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这次我又没有骗你,我刚刚真的就只是在防着苍九时。真的,我发誓!” 朝鸣疯狂解释,但无论他怎么解释,沈栖梧现在都听不到了。 小白鸟焦躁地啄树叶,一片又一片,“沈栖这是什么意思?他什么话都不说就开始屏蔽,是不是生气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可我真的没有再骗过他了啊!我要不要再去看他一眼,就偷偷的,不让他发现。” 不一会儿,苍梧神木底下就堆积了许多落叶,小白鸟:“去,不去,去,不去……” * 小白鸟走后,斩尘钻出沈栖梧的掌心,又变回了那条丝滑又柔软的红绫。 沈栖梧一把捏住它,危险眯眼:“苍九时知道它的存在?”刚刚斩尘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巧合。 斩尘却丝毫不惧沈栖梧,它爱怜地蹭了蹭沈栖梧的手指,承认了。它一端被沈栖梧捏住,另一端却顺着他手腕,大胆地钻进袖子里,一路蜿蜒缠绕而上。 它还一边比划着:他不是好人,他想杀苍九时就是想杀你,他在骗你,他分明是在防着你——不提他了,我们去见苍九时吧,他现在很需要你。 沈栖梧:“……” 怎么感觉自己的负罪感更强烈了?斩尘这话太奇怪了,还有这触感也很奇怪,冰冰凉凉地,还有点儿痒,像是某种爱抚。 沈栖梧“咻”地一下将斩尘拽出来,“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法器,你主人更不是好人。” 苍九时什么时候知道小白鸟存在的?观曦楼相处三年,为何一直瞒着不告诉他?耍他好玩吗? 斩尘小心翼翼觑了觑沈栖梧的神色,发现他现在很生气,但纠结一瞬,它还是趁沈栖梧不注意又缠了上去。 * 没多久,沈栖梧就来到了红杉海外围。 他施法破阵。 青芒灵力不断穿梭于移动的红杉林中,轻轻松松破了一个又一个的阵,直到最后一个——阵中阵。 沈栖梧踏入阵中,挥袖拂开浓雾。 他这次一定要抓住苍九时问清楚——先冷嘲热讽一番,再打一架,将苍九时摁在地上问清楚。 然而下一刻,浓雾彻底散去后的画面猝不及防撞入眼眸。 阵法构筑的封闭空间中央,白狼妖昏迷倒地,一点一点变幻成人。苍九时浑身赤裸,蜷缩在一起,长发铺满地,双耳却仍保持着白狼灵动的形态。 断裂的红绫凄惨飘落,半遮半掩,愈发显得暧昧。 沈栖梧瞬间呆住,眼睛根本无处安放。 “噌”一下,热气涌过全身,心潮泛起不一样的波澜,他方才还想打架的想法荡然无存——这还怎么打?胜之不武啊。 非礼勿视,《清静经》,《清心诀》…… 他转身就要走,但斩尘不让,拽着他的手朝苍九时拉近。 斩尘又开始比划:你是师尊,他是徒弟,徒弟有什么是师尊不能看的呢? 沈栖梧:“?”他竟然觉得这法器说的好有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寂静无声的阵法,捕捉到沈栖梧心神震荡的那个瞬间,陡然爆发出一阵金芒。 随之而来,光影在虚实之间不断轮替,金色纹路遍布整个阵法,有一条从苍九时眉心开始,一路延伸至沈栖梧脚下,一圈一圈往外闪烁,浩瀚盛大。 * 一阵风起,沈栖梧忽然感觉有什么触碰了自己眉心,轻柔和煦,像是虚空中落下一个虔诚的吻。 沈栖梧一愣,鬼使神差闭眸。 他往前走一步,却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与天地共感的世界。 他看到观曦楼那株山茶花的根系已经死亡,他听到南溪谷的鹦鹉正在和狸花猫一起骂人。 鹦鹉:“苍九时大坏蛋,苍九时大坏蛋,苍九时大坏蛋。” 狸花猫:“喵喵喵!” 沈栖梧:“?” 不重要,再看。 他听到千里之外的中州,崇元仙尊与众仙家论道,缅怀戈澜浩劫中牺牲的先辈,畅谈仙门未来。 他看到万里之外的西炎,金锐圣尊一剑毁一座城,废墟之中,诛邪盟的旗帜高高升起。 他的神识无限蔓延,怀明宗,东川,中州,北寒,西炎——凡灵力所及之处,他无所不至。 旷古的风从遥远的天际吹来,灵脉跳动山川呼吸,河流为他驻足一瞬又湍急流过。 他像是在虚空之中与神明相拥,他俯瞰大地,他听到了一切。 庞大,震撼。 共感的世界,时间于刹那间定格,但刹那之后,世界迅速崩塌,时间沉入混沌,光影开始错乱,一切都变得嘈杂模糊、支离破碎。 于是,痛苦难受,神识被混乱吞噬,沈栖梧再也不能听到、看到,身体无法承受,他的七窍开始流血。 也是在这一刹那,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糕之前,阵法中的金色纹路为了保护沈栖梧,尽数退回苍九时眉心。 沈栖梧及时退了出来,但识海仍旧遭受了重创,有种被混沌撕裂般的痛苦,耳边嗡鸣作响,脑子仿佛被什么搅拌了一通,变得混乱不堪。 他一步步朝苍九时走去,恍恍惚惚,“方才那就是……苍九时的……能力?” 他捂住胸口,不知为何,他现在心口很难受,巨大的悲伤呼啸而来,一滴泪滑落眼尾,他抬手擦拭,却发现满手都是血。 最后,他眼前一黑,倒在了苍九时身边。 与此同时,斩尘也虚脱飘落在地。 * 昏迷之中,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听到了一个少年的呜咽声,朦朦胧胧像是隔着层水幕般怅然缥缈。 “哥哥,我这里好难受。它好疼好涨,快要爆炸了……我不会,哥哥可以教我吗?” 少年不知在对着谁说话,但哭腔很动人。这一声声乖巧的“哥哥”,听得沈栖梧一阵阵心软,甭管它教什么怎么教,他:“教你,教你,都教你。” “哥哥,你不许咬唇,咬我……哥哥,我们双修吧。” 