特殊,算是情场身经百战的老手,像这样追着他说喜欢的,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像郑秋白那样的人,肯定已经见识过热烈到不带脑子的追求是何种样子,哪怕那些哈巴狗只是见色起意,只有二十分的爱,也能被轻轻松松装点至一百分。 从这样狂热的追求者之中脱身的郑秋白,的确很难再相信一百分的爱,又或者说,很难被这区区一百分的爱感动。 “可我和那些人不一样。”霍峋对郑秋白的爱,已经沉默了一辈子。 因而他这辈子讲出来的话,都是两世的真心分量。 “你没什么不一样的,难道你说的不是‘喜欢’和‘爱’?这样的话,谁都能对他说。” 张口说出来的表白归根到底只是几个轻飘飘的字,当下一瞬是真心的,可过去二年五年,能确保这几个音节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吗。 违背‘我只爱你’的誓言,又不会遭天谴。 “那我现在怎么办?”霍淳的话有道理,霍少爷又受教了。 “你懂事一点,不要闹,该做什么做什么,”霍淳道:“陪伴、实际行动,比你说一百句‘我爱你’都要重要。” “那孩子呢?”霍峋能等,孩子的出生怎么等? 如果郑秋白真的瞒他直到生产那一刻,霍峋岂不是连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孩子确实有点棘手。”现在霍峥已经知道了,要不要告诉霍老和霍夫人也是个问题。 天知道霍老和霍夫人对家里一群子女结婚生育的速度到底有多嗤之以鼻。 霍淳只回国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有霍夫人老友家的小辈排着队等相亲了。 她的爹妈是真心渴望含饴弄孙的日子,也是这个岁数了。 奈何霍峥一把年纪了,霍源正在分居,霍嵘又是个不着调的,霍淳更是醉心学术,至今没能搞出来小孩给二老玩玩,现在霍峋这出,搁霍家,绝对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相反,以霍老那雷厉风行、迅如闪电的作风,说不定今天得到消息、明天就要派人运聘礼到燕城,当晚把弟妹与小侄女一起八抬大轿接回家。 要是郑秋白没有隐瞒的举动,兴许这孩子还是他们俩能够得到霍家认可、双宿双飞的助推剂。 “我和他不需要家里的认可。”霍峋话语决绝。 这件事他现在肯定不会告诉父母,他清楚郑蝴蝶对他家庭背景的抵触,稍有不慎,这就又会变成对郑秋白的逼迫和威胁。 再说,谁知道霍峥会不会在孩子抱回来之后做出验证DNA的疯事。 要不是郑秋白如今一门心思在燕城继续做实业,霍峋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人弄到港湾去,哪怕最开始会叫郑秋白生出恨他的心思也无所谓,只要离内陆这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事远一些,他们迟早会开始新的生活。 可他也清楚,郑秋白不会和他离开。 霍峋就像是在谋划一出毫无生路的死局,而唯一破局之处,握在郑秋白手中。 霍淳轻轻转着七星王的白色烟盒,最终连同火机一起,往阴沉的霍峋跟前儿递了递,“喏,解压的。” 熟悉的烟草,霍峋上辈子的第一根烟就是霍淳递过来的,她不忍心看他痛苦颓废,不过这次,霍峋毅然摇头,“我不要。” 他不需要这些麻痹神经的东西,他需要的是,真正能够根除他痛苦的方式。 如果郑秋白也能记起上辈子的事情,那是不是就可以发现他的真心和其它人不同。 上辈子,在医院的最后一刻,哪怕被抛下时心死如灰,霍峋也依旧爱着郑秋白,不过,他也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所以那次分开之后又发生些了什么,他迟迟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霍少爷希望他是去找叶静潭决斗,把这小贱人打了个半死,然后带着郑蝴蝶回到港湾治病。 而在所有的未知中,霍峋唯一笃定的,是他到死都会爱着郑秋白。 霍淳站在阳台上点完一根香烟。 她答应了霍峋不把这件事往外说,必要时还会给弟弟打一打掩护。 昨天晚上,霍淳也掐着点联系了国外的同学,打听有没有在这方面做研究的专家,纸上谈兵光发论文那种不行,得是能上手术台给接生的。 