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书闻冷冷的:“我怎么就成销售了?” AAA周书闻0113,这排字在历历在目。 而周书闻本尊正静立眼前。 甘兴平感到对方的目光极其不友善,就像无声地将他骂了一顿似的,莫名委屈:“你敢说0113不是你的工号!” 周书闻:“……” 秋恬:“…………” 潘文生:? 这是哪一出? 良久,周书闻薄薄的嘴唇动了动,黑夜里他的表情没有变化: “那是我的出生日期。” · 半小时后,甘兴平费尽口舌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仰头灌下一大杯水。 周书闻坐在床沿,身上强烈的对峙意味消散了些,但仍然呈保护姿态地将秋恬护在身后。 “你也不用护鸡崽子似的把他藏着,”潘文生说:“我们要是真想做什么,还能等着你赶过来吗。” 真是个第一印象、第二印象都很刻薄的老头。 周书闻无法将脊背放松下来。 他像是在经历了一场极大的心理折磨和恐惧之后,强行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 如果秋恬靠他近一点,用头发蹭蹭他的掌心,让他知道自己还在他身边的话,他就能稍微冷静些,受到触动一般眼神变得温柔。 他揉揉秋恬的后颈,摸到了一手黏腻的冷汗,而秋恬的后背冰冷,血肉虬结在一起像石头一样坚硬。 周书闻心惊肉跳地低下头。 朦胧的光亮下,秋恬惨白的嘴唇很轻微地颤抖着,显然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秋恬?”周书闻像被石头砸中那样头晕目眩,扶住秋恬的肩膀:“你哪里痛?” 甘兴平默默地补充:“他现在应该哪里都很痛。” “为什么?!”周书闻无法克制自己变调的尾音。 “快死了怎么会不痛呢?”潘文生直言不讳。 周书闻差点气笑了:“你胡说什么!” “要么留在地球彻底消亡,要么回到WTG1643进行第二次生命循环,”潘文生静静看着周书闻:“这两种结果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周书闻顿住了,忽而他眸色动了动,垂头看向秋恬:“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 秋恬抿着惨淡的嘴唇不发一言,绵长的疼痛使他无法掩盖孱弱和疲惫。 周书闻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削瘦过。 “不应该说知道,”潘文生轻笑:“他自己的生命循环机制,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 周书闻咽喉动了动,额角的青筋在压抑中突了起来。 潘文生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侧脸,淡淡道:“现在冲他发火确定不会后悔?” 周书闻转头:“谁他妈说我要发火了!” 潘文生扯了扯嘴角,对这个愤怒又惊恐的男人视若无睹,偏头看向他身后的秋恬。 “你来地球那天距离循环的日子还有多久?”他说:“告诉我你们那里的时间就好。” 秋恬痛得头晕眼花,其实根本没有力气说话,但他还是竭力回想了一下,低声道:“96天。” “那到地球是什么时候?” “六月……” “六月二十八号。”周书闻补充。 潘文生了然地抬了抬下巴,“比我想的要多。” “五个月,”他竖起五根枯瘦的手指:“好好珍惜你们在一起的五个月吧。” 周书闻眸光一沉:“什么意思?” “WTG1643的一个周期等于200个当地自然日,等于730个地球日,”潘文生苍老的脸上没有表情:“不是百分百精确,但也差不太多。” 秋恬吃惊地抬眼,喘息着:“你怎么会知道……” 潘文生没说话,倒不是被问住了,而像是被这句话伤到了。 他颌关节动了动,半晌平静道:“我认识过你们那里的一个人。” “可是——” 可是即便是他们也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关系。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止住了,秋恬眼瞳闪了闪,从中想明白什么,进而理解了那句话里深刻的含义。 胸中猛然一阵钝痛,他弯下腰倒抽着气。 周书闻从后面抱住他,紧贴着他满是冷汗的后背,嶙峋脊骨的颤抖传至周书闻胸膛。 潘文生从包里摸出一样东西放置床头:“让他拿着睡一会儿吧,能好受些。” 台灯越来越暗的光线下,旧木桌上躺着一串深绿色水晶串成的项链,正中央的坠子是一个被填的满满当当无法开启的木头匣子。 长约六七厘米的细长矩形木匣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这是什么?”周书闻说。 “我一定什么都要告诉你吗,不要就还我!” 潘文生站起来,带着甘兴平怒气冲冲走出卧室,木门被嘭一声撞紧。 但他没有带走那串项链。 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来头,但秋恬将它攥在掌心,的确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疼痛。 虽然不至于药到病除,至少让他有了些力气去休息。 周书闻脱掉外套和他一起躺了下来。 唯一一盏台灯熄灭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秋恬思绪纷杂,想到潘文生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就感到一阵悲凉。 他们确实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关系,但在可爱星球,人们的生命周期都是固定的。 秋恬是两百周期,之后还能第二次循环。 而除此之外的普通人,有的是100周期,也可能是120、150,甚至可能只有短短的50个周期。 这个时间从诞生起就能够通过能量检测计算出来。 所以潘文生大概是亲眼目睹过一个可爱星人从来到地球的第一天,直至彻底消亡的全过程。 通过他生命的时长,计算出了两个世界的时间关系。 周书闻大概也早已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没有说话地将他抱得很紧。 秋恬疲倦至极,本能地将脸埋进周书闻胸膛,听着他比往常更沉重纷乱的心跳。 “我不一样,”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不会死的。”