沈栖梧:“?” 虎狼之词猝不及防蹦出,呜咽声骤然变喘息,沈栖梧不明所以,沈栖梧大骇。 这哪是喊哥哥,这分明是在喊情哥哥! 水幕剧震,少年的声音被打散。但少顷,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就响在耳边! 少年紧张发出颤音:“师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流血了——” 沈栖梧:“苍九时?!” 最后,沈栖梧是被吓醒的。 醒来后,沈栖梧还很懵,他大口喘息,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窄榻上。 靠头一侧的架子上挂了个做成竹节模样的碧青琉璃风铃,下面坠了片竹叶。风过时,铃轻响,竹叶翻了个面,露出上头的字:医馆七号病榻。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到医馆了。这时,又是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醒了?” 沈栖梧一惊,飞快闭眼,这下连气都不敢喘了,天知道他刚刚经历了什么。但似乎,这声音清泠泠的,不像是苍九时的。 “你现在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沈栖梧睁眼,“师兄?” 是裴云岫在帮他疗伤。温和的灵力流淌全身,识海遭受重创的难受感缓解了不少。 他坐起身,“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在红杉海破阵吗?师兄你怎么会……苍九时呢?” 沈栖梧骤然想起苍九时那对白狼妖的耳朵。裴云岫无比憎恶妖,若被他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裴云岫:“无碍。” 沈栖梧放宽了心,但师兄似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神态让他的心瞬间又提了上来,“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道略微低沉浑厚的嗓音打断他,“你不知道?那你说说,你跑去红杉海作甚?若不是姓韩的那师弟巡视,你跟你徒弟都不知道要昏迷多少天才会被发现。” 轮椅转动,门口秦湛绕过屏风缓缓走进来,“紫府空虚,灵力枯竭,浑身都是血,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 沈栖梧:“!”没发现就好。 他低头,见自己一身白衣全是血迹,就想施个清洁术,但马上被师兄抓住了手。 裴云岫:“别动,你灵力尚未恢复,我来。” 沈栖梧现在的状态都是因为共感造成的。共感的那一瞬间,他的神识无限蔓延,五感遍布至修仙界的每一个角落,但代价是元婴境的灵力顷刻间被耗空。 若是修为再高一点,他是不是就…… 秦湛敲击手腕上的手镯,玄坞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将沈栖梧从思绪中拉回来。 秦湛:“师尊叫师兄照顾我,师兄倒好,把自己的灵力搞没了。要不师兄也搬进泽兰雅筑,换我来照顾师兄?” 自他住进泽兰雅筑后,一连几天,沈栖梧都没有再出现过。秦湛不解,泽兰雅筑不再设迷阵,刑惩司姓韩的那小师弟都可以自由进出汇报公务了,为何沈栖梧还不来? 他都按捺不住要给沈栖梧传音了,却不想,原来沈栖梧是有更大的计划啊。 秦湛了然于胸,于是这一次他决定推波助澜。他盯着沈栖梧:“这样可好?若师兄嫌我照顾的不周到,也可以让裴师兄来,我想裴师兄应该很乐意。” 沈栖梧:“?”怎么听着秦师弟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师兄怎么可能会乐意? “师弟,师兄劝你谨言慎行。”双向奔赴的爱情得珍惜,千万不能作,小心把师兄给作没了。 然而,裴云岫:“若你不嫌弃,可以住泽兰雅筑,我珍藏的龙髓或许可以帮师弟尽快恢复灵力。” 沈栖梧:“??”师兄你又在乱说什么? 不对劲,很不对劲,怎么感觉昏迷时做了那个梦被吓醒之后,世界都变了?把我当成你们双向奔赴爱情里的一环,这样真的好吗?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摔地上了。 沈栖梧:“???” 尤江江不知所措的声音传过来:“你别激动,你千万不能激动,你振作,沈师兄——好好好,不是沈师兄,是你师尊。你师尊没事,真的没事。” 苍九时! 沈栖梧立即掀开被子下榻,在师兄和师弟诡异期待的目光中,飞奔隔壁,如释重负。他才不要成为师兄师弟中的一环! 而秦湛和裴云岫,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秦湛审视般地注视着裴云岫,“师兄不去看看?” 他紫眸中掠过一丝暗光,若有所思:沈栖梧和他那徒弟到底什么关系呢? 苍九时也爱裴云岫,两人不该是情敌么?前世,苍九时被沈栖梧折磨得死去活来,以换取留在怀明宗和裴云岫相见的机会。他对沈栖梧恨之入骨,后来将沈栖梧绑在北寒妖域,日日以冰箭贯心。怎么这一世,两人连与生契都结上了呢? 裴云岫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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