老同学打听完后,给霍淳回了电话,“我有一个直系的学长做的很多都是产科方面的研究,雄性大白鼠被他养的能生孩子,接生技巧没的说,不过他现在已经回国很多年了,他读博之前,好像就是国内开私人医院的。” “雄性白鼠?”霍淳的脸色怎一个变幻莫测可言,“还有他联系方式吗?” “有。”老同学报出一串号码和地址,“他姓赵,赵泽霖。” 霍淳转头把这位‘产科圣手’的联系方式和地址都交给了霍峋,“这医院就在京市郊区,这人也是相当厉害,和怀孕有关的事你咨询他应当没错。” 连公鼠都能在赵泽霖手下产子,她弟妹这剖腹产,不是小事一桩? “谢谢。”霍少爷眼睛红红,接过便签看了一眼,抄起手机就出门了。 霍家的下人不多,保镖又做不了端盘子切水果的活儿,客人来的太勤,霍源都蹲在后厨挨个洗杯子。 他往楼梯口一站,想抓两个壮丁。 只见霍峋如一阵风一般从霍老二身边刮过,完全不理会亲二哥要求洗盘子的发号施令。 后下来霍淳见状又一哼唧:“二哥,我写报告写的手疼,你去给我榨杯橙汁吧,求求。” 霍源:…… 最终蹲在厨房洗盘子的还是霍老二。 他甩干手上的泡沫,轻轻扶了扶眼镜,遮住眼里的深思。 怎么说呢,他觉得这两天的霍峋,很不对劲。 * 郑爷发烧这两天,叶聿风是来的勤快起来,前一晚上被赶出门,第二天照样是带着叶伯做的爱心餐上门。 他还不忘对着阿良买来的玉米粥菜包子指指点点,“外面小店儿买的哪有家里做的干净,看我这,鸡汤小馄饨,白玉海参粥,一大早上起来泡的参呢。” “你泡的?”郑爷手上被塞了只勺子。 叶少爷瞪着一双儿大眼儿,“我叫人泡的。”四舍五入,也就是他泡的。 “你总往我这跑干什么?”郑爷只想静养。 “我怕你无聊。”实际上是叶聿风同他那些狐朋狗友旅游回来,已经没有新鲜事可闹腾了,加上他马上要进入立人集团任职,即将上班的命运就如同一把定时的闸刀一般悬在叶少爷的脑袋上方,叫他焦虑的很。 在家待着,时不时还要和那哭丧脸的叶静潭碰面,叶聿风不如跑出来找郑秋白玩儿。 “你别嫌我,我给你讲点儿好玩的,你知道叶静潭最近在做一个别墅区的项目吗?” 郑秋白喝口粥,点点头,这可是叶静潭摆脱私生子阴霾的关键战役,那块地最后也成为了燕城第一处别墅区,有着非同小可的时代意义。 “项目开发审批出问题了。”叶聿风脸上的笑是半点不藏,呲着一嘴大牙,“那片一开始我二伯想拿来做单位房,我爷爷非要做主给叶静潭,现在栽了,土管那边土地规划审核不通过。” 单位房,顾名思义,是单位一口气承包的房产,一般给员工低价回购或者免费住宿。 “他也不看看,燕城又不是京市,做别墅区,哪有人会买?还不如给我二伯做单位房,”在燕城买别墅,真不如去京市或者津海买。 郑秋白不记得叶静潭有在这个项目上碰到什么难关,毕竟那时候他们还都不太熟,叶静潭后来也很少提起他落魄的时候, 但瞧见叶聿风这沾沾自喜傻样,真看得郑爷想锤人,“叶聿风,现在没人买,你确定以后还没人买吗?凡事都讲个第一,等建好了,这就是燕城头一号富人区,这地方,一幢别墅的收益顶你一栋单位楼盘。” 更别提,燕城未来几乎就成了京市的后花园儿,多的是首屈一指的富豪高官到这个地界上置办房产做后手,这东西,只会越炒越高。 “啊?”叶少爷眨眨眼。 郑爷脑袋转的快,“现在董事会是不是不同意叶静潭继续推进了?” “我怎么知道?”叶少爷都不知道开发到被政府驳回的项目有进董事会二次研讨的流程。 “……给奶奶打电话。” “好。”叶聿风忙不迭拨通电话递过去。 叶老太太是个一向内敛中立的人物,她不同于丈夫的激进,立人集团是和政府合作承建单位房发家的,虽然时代步入当今,个人购房的势头越发鲜明,几乎就快要取代单位购房,但她的主张还是不能一股脑地去做个人地产,政府的项目也要保住。 叶静潭的项目到最后一关被卡,尤其和他做对的还是叶聿风的二伯,叶老太太这边的人手,不动脑子都知道是人为下绊子。 既然要抢,那不如就抢个彻底,抢到手去做单位房,得不偿失。 电话接通,鼻音浓重的郑爷像个乖孙,“奶奶,是我,秋白。” 当天傍晚,土管的负责人就在郑秋白的邀约下,来到了金玉庭,同场赴宴的还有容光焕发的叶老太太,傻兮兮的叶聿风,以及他那和叶静潭挣项目的二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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