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心中深知—— 将巴威雅的城门大开,进行城内游击战这样一件事,是无法打破西麦尔的。 巴威雅人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将大批西麦尔军的目光吸引到巴威雅城内。 从而,给谢尔登足够的发挥空间。 只有谢尔登将那丁的首级与折断的军旗摆在西麦尔的面前,他们才会从痴迷的信仰中脱离,在面对绝望的事实之下,彻底溃败。 可以说阿斯佩尔所做的,是将巴威雅之城整座城的性命都赌在了谢尔登的身上。 谢尔登,是可以做到的。 阿斯佩尔这样坚信。 突然地,阿斯佩尔的腰腹间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将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下意识地捂上自己的腹间,藏在胸腔中的心脏却急剧地跳动不止。 阿斯佩尔抬眸望去,浅灰的眼眸望向北面,那巴威雅之城城外的天空。 口中泄出几声痛苦的低喃:“兄长……” * 暴雨的哗啦声冲掉了所有的声音,谢尔登纵马奔驰,手中的长矛因为在不断的斩击之中发钝,从而被他丢弃。 换上了仍旧寒光凛凛的利剑,眼眸犹如深海般深邃。 “铛!” 兵刃相击,发出惊响,在暴雨之中格外引人注目。 但,西麦尔的军旗之旁,所有的士兵都变作了冰凉的尸体倒在地上,只剩下那有着深红长发的健壮青年。 那丁身上被溅上的血迹在下一瞬就被狂打而下的雨水冲洗干净,在他意识到不对劲时就已经将腰间长剑迅然出鞘。 此刻,面对着从马上击下的攻击也堪堪抵挡。 斗篷上的兜帽被攻击夹带而来的气浪猛地掀飞,不一会儿,他整个人也被下打的雨水所淋湿,头发粘在脸上。 更加把他额间的圆形刀痕显露而出。 “没想到,你居然有胆量出现在这里。”那丁口中是这么说的,但是眼中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他可不相信巴威雅城破谢尔登会坐手旁观。 身下战马经过连夜的奔袭,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强硬继续下去,只不过是徒然使自己陷入弱势。 谢尔登干脆驾马后退,虽然马匹在后退,整个人却是飞身而下,疾然旋转了大半圈的弧度,利用腰部旋转带来的巨大冲力再次向那丁横劈而去。 “砰!” 那丁抬剑格挡,同时被这一挟带巨力的攻击击得一沉,脚底在泥泞的草地上下陷入轻微的深度。 谢尔登紧抿双唇,暗蓝的目色似乎淬入了剑刃的锋芒。见一击不中,便又退后一步,脚下一蹬,瞬间的功夫便闪身到了那丁的背后。 手中长剑直指那丁的首级。 那丁能听见挥向脑后的嗤嗤的破空声,心中遽然一沉,抬剑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陷入泥中的脚步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滑。 下一刻,整个身体斜飞出去,左手撑在地上,再次转眸间,那丁便身处此次攻击的不远处,单膝跪地。 只见那长挥而出的剑锋之下,黑色的斗篷被撕裂落地,以及,那飘逸而下的深红长发。 见挥了个空,谢尔登也不迟钝,只是一个剑花就将剑上缠绕着的红发尽数甩落。 兀一转身,就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丁的身上。 此时,倾盆的大雨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逐渐变小,视野中的所见不断变得清晰,耳边的哗啦声变作细碎的淅淅沥沥。 就在谢尔登再次奔向那丁的时候。 那丁抬头,嘴边勾起了一抹微笑,“其实我说,西恩,不如我们谈谈吧。” 铿锵。 剑刃撞击的声响再次传出,谢尔登手上的力气不断加重,蓝色的双目之中那丁的倒影不断放大。 “谈谈?”谢尔登的声音浅淡而毫无感情,“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 “不。”那丁持剑抵住谢尔登不断下压的力度,声音也因为反抗的动作而有些轻颤,“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都是为了胜利,可以将性命置之不理。” “你来到这里,也牺牲了不少巴威雅人吧。” 砰。 谢尔登闻言,手中猛一用力,下一刻就借助着那丁抵抗的力度而跃步到不远处,剑刃仍然朝向那丁的方向,保持着时刻可以发起攻击的状态。 语中嫌恶难挡,“你别把我和你混作一谈。” 被剑锋割去了颈后大半的长发,深红的短发被雨水所打湿,更显得那丁此时更为狂野。 他说:“你为了巴威雅如此拼尽性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谢尔登握住剑柄的手不禁攥紧,拧着眉就像那丁望去,脚步在转瞬间再次向前蹬去,飘扬的衣摆在身后甩出几滴水珠。 砰砰砰。 “如果说,将你的才能运用在供奉怒神大人的身上,那岂不是更好吗。”那丁接连挡下谢尔登击来的长剑,一边分神说,“我可以赦免你对于西麦尔所做的一切。” 那丁的话音还未落下,谢尔登的呵斥就紧接其上。