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站在赤岩旁。 随身携带着的武器被作为撬起赤岩的工具,本就弯曲的长弓在接触到滚烫的赤岩时被流出的鲜血更加烫黑,但是在炙成黑弓之后的地方坚固仍存。 非特单膝跪在地上,受伤的那条腿已经无法用上力气,她就用着谢尔登曾经给她防身的小刀将赤岩旁的泥土一块又一块地挖开。 黑烟上冒,将触碰到二人的手臂也烫出黑色的浅印,女孩的面容因为接触着黑烟也泛出充血的红色,眼泪被熏出,不停地滴落在被炙烤发硬的地面上。 “一定要有用啊,”非特不想要打扰艾琳,她的声音很浅,甚至带着点哭腔,“想要帮助希里斯大人。” 艾琳的胸膛因用力而起伏,她的口中发出无意义的低吼。 那似乎是黏死在土地之中的赤岩在长久的努力之下终于,微微地挪动了一点。 岩石滑动的声音似乎与当初谢尔登带领他们撬出洞窟巨石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古堡之中。 多姆仍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怒神大大小小的事迹,同时也包括他是如何将献祭的人命激发出内心汹涌的恨意的过程。 他自恃怒神带来的强大力量,正欲逼迫谢尔登露出濒死的绝望情感,用以化身为更完美的祭品,而不在乎是否尽早杀死对方。 “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多姆以拳砸掌,恍然道,“对了,说到我是怎么信奉上怒神大人的吧,提到这,就要多亏与我血脉相连的家人。” 谢尔登冷眼而对。 “其实就是在这座古堡啊,”多姆怀念着,“我也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但这里啊,曾经是我的家。” 古堡的墙壁上,还残留着数年前火灾所留下的痕迹,好像是在印证着多姆的话。 “可是我蒙昧的父亲竟然要将他的全部家产都留给他的长子,我那个愚钝的兄长。”多姆眼中癫狂,他的声音逐渐拉大,“明明我才是最优秀的。” 他大幅度地展开自己的双臂,黑烟在多姆的身旁聚得更浓,宛若最忠心的仆属,“所以,我杀了我的兄长,那么身为唯一子嗣的我自然就可以成为子爵爵位的继承人了吧。” 谢尔登望着背过身去的多姆,他下意识地以微小的动作想要挣脱黑线的束缚,之前不断地移动的动作并没有让黑线动摇,却让他的手臂不断被烫出不详的黑痕。 等等。 动作间,触碰到的黑线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致。 谢尔登动作一滞。 多姆猛地一扭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谢尔登,“可是,你猜怎么样……” 谢尔登早在多姆转身的一瞬间就将表情完全收敛起来,他勾起一抹讽笑,“我想你也没有当上所谓的子爵吧,多姆先生。” 在现在二者都明了对方身份的时候,这句敬称就在吐出之际都显得暗潮汹涌。 “是。”多姆收回前倾的上半身,不在乎地耸肩,“既然他有眼无珠,那我就将他的双目剜下来,不过……他居然反抗我。” 多姆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那处盘踞着伤疤的地方。 “划伤了我的脸,那我只好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刮下来。”多姆说得很慢,仿佛是在细细咀嚼着当初的滋味。 多姆又握上自己被火烧伤的手,“可惜的是,没等我玩过瘾,古堡就燃起了大火。” 他这句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多姆那红色的、满溢着杀戮与血腥的瞳孔中就倒映出冲天而窜的金灿火焰。 似乎,与他话中的‘大火’遥遥相对。 多姆的瞳孔骤缩,他下意识就用右手挡住自己的面门,浓雾如臂使指一般附在他的面前,替他遮挡,多姆的腿下猛地往后一退。 即使是这样,他的右袖还是被金焰所烧尽直至肩处,长年累月的烧痕之上再次覆上新的烧伤。 身上的金焰无穷无尽,缠绕在谢尔登身上的黑线在金光之下化为飞灰,只剩下肌肤上的痕迹还显示着它们存在过。 谢尔登在金焰之中缓缓站起,躺倒在地上的鹰杖被火焰所缠绕,飞扑到他的手中。 瑰色的眸在火光之中熠熠生辉。 谢尔登没有多话,直接一个箭步瞬身而上,再次爆发的火焰比方才还要凶猛无情,挥出的鹰杖更犹如暴起。 多姆抬起短矛,黑线从其中又一次伸出无数,但在还没有接近谢尔登的时候,就兀然化作火焰的燃料。 “砰!”宛若惊雷乍响。 “砰砰砰!” 又是接二连三的交锋,黑与金在空中撞击,撞出无数细碎星光,黑线的残余落出了火焰覆盖范围之外,稀稀落落地飘散在地上。 多姆连连退步,终是抵挡不住最终一下迅猛的攻击,被夹带火焰的鹰杖撞势横甩到地上,撞击之力不减,整个人在地上又是滚了好几圈,斗篷的兜帽被横甩而出。 他的唇角流出鲜血,他腹间的衣物被燃烧殆尽,他的腰腹处烧痕遍布。 嗒。 是鞋底落在多姆面前的声音。 多姆顺着视线范围中的火红往上看,没等他抬起头,他就看到了缀着烈火的鹰杖尖端,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细圆的一个点。 “咳……咳咳!” 谢尔登站在多姆的面前低垂着头,脖颈上还遗留着黑色的浅痕,昳丽的脸目无表情,金火飘浮在他的身边。 仅仅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二人的处境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不论是谁都心知肚明,多姆的力量削弱得过于厉害。 谢尔登不知道这样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谢尔登不是多姆,他不会给多姆如他一般反抗的机会。 鹰杖高挥,金火坠地。 “我啊,可不想听你的家长里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想在最后写。 【“难道你不知道吗——自古反派死于话多。”】 但是想了想小谢这里的情绪也不合适,那就当时本蠢说的吧,嘿嘿
