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悄悄掀开一点儿L被子,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 床沿,裴忌面容冷峻深邃,似凉州雪峰上千年难化的冰雪,久久凝视他,自带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娇蛮跋扈的小世子想利用父亲权势为自己出气,可他忘了,在他眼前的人不是对他百依百顺的大哥,而是冷酷无情的二哥裴忌。 虞藻吓得打了个哆嗦,他偃旗息鼓,似被戳破胆的小河豚,闷闷不乐道:“算了……” 他有点恼,但敢怒不敢言,只把一双白足伸出被褥,塞进裴忌的掌心。 似是要借这个机会为自己出出气,好羞辱对方几分。 果然,恶毒指数涨了2点。 已经是【7/100】了。 裴忌垂眸看向手中的足。 因坠马事件,虞藻的脚崴了,小腿被蹭破了点皮,前段时间一直在休养,可脚踝处的淤青依然明显。 眉峰深深皱起。 御医不是说只是小伤吗?不消一段时日,淤青破皮处便会完好如初。 这些天,裴忌日日帮虞藻上药,但都是在夜里,虞藻熟睡时。 深夜,烛火昏暗,看不太真切。 他竟不知淤青重成这样。 指腹若有若无蹭过足背,带来过电般的战栗。 虞藻没忍住抬脚踹了裴忌一脚,裴忌任由他踹,反而抓着他的小心轻轻揉了揉。 宽大深肤的大掌间,静静躺着一只小巧雪白的足,是掌心中的一捧鲜牛乳。 裴忌问:“还疼?” “疼” 虞藻故意恶狠狠道。 自被子间冒出半张被闷得粉白湿润的眼,他敢怒不敢言般,半天只敢憋出一句,“疼死我算了” 自打进京,他这幼弟脾气怎么愈发任性了? 裴忌十分无奈,给虞藻上药时,脸还挨了一脚。 他面不改色,早就习惯了。 有时候虞藻要是不给他两巴掌两脚,他反而会纳闷,虞藻最近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这般没精神? 有打人的力气,说明精力旺盛。 “二公子。”门外有侍从来报,“宫里的陈公公来了。” 陈公公,便是圣上身边的大太监。 陈公公奉陛下旨意,给小世子送来了许多新鲜玩意儿L,还有一些珍贵药品。 “小世子身体病弱,还是需要好好照看。”陈公公一脸慈爱,又打探着消息,“近日小世子身体恢复得如何?若是差不多了,也该去太学了。” 裴忌道:“就近日了。” 他思索片刻,又低声与陈公公说了什么。 虞藻在不远处偷听,但听得不真切。 他穿着一身冰蓝锦袍,白玉腰带勒得腰身纤细一把。 白净小手扶在朱红圆柱上,暖阳斜入庭院,衬得他冰肌玉骨、身段窈窕,宛若画卷。 看着不远处的裴忌,虞藻越想越生气。 摸了他的细辫子,也摸了他的脚,他只是让裴忌做点小事,裴忌都不肯做。 白给裴忌摸了 初春天气微凉,仍有雪来不及融化。 虞藻不知道从哪儿L抓来一把雪球,猛地往裴忌那边砸去—— “哎呦喂”陈公公身上一凉,被雪球砸了个正着。 虞藻没料到他不仅射艺差,准头也差。 雪球没砸中裴忌,反而砸中前来传话的陈公公。 不过他砸了就跑,似一只忽然从屋檐跳出的小猫崽儿L,凶狠地亮了下爪子,没等看清对方什么反应,又匆忙猫着爪子逃离现场。 只留下一地爪印。 与烂摊子,全让裴忌处理。 裴忌也已经习惯了,他熟练地掏出一枚金叶子:“幼弟顽劣。” “哎呀、哎呀” 陈公公垫了垫金叶子的分量,眼睛都要冒出光了。敢情刚刚砸他身上的不是雪球,而是天上的馅饼儿L 他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的,“哪儿L呢、哪儿L呢。世子殿下还小,活泼好动是正常的。” 不过心下却微微大骇。 不少人说这裴忌冷面无情,小世子是被长兄与父亲惯的,现在看来,传闻也不是全然真实。 裴忌虽不苟言笑,但对这幼弟的溺爱溢于言表,方才他口中虽指责幼弟顽劣,可分明没有管教的意思,反而十分纵容。 那倨傲与平静的态度,仿佛不管他幼弟做什么,他都会兜着护着。 