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你仔细看。”祝予怀犹疑地皱起眉,“知韫姑娘没戴面具,不属于花神之列。十二花神里的水仙,不在台上。” 卫听澜不甚明白:“那兴许是还没出场……” 两人话未说完,他们正对面的雅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女子惊恐的尖叫。 “救命啊!”
第079章 双榜 这一声惊叫虽戛然而止,但还是引起了廊上众人的注意,楼下也有不少宾客困惑地抬起了头。 半醉的纨绔们都还没回过神,倒是谢幼旻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什么动静?” 祝予怀下意识就要挪步,卫听澜按住了他:“你别去,就在这儿等我。” 祝予怀有些心慌,卫听澜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拔剑转身,穿过回廊往对面的雅间冲去。 谢幼旻看他头也不回地往对面跑,忙追了上去:“卫二,出什么事了?刚刚是——” 卫听澜没空搭理他,握稳手中的剑,径直劈向紧闭的房门:“别废话,帮我撞门!” “哦哦……好。” 两人合力撞了几下,木门发出不堪重击的吱呀声,门闩骤然崩裂开来。 谢幼旻没刹住脚步,一下子扑了进去,待看清眼前场景,登时倒吸了口凉气。 地上倒着两名衣裙染血的女子,一人胸前插着剪刀,另一个则被簪子扎穿了喉咙。 谢幼旻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慌乱道:“这这这,什么情况?我去叫大夫……” 卫听澜蹲下身查看须臾,心便沉了下来:“刺中的都是要害,人已经咽气了。” 他扫视了一圈房间,走到大开的窗子跟前望了望,窗外只有一条远离主街的偏僻巷子,空寂无人。 谢幼旻终于爬起身来,仓促间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又吓得往边上一弹:“啥啊这是?” 卫听澜闻言望去,稍皱起眉:“你别乱踢。” 他用剑鞘将地上的物什小心地翻了个面,才看清那是个花神面具,上头所绘的纹饰,花白胜雪,叶长如剑。 正是水仙。 * 出了命案,春花宴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高台上的演出停了下来,很快有人去报了官。赶来的官差将离案发之地最近的楼层暂时封锁,宾客们被逐一录名、询问案发时的状况。 有知韫出面安抚,倒也没起太大的骚乱。而且案发时大多数雅间都开着门,众人彼此之间都能作证,很容易排除作案嫌疑。官差也无意得罪这些非富即贵的客人,循规蹈矩地问完该问的,便将人都放了。 出了这样的意外,吃酒也没滋没味了。遮月楼转眼就空了大半,谢幼旻的朋友们也颇觉遗憾,约了有空再聚,便一一告辞离去。 谢幼旻将他们送出去,回来却见祝予怀和卫听澜还没走,正在探讨着什么。 祝予怀说:“依你所言,五层的高楼,除非凶手身手不凡,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从窗户逃逸。倘若凶手没跑,会不会是从窗户攀上了楼顶,或者……” 谢幼旻听了片刻,坐了下来:“我听官差说,凶器都是姑娘家的东西,现场也没有第三人的蛛丝马迹,兴许是两个死者有什么恩怨,争执中杀了彼此呢。” 祝予怀静了静,叹气:“倒是也有这个可能。” 谢幼旻开解道:“别多想了,查案的事自有官府去办,死者咱们不认得,凭空瞎猜也无用,徒增烦恼罢了。” 卫听澜也不希望祝予怀为此事劳心费神,顺着劝道:“世子说得不错,我查看过那雅间的窗户,确实没留下什么攀附或踩踏的痕迹。你还是莫为此多思多虑,平添心事。” 他们都这般开导了,祝予怀也只得暂按下自己操心闲事的老毛病。 “先不说这个。”谢幼旻看了眼关严实的门,凑近些小声道,“还有件事需得和你们知会一声。我娘过两日要去檀清寺礼佛,准备在那时悄悄将秦夫人和小羿捎带出城,再转道送往雁安。你们觉得这时机如何?” 卫听澜没有异议:“京中不安全,早些走也好。” 祝予怀提醒道:“只怕瓦丹人猜到秦夫人和小羿在侯府,会暗中派人监视。侯夫人出行时,需得多安排些人保护。” “这你放心。”谢幼旻说,“我爹做了多手准备,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诱几个人上钩呢。” 卫听澜明白,寿宁侯为人谨慎,这回破例担着风险收留秦宛母子,就是想以此设局,把那些隐在暗处的瓦丹人给钓出来。 他对此倒不担忧,谢安道虽退隐多年,但好歹曾坐到过三大营统帅的位置,眼界和城府非常人可比。他既肯接下这烫手山芋,就是有把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送出去。 桌案上的残羹剩饭早已凉了,三人没聊多久,谢幼旻便叫了伙计来收拾房间。 那眼生的小伙计笨手笨脚的,拾掇的时候险些打碎盘子,好在被卫听澜及时接住了。 “多谢客官。”伙计接过盘子,汗颜道,“实在对不住,小的方才有点没缓过神。” 卫听澜收回手,看了他一眼:“魂不守舍的,被命案吓着了?” “客官见笑了。”伙计歉疚道,“咱们这些人虽命贱,可平日里都本分守己的,骤然出了这样的惨事,心里头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祝予怀听他这意思,忍不住问:“恕我冒昧,出事的两位姑娘,都是楼中人吗?” “不全是。”