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峋眯起眼,单手摔上车门,“对啊,原来你眼睛不是出气使的。” 霍少爷半分差点就把叶静潭撞死的歉疚都没有,他就是故意的,怎么,有本事报警抓他? 又没撞死,实在是遗憾。 叶静潭是霍峋两辈子的眼中钉,霍峋恶心他,不止因为这人一身小人脾性和坏心眼子。 还因为叶静潭对郑秋白毫不珍惜,只要想起郑秋白被放鸽子的那个情人节,霍峋就满心窝火。 他窝火自己,明明他能陪郑秋白度过每一个节日,怎么那时就已经没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更窝火叶静潭这个不知珍惜的傻b,他珍惜的郑蝴蝶,怎么就要被这样螳螂一只似的男人轻视? 郑秋白当年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左看右看,霍少爷都看不出叶静潭哪里比他强。 霍峋压低声音,明晃晃威胁道:“你占了我的车位,抓紧时间滚,不然下次撞的就不是树了。” “你个疯子。”叶静潭眼底的红血丝深重,蛇一般肆意横行半边白眼球,他已经为了手头的项目许多个晚上没能安然入眠了。 比起梦里他借着郑秋白的信任赢过霍峋时的潇洒得意,现如今似乎一切倒置了。 他成了那个被郑秋白抛弃的人,成了那个要看着霍峋意气风发和郑秋白共赴爱巢的失败者。 不,他如今的失败似乎远不止于此。 叶静潭在梦里得知霍峋不单单是郑秋白身边打工的马仔那么简单,这是根正苗红的京二代,背后全是能为他撑腰的血亲,在燕京两地如螃蟹一般横着走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背景,是叶静潭一个刚刚被认回家门儿,急需在父亲和董事会证明自己的私生子,拍马比不上的。 而他证明自己的绝佳机会,好不容易伪装出的自信修养,就在不久前被叶聿风狠狠击碎了,砸向他的那些石头里,竟然还有郑秋白的手笔。 莫名的耻辱像是粗粝的麻绳,一圈圈缠上了叶静潭的脖子,他如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顺着梦里的踪迹找到这个小区,想找到郑秋白质问个清楚。 叶聿风到底许诺了他什么好处,他要这么对自己。 面前的霍峋更不过是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郑秋白为什么选他都不选自己。 怎么郑秋白偏偏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怎么时间不能快进些呢? 如果一切可以眨眼进入五年后该多好?他也不必这样煎熬了,甚至可以高高在上,尽情欣赏郑秋白对他的痴迷与霍峋的无能为力。 将人玩弄于鼓掌,是叶静潭的乐趣。 叶静潭深呼吸一口气,理智逐渐回笼,他看清霍峋眼底翻涌的敌意和不安。 果然,不安的不止他。 未来是注定的。 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结局也是注定的。 迟早都会胜出的预料,叫叶静潭如毒蛇一般嘶嘶出声:“霍峋,我知道你现在和他在一起,可你别以为这是永远的,你这种人根本不懂他,也根本配不上他。” 叶静潭和郑秋白才是同类,他了解郑秋白所有自卑和敏感。 了解,远比一腔热血的爱更能切中要害。 他们才是最合适彼此的存在。 “你放屁!”霍峋被激怒,“你以为你是谁!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你!我警告你,离郑秋白远点!” “那就看看吧,看看我和你,谁会笑到最后。” 意识到今天肯定见不到郑秋白,叶静潭退回去开自己的车门,临上车前,他道:“等他回到我身边,他连你是谁,都不会记得。” 可这最后一句话,彻底让霍峋后悔起刚刚没有直接把这贱人卷进车轮里,送去见阎王。 毫无疑问,叶静潭一定也知道了些什么,才会一改当初在叶家宴席上装斯文的模样,满腹算计的尖酸嘴脸,和上辈子两人私下碰面时如出一辙的丑恶。 重新挪好车位的霍峋眉头打了结,他以为,记起过去的事情,是老天爷看他太可怜了,不忍心他再失去一次。 可叶静潭那贱人又何德何能? 倘若过去的记忆是无差别投放的,那郑蝴蝶是不是也有可能记起来那一切。 霎时,霍峋的眉头舒展了,倘若真的是这样,他希望郑秋白能快点记起来,快点看清叶静潭的丑恶面目,抓紧把这贱人赶得远远的,不要什么坏蛋都往身边放。 拎起后座堆放的补品和水果零嘴,霍峋回一趟娘家满载而归,这里头礼盒装的珍贵补品,都是他和霍淳昨晚上在霍家的库房里挨个挑选的,专挑孕夫能吃,多吃可以补身体的。 什么燕窝海参人参鹿茸,一应俱全,平时霍家的库房的货倒也没这么齐全,这不恰巧霍老大过生日,一口气来了不知道多少京市同僚送的奇珍异宝,正好给了霍峋薅羊毛的机会,大包小包全扛来了燕城,都给郑蝴蝶做了吃。 肩膀和两手都占满的霍少爷用脚踢开地垫,想找备用钥匙开门,却发现地垫下面空空荡荡,屁也没有。 钥匙呢? 钥匙飞了? 