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长靴踏在浅浅的水潭之中惊起一阵水花,大风刮起,恰好将谢尔登暗金色的短发掀起,让人无比清晰地看见蓝眸之中的盛怒与荒诞。 “只要信奉怒神大人,曾经死去的人就可以得以重生。”那丁血红色的双眸越发鲜艳,宛若浸入无尽的鲜血之中,“你一定也有已死的亲近之人吧,西恩。” 谢尔登进攻的速度兀然一顿,他极其缓慢地抬起自己的眼睛,暗蓝色的眼眸之中,盛怒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诞之意。 “如果你是想说,你是为了复活心中的人从而对巴威雅发起战争。”谢尔登挥剑的动作不停。 极其清脆的铿锵声响起。 剑刃自上而下地与那丁抬起的剑相撞。 淅淅沥沥的细雨在这时也完全停了,夜空之中的乌云变得稀薄,随着大风的刮起,将那遮挡着月亮的稀薄云层吹开。 皎洁的月光正好穿过那层层叠叠的乌云,穿过摇晃枝叶的树干,直直地打在谢尔登的身上。 “那么,我告诉你,你的愿望不可能成真。” 暗金的短发似乎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发着光。 “因为——死去之人,不可能再会归来。” 在谢尔登拒绝那丁的话音刚落。 树林之中,一阵刀光剑影,进攻交错之间闪烁的寒芒不断惊现,地上沉积的泥水飞溅,草木也被锋利的剑刃所斩断,在空中飘起。 二人在一阵交锋之后同时退开一大步。 目光紧紧地凝视着对方,注意着对方的微小动静。 只是一步的差错,可能就会造成性命的丧失。 谢尔登的衣着在数次来回之后变得凌乱,被剑刃勾出数道长痕,衣下的皮肤渗出狭长的鲜血,右边的腰侧被长剑斩伤浅浅的深度。 左手的绷带早就变得松散,只是草草地搭在掌心上。 但是,对面的那丁显然更为狼狈,发梢犹如狗啃,左颊上被长剑划破,不断往下流着鲜血,左腿上也多出了谢尔登所刺出的贯穿伤。 那丁压下剧烈起伏的胸膛,说:“我说的是真的,如果你愿意为西麦尔所用,为怒神大人献上更多的菲茨帕特的鲜血的话——” 谢尔登冷声打断:“所以你在乎的人成功复活了吗。” 那丁面上的神情凝固,握住剑刃的指尖一抖。 就是这时。 谢尔登敏锐的眼神观测到了那一瞬间那丁的动摇。 “我是巴威雅人,是菲茨帕特之人。”谢尔登抬剑,“我们之间只会有一件事,那就是——不死不休。” 他答应过的。 答应过击倒那丁。答应过背负所有牺牲之人的愿望与生命。 答应过……去守卫所有人心中的巴威雅。 “身为西麦尔总指挥官的你,向你手下的西麦尔人一样。”长靴一蹬,谢尔登飞身而去,与那丁的距离瞬间拉近。 暗蓝色的眼眸映入了血红的深色。 “引颈就戮吧。” 砰。 兵器撞击,紧接着是剑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就在此刻,狂风乍起,卷起了无数被剑光所波及而斩落的树叶长草。 树林中的空地上,频繁交错的铿锵声已经停止。 银月下照,照亮了那相隔无比之近的二人。 那丁低头,就可以看见没入自己腰腹处的半截剑刃,呼吸间都好像拥有难抑的痛感,“是你赢了啊,西恩。” 谢尔登抿唇不言,因为冲锋之时需要躲避那丁的进攻而选择了刁钻的角度,但同时,他左肩上也贯入了锋利的剑刃,半截剑身在月光照耀下映得雪白。 他什么痛感都感觉不到。 这是阿斯佩尔所给他的药物还没有失去效用。 现在的谢尔登,就仿佛是一台不知疼痛,不知疲惫的机器。 ‘菲茨帕特的王国里,也有继承了西麦尔意志的继承者’ 只是,谢尔登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之前那个西麦尔人的话,握剑的手不由得一紧。 “喂,西恩。”那丁猛然向前,也不管自己腰腹间的伤口伤上加伤,就要对上谢尔登的眼睛,声音中压抑着痛感,“阿斯佩尔那里。” “你不会对阿斯怎么样的吧。” 谢尔登对上那丁的眼睛,口中不语,眼神冰冷。 滴、嗒。 从那丁伤处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地上发出几声轻响。 一部分鲜红的血液,顺着贯穿他身躯的剑刃顺畅地流到了谢尔登的手上。 那绵绸而温热的鲜血刚一触及谢尔登的指尖,谢尔登脑中就突兀地产生剧烈的晕眩感,眼前产生本不应该被他看见的情景。 似有似无的记忆随着鲜血的纽带,向谢尔登的脑中传递。 * 无月之夜,西麦尔的王都之中。 神殿的大理石建筑被火光所映衬,分明是圣洁纯白的模样,却好似无端染上了鲜血的红光。 拥有这段记忆的主人跨步走进了那座神殿建筑。 从殿前的长台阶一直往上,走了许久许久,他才能看见神殿的正门。 修筑得无比高大的正门大开,他跨入了神殿之中,一眼就能望见那身处于神殿最深处的人影。 随着脚步的走近,谢尔登能从记忆中看见那个人影的模样。 身形健硕,却是披着宽大的黑斗篷,斗篷自带的兜帽十分之大,将人的脸尽数遮挡,只剩下一小截麦色的下颌。 斗篷人说:“那丁,你来了。” “嗯,祭司大人。” 谢尔登可以听见那丁的声音——这段记忆,是那丁·潘西的。 西麦尔祭司瞥了那丁一眼,明明是重大的事情却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语气,“我可以把军队交给你吗。” “当然,祭司大人。”那丁颔首,“祭司大人想要做什么呢,是攻下巴威雅之城吗。”
138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