第65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两人启程离开了乡间的小屋子。 告别时秋恬将项链还给了潘文生,觉得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所以动作异常小心。 “昨天谢谢你。”他说。 潘文生没推辞,随意摆了摆手,将项链用绒布细心擦拭干净收进一支素雅的象牙盒子里,然后才抬头瞅了眼秋恬: “怎么样,能有用吗这个东西?” 秋恬莞尔:“很有用,我睡了个好觉。” 他仍然很虚弱,靠在周书闻臂弯里拢一件雪白的厚外套,脸色和衣服一个颜色,眼底有浓浓的青黑。 如果不是周书闻将他托着,这冬日里的一阵风大概都能把他卷走。 潘文生只瞧他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大概只起到了个聊胜于无的作用,但对秋恬目前的状况来说,哪怕只是好一点,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他是真心在感谢,潘文生知道,一直强硬的语气不明显的和缓了些:“行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这种浓浓的临别之际倒计时的意味让周书闻很不舒服,他皱了皱眉,以一种下意识回避的心理偏了偏头。 潘文生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谢谢。” 周书闻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 前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怕他没听见,周书闻再次提高声量,诚恳的:“谢谢你!” 潘文生的手举了起来。 听到了,闭嘴! 可别像昨晚那样把刚睡熟的狗吵醒了! 周书闻:“……” 秋恬抿着嘴轻轻笑了笑。 此刻天刚微亮,天际一半还是深蓝,另一半泛起了淡青色,秋恬洁白的脸庞和灼亮的眼睛在暗色里格外清晰。 周书闻想如往常那样拍拍他的额头,手都伸出来了,却又舍不得。 他心里就像被水浸湿了似的又酸又涩,最终将一个轻盈的吻作为代替,落在了秋恬的眉心。 “我很好笑吗?” 他顶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因为怕吵醒院子里的土黄狗而忍气吞声的模样的确很好笑。 但秋恬摇摇头,“你很可爱。” 他这样看周书闻时,明澈的眼睛里全是他的倒影,就好像他的世界满心满眼都是他。 周书闻心神一颤。 下一秒,把外套帽子扣到秋恬头上:“别矫情。” 他环着秋恬往车上走,没走两步又像忍不住了似的,把帽子拉下来去看秋恬的眼睛: “你刚那样说是在跟我卖萌吧?” “你肯定是。” 他自言自语:“你肯定觉得我喜欢死了!” 秋恬笑得捂住了嘴。 甘兴平眼见着周书闻把秋恬送上副驾驶,一边碎嘴着一边给他系好安全带,笑着上前: “路上注意安全啊。”他说。 周书闻点点头:“谢谢你,你们昨晚也辛苦了。” “不辛苦,”甘兴平说着,深吸了口气,“其实能亲眼看到秋恬,我也特别激动特别紧张,哈哈……” 他憨憨地笑着:“还有我老师脾气就这样,有时候说话直您别见怪。” “不会,”周书闻连忙道,他顿了下:“我其实很感谢。” “不用不用,”甘兴平谦虚地笑着,递给他一张名片:“之后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联系我们,不用见外。” 周书闻收下名片,再次道谢。 甘兴平似乎感到更加折煞,连连后退,冲车窗里探出脑袋的秋恬招招手:“再见了秋恬。” “再见,”秋恬笑着晃晃手指,突然起了些玩笑的心思,强调道:“真的非常感谢。” 果然甘兴平脸都涨红,极度不适应这种你来我往的恭维,手忙脚乱送他们离开了院子,自己就跑回了屋子里。 秋恬收起笑吟吟的视线,“他也好可爱。” 周书闻:“……” 周书闻嘴角一下子平了。 方才还真情实感的那点感激荡然无存。 他打着方向盘缓慢前行在乡间小路上,天色更亮了几分,有几户人家的院子里已经冒起了袅袅炊烟。 秋恬琢磨着他的神色,说道:“当然还是你最可爱。” 周书闻不语。 竖起耳朵,还有呢? “你不仅可爱还很帅气。” 不错。 再多说说。 “不仅帅气还很有才华。” 周书闻的翘嘴要压不住了。 “而且你还特别喜欢我。” 这是最重要的。 因为感受到了爱,秋恬才知道这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每次周书闻露出很喜欢很喜欢他的眼神时,整个人都温柔得在发光。 他收回视线,在周书闻又要嘴硬说他矫情的时候,喉咙恰到好处地痒了起来,捂着嘴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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