霍峋下意识以为是被叶静潭那贱人摸走了,下次见面,他一准要卸这变态两条胳膊。 没办法,霍峋只能用胳膊肘咚咚敲起门来。 霍少爷虽然刚见过情敌还在生气,但他只要想到门一开就能看到郑蝴蝶,就控制不住开心。 叶静潭那个贱人,说那么多只有一句话是对的,那就是郑秋白像现在和他在一起。 他现在就是郑秋白的正牌男友,且不止现在,还有未来。 只是,打开门,霍峋预期中光鲜亮丽的郑秋白并没有出现,相反,郑爷满面病容,在霍少爷张手要抱抱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我发烧了,你离我远点,别传染给你。” “怎么会发烧?你怎么又不告诉我?”霍峋拔高了音量,甩掉手里的包袱,不顾郑爷的劝阻,一把将人横打抱了起来,紧张地钻进卧室,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洁癖都吓没了。 他身强体壮,才不怕区区感冒发烧。 “就是着凉了,不是病毒性的,两三天就要好了,”郑爷慢吞吞在床上卧下,一看霍峋布满焦灼的脸,伸出手摸摸对方的耳廓,“就是怕你担心,提前跑回来,这才没说。” 郑秋白的指尖少有这么热乎的时候,比霍峋耳朵的温度还要高,暖融融的,摸过霍峋的耳朵,又去蹭他脖颈后的薄汗。 可霍峋的表情依旧不轻松,他低垂着眼睑,看向郑秋白的视线有种莫名的怨怼和气愤。 这视线叫郑爷心虚,小小发烧,不至于吧? “你生气了?”这么小心眼儿呢? “对。” “……” 坏了,这是真气坏了,话都变少了。 郑爷刚想安抚几句,咳嗽一连串地找上门,霍峋瞬间站了起来,转头冷着脸,从厨房端了杯温热的水过来,“吃药了吗?” “吃了。” “一天吃几顿。” “一顿,今天已经吃了。” “哪有一天只吃一顿的咳嗽药和退烧药?”霍少爷终于不再是个秋白脑的耙耳朵,他也知道提出质疑了。 “当然有。” “药盒在哪儿?我看看,你别吃错了。” 郑秋白糊弄霍峋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遭遇滑铁卢,被霍少爷追着刨根究底。 眼见撒谎不好使,郑爷实话实说,“我不想吃药,医生也说,我这样的多喝热水,物理降温就能好。” 霍峋的大掌裹住郑秋白的额头,“你都病成这样了,这看的哪里来的庸医?” 远在京市提供电话问诊服务的赵院长狠狠打了个喷嚏。 “真的不想吃药,”郑爷转了转眼珠子,盯住面前一看火气就很旺盛的年轻人,伸手抓下对方的手掌,搁在自己胸前第一颗纽扣上,带着病气的笑别有意味,“正好,阿良买了酒精,你来帮我擦一擦身子吧。” “酒精降温,比吃药快得多,家里还有梨,你会熬梨汤吗?” 这样的差事,霍峋当然不会拒绝,只可惜他还在生气,撅个嘴,能挂油瓶,手上的动作一板一眼。 郑爷如灶台上的秋月梨肉一般白嫩。 剥梨子时,霍大厨是心无旁骛的,他气都要被这只梨子气饱了,现在连吮一口梨子汁水的心情都没有,但架不住秋月梨一向饱满圆润,咕噜噜往他手里滚,大好的梨子,心眼子多,天生就知道如何引得一个厨子心神驰往。 梨肉自己送上嘴,霍大厨到底还是没把握住。 谁让他也很久很久没吃过梨了。 咕嘟咕嘟的热水已经沸腾,只等梨肉下锅,很快就能煮一剂清热止咳的梨汤出来了。 床边不小心倒地的酒精被霍少爷手忙脚乱扶起来,他一边用手拖着纸巾,一边给满脸通红的郑蝴蝶递杯子,“吐出来,漱口,快点。” 郑秋白接过纸巾斯文的擦了擦嘴,又漱了漱口,轻声道:“嗓子有点疼。” “梨汤应该好了,我这去给你盛。” 很显然,尝到甜头的霍峋已经不记得他刚刚是在为什么生气了。 就算生气,那也都过去了,完全不值当为了叶静潭一个小贱人,破坏他和郑秋白如今的感情。 郑爷满意地看着霍峋提着裤子往厨房跑的背影。 略施小计罢了。 霍峋趁在厨房给梨汤来回两个碗倒成常温的功夫,偷偷拿出手机,给霍淳发短信,问这怀孕的人要是发烧咳嗽,吃点什么药合适。 霍淳很快回了短信:【非病毒性感染不超过三十八度五,医生都不会建议吃药,物理降温即可。】 于是霍峋只得捧去梨汤,再多帮郑秋白用酒精擦拭几遍后背。 郑爷的背薄薄一片,皮肉其实比梨子还白,霍峋的手搁着浸满酒精的帕子抚上去,莫名想到了上辈子在病房里的郑秋白。 那时的郑蝴蝶比现在还要瘦,均码的病号服能从领口出看到肋骨和肩胛骨凸起的胸口和后背,以及一条条横亘在郑秋白枯瘦身体上的术后疤。 现在,他眼前这一切都还是完好无损的。 一瞬间,霍峋感知到了幸福到落泪的具象。 趴着喝完梨汤,扭头递碗的郑爷正好看见这小子眼圈红红,“又怎么了?”要他现在再趴到霍峋大腿上哄哄他吗? 成年人的哄人方式,就是如此快捷直白。 “没事。”霍少爷坚强地抽抽鼻子。 “那你哭什么?” “我没哭。” “……” “空调吹风太大劲儿了,我见风泪。” 好有道理的理由,郑爷竟然找不出漏洞。不过郑秋白这位病号到底没有心力继续陪霍峋胡闹,他喝了梨汤,整个人又困起来,不多时就蜷在床上睡着了。 霍峋回来了,他睡的前所未有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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