伙计摇了摇头,“其中一位是咱们楼里的秋婵姑娘,另一位是前些日子才住进来的客人。也不知道她和秋婵姑娘和有什么恩怨,唉……” 祝予怀见他知道的似乎也不多,便没怎么追问。伙计叹息着将桌上的杯盘收拾干净,就告退下去了。 卫听澜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伙计的背影,待人走后,不动声色地低头轻瞟了一眼。 他掌心攥着的,是张窄小的字条。 是方才那伙计趁着接过盘子的时机,悄悄塞给他的。 * 芝兰台中学子人数少,文试阅卷自然也快。有武试的几天作为缓冲,翰林院加班加点地评阅荐卷,在学子们休沐的第三日,就把擢兰试的榜单放了出来。 擢兰试分文武双榜,名单列在一张长卷轴上,张挂于芝兰台学宫外的鹿鸣亭。其中文榜和武榜的前二十名,还会专门用红纸誊抄出来,贴在贡院外科举放榜的地方,对外公示。 擢兰试的放榜一年一次,没有科举放榜时那么拥挤,但也有不少书生百姓围着看热闹。 易鸣在人群外左右徘徊,正犯愁从哪儿挤进去,就听见最前头有人清了清嗓,将榜单上的人名高声念了出来。 头一个就是他们家公子! 众人发出一阵意料之中的感叹:“到底是白驹,刚入台就拿了榜首。” 易鸣早料到祝予怀会名列前茅,听着周围的赞叹声,心里也跟着高兴。 然而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听见了个阴魂不散的名字。 “文榜第十八名,卫听澜。” 那念榜的书生也顿了一下,稀罕道:“欸,这卫小郎君可以啊,文武双榜上都有他。” 后面的人听了这话,都好奇起来:“他在武榜排第几?” “这还用说吗?”书生一笑,抬手往榜单最前头一指,“在那儿呢,武榜榜首。” 人群一下子热闹起来。 “如此说来,卫小郎君也算得上文武双全了?” “夸张了,文试才十八名,也就那样吧……” “你懂什么,擢兰试的难度非同小可,能上榜的都非等闲之辈了。” 众人的话题很快跑了偏,都开始争论卫听澜是不是真的智勇双全;更有甚者,还拿出话本里的桥段为自己辩护。 易鸣听得无语,终于趁机挤进嗡嗡不休的人群,努力望向那榜单。 红纸墨字,左为文榜,右为武榜。他家公子的名字果然高居最上,和卫听澜的名字静静地并列一处。 易鸣的视线在这两个名字间反复逡巡,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 这过于喜庆的大红榜单,越看越别扭了是怎么回事? * 距离贡院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靠窗的人擎着茶盏,感叹道:“我是不是该先敬你一杯,恭祝你夺得魁首?” “免了。”卫听澜给自己斟了茶,“你约我到这儿,不会就为了品茶看榜吧。” 岳潭轻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是我约的你?就凭一张没有署名的字条?” 卫听澜毫不留情道:“自然是凭你那一眼就能看穿的易容啊。” 岳潭的笑容略一顿。 自从上次扮作文士,在街上出头时被卫听澜一眼认出后,他回去就苦心精进了易容术。 前天春花宴人多眼杂,他特意换了副样貌,竟又被认出来了? “有那么明显?”岳潭不死心,“我看谢世子就没认出来。” 卫听澜“呵”了声:“就他那观察力,跟睁眼瞎也无甚区别。” 岳潭有些泄气,放下茶盏道:“算了,先说正事。” 他们所在的茶楼,隔着窗就能看见繁华的街市。岳潭抬手指了指街角一家铺子:“那地方,你认得吗?” 卫听澜顺着望去,那是间闭门歇业的店铺,招牌上写着“秋思坊”。 是那家向檀清寺布施过观音织毯、且据武忠所说与瓦丹关系匪浅的绣坊? 卫听澜慎重起来:“你们查到什么了?” “暂时还不好说。”岳潭道,“但有一件事值得在意。前日楼中的命案,其中一名死者正是秋思坊的坊主秋姚,人唤其为秋娘。” 卫听澜稍稍凝眉:“我记得你说,另一名死者是遮月楼的乐娘,叫秋婵?这两个名字……” 岳潭点头:“秋婵是知韫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她那时年纪小,不记得父母,却依稀记得自己有个阿姊。我猜测,应当就是秋姚。” 卫听澜想了想:“倘若她们真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那这命案是怎么回事?” 岳潭说:“春花宴时,秋婵本应扮作花神上台。但据其他人说,临上场前她的琵琶弦断了一根,匆忙跑回屋去换。可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微皱的信纸:“后来知韫在她房中,发现了一匣来历不明的贵重首饰,还有这封信。我想,这信就是她不顾演出、急着跑去找秋姚的直接原因。” 卫听澜接过来看了几眼。 字迹秀丽,只寥寥几句,却是一封绝笔遗书。
第080章 劫持 信上写道: 「秋婵娘子: 执笔冒昧,还望宽谅。 萍水偶逢,如遇故人,心甚念之,不尽潸然。想吾此生之途,命缘寥落,不得天怜神眷。人间世事,恰如烟云流散,昔年之愧,如今再难相赎。至此日暮穷途,能得此鱼鸟相望,已是不期之幸。 钗环将失其主,索性赠与娘子,聊慰旧思,将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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