第83章 离场与降世 轱辘的车轮声在大地之上回响,被暗夜笼罩的原野上安静一片,那唯一驰骋在草原上的马车还在奔驰。 外面的风声呼啸,卡尔低头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地图上一开始画出的村落的草图已经被鲜红的字迹所完全覆盖,卡尔抬头望向车厢内部陷入睡梦的人。 共有九个。 他们在玛佩剩余的地区找到了为数不多的存活着的人。 卡尔兀地卷起手中的地图,动作间扫视到自己手腕上遗留下来的那日挂在断壁上的伤口,他不禁抬手摸了摸。 继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拉开车厢的厢门,正打算对前室的瓦恩说些什么,然而他的视线捕抓到一个东西,瞳孔在瞬间急骤缩小。 “小心!” 前室的三人已经换了一个班次,但是疲惫感仍旧萦绕在他们的身上,似乎机器一般不知疲惫地保持着手持利器的动作。 同时,一只黑鼠在一旁觊觎许久,在卡尔拉开厢门的一个瞬间借助呼啸而起的风声猛然后蹬。 猩红的眼珠,凌厉的爪牙不断地逼近靠右之人。 只消眨眼的功夫,那利爪就可以刺入右侧之人的手腕。 来不及了,不论是刚拉开厢门的卡尔,还是紧握缰绳的中间者,亦或是坐在最左的瓦恩,没有一个人可以斩杀那只蹬出的黑鼠。 就在鼠爪即将刺破表层皮肤的前一瞬间,它们口中得意的吱吱兀地拔高,凄厉的尖叫响彻天际。 最左侧的人猛然一动,他的右手要被黑鼠刺破的那个地方,就疾然被黑雾所烫伤。 升腾的烟气替代了黑鼠的身影,混杂着丝丝血意渐渐消弭。 “消失了……”卡尔显然有些不敢置信。 坐在前室中,保护着驾车之人的瓦恩手里还拿着他的柴刀,他的视线还落在车侧地面的黑鼠上,他看见了。 数只黑鼠——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躯体,全部都失去了原有的形体,在大地之上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原因?”卡尔下意识地自语,但是很快,灵感就从他的脑间闪过,“一定是希里斯大人!” 谢尔登去追踪黑鼠的操纵者,那么如果黑鼠之主都死去的话,黑鼠消失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狂喜瞬间涌上卡尔的心头,也包括还保持着攻击姿态的前室三人。 瓦恩慢了半拍,他从卡尔的语气中稍稍得出了一个自己也不敢置信的结果,“黑鼠代表的那一方,失败了吧。” 奔跑着的骏马被手持缰绳之人下意识地拉停,前肢在空中晃荡,发出嘶鸣。 “我们赢了!” 马匹的嘶鸣像是一滴水溅到了滚烫的热油之中,马车之上的人爆发出惊呼。 他们抱在一起,喜极落下的泪水和汗水相混合;他们并非擅长的武器被丢弃到一边;他们用因为久握而长出水泡的手拍打着对方的手。 瓦恩被另一人死死搂住肩膀,连带着脖子也被缠得喘不过气来,迅速地拍着对方的手臂,“放、放开我……” 车厢内部被救下的人在半昏睡之中听到动静,抬起自己的眼睛看着前方满脸高兴的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们是说,黑鼠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是的!”卡尔的声音很热情,他的眼中闪出泪花,“以后再也不会有黑鼠了!我们不会再生活在黑鼠所带来的阴影里了。” 说着,他眼中的泪就簌簌地望下掉,抹泪的衣袖都被彻底染湿,眼泪越抹越多,最终卡尔顾不上自己在外的形象,就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敬爱的父亲,他亲爱的母亲,他自幼长大的家,他美好而又温暖的家园,全部都毁在了黑鼠的手里,曾经阳光明媚的记忆被血腥黑暗所覆盖。 如果不是……的话,他的哥哥也会在黑鼠的嘴下丧生。 “不,不能再哭了。”卡尔的声音带着哭腔,等他的情绪稍稍平缓下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抱在一起哭泣的众人。 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翻涌而上,“大家……都是一样的感受啊。” 眼泪从眶中流出,卡尔动作却不停,他打开了手中濡湿一块的地图。 艾琳临走之时的话,他还记得——要去希里斯大人那里。 被哭泣之中的卡尔记挂着的艾琳现在正坐在地上。 她用的力气太多了,肌肉的酸痛迫使她连地上沾满的血液与顾不上,干脆利落地坐到了地上。 “艾琳,”非特因为长时间的抓握而暂时放不开手中的短刀,她看着被撬动而滚到一边的赤岩石,“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吧,我们……有帮到希里斯大人吗。” 离开了原本应该身处的位置的赤色岩石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再冒出黑烟,只剩下残余的鲜血在上面缓缓流淌。 但是与一般的岩石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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