陈公公甩了甩拂尘,笑得狗腿:“裴二公子您放心,您方才所言,我必定会找准时机,在陛下面前提起。” “绝不会让我们小世子平白无故受了委屈。” …… 茶楼。 “砰”的一声名贵瓷器在墙壁碎得四分五裂,有人拍桌而起,怒不可遏:“在太学纵马,谁惯的他” “他自个儿L要在太学里纵马,摔着了疼着了,竟反过来怨我们,让我们和他道歉?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又不是不知,北凉王如今风头正盛,正得圣心。他这世子是仗着有人撑腰呢” 一群世家子弟义愤填膺。 前不久,他们父亲皆与他们谈了话,大概意思是,北凉王小世子伤得很重,他们身为同窗,就给他道个歉吧。 “荒唐、太荒唐了”有人愤愤骂道,“这纨绔课不来上,心眼倒是很多。这还没见着面呢,等之后见着面,又要怎么折腾我们?” 丞相之子面色不佳:“我们倒是还好,最重要的是凌兄你。是你先开的这个头,往树上挂红绸、取好兆头,太学学生纷纷效仿,本是一段佳话,被这么一弄,你倒像成了害北凉世子坠马的罪魁祸首。” 四周唏嘘声起,看向凌北的目光十分同情。 他们毕竟不是“主犯”,就算道歉,随便意思一下就行。凌北不一样,他得实打实登门道歉,是要同北凉世子面对面的。 凌北没想过会有这样一遭无妄之灾。 他饮了盏茶:“你们要去道歉?” “当然不去” 有人冷道,“这小世子当真跋扈,刚来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若真去了,他以后岂不是要骑到我们头上去?”
第123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三) “说得好我们一个个的,可都要硬气一些。” “这小世子骄纵惯了,可他别忘了,这里是京城,而不是他的北凉。” 有小侯爷凌北与丞相之子江独明领头,他们又怕什么? 太学虽是太学,但也是小小的官场,他们为同窗不假,然身份差距更是真。 凌北并未接话,而是慢悠悠地摇晃手中的斗彩瓷杯。 旋即,淡淡地嗤笑了一声。 这小世子倒是聪明,知道挑软柿子捏。 太学里可不止他们这一伙人,还有一众皇子,以及当朝储君。 他们最多只是懒得跟他计较,可太子明奕,心狠手辣、阴晴不定。 若他招惹了太子明奕,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 自从那日被裴忌发现赖床,虞藻便多长了个心眼。 天才蒙蒙亮,虞藻忽的坐直身,人起来了,眼睛仍然紧闭。 待寝殿大门被推开,他才揉揉眼睛、睁开眼睛,瞧见来人果然是裴忌,他得意又骄傲地翘起下巴。 被抱起来洗漱时,他唇角仍高高翘起,迫不及伸过粉扑扑的脸蛋:“我起很早哦” 一脸期待夸奖的样子。 谁知,裴忌只是“嗯”了一声。 虞藻气得睫毛乱翘。 若是大哥裴雪重,必然会抱着他夸他,说他很乖、很棒,这么早都能起来。 而不是像二哥裴忌这般冷冰冰。 裴忌不招虞藻待见,是有缘由的。 伺候的侍从名为黎书,他自小便是小世子的书童,见二公子来,他有眼力见地打开一个小罐子,又呈了上来。 淡淡的植物香弥漫开来,百合、迷迭香等味道与虞藻身上的香气混合,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二公子,水已备好,是温的。”黎书恭敬道。 裴忌微微颔首,拿起一个长条物,沾了沾小罐子里的粉状,送到虞藻唇边:“张嘴。” 这是由虞藻提议改过的牙刷。 采用象牙等珍贵材料制成牙刷的细手柄,再让手艺人在顶端凿出小孔,插入柔软的马鬃毛。 虞藻张开嘴,绷着脸蛋让裴忌帮他洗漱。 “含着。” “吐。” 虞藻故意往裴忌手上吐。 裴忌沉默地看着被弄湿的掌心,以及一块被濡湿的袖子,垂眸看向虞藻。 虞藻一脸无辜,缓慢地眨了眨眼。 罢了。 今日幼弟起得很早,值得嘉赏。 不过被吐了一身而已,小事。 他幼年时,还抱过幼弟,被尿了一身,不也没说什么吗。 “等会我送你去太学。”裴忌单臂抱着虞藻,擦干净虞藻的面庞,说,“若是再不去,太学学子都不知晓还有你这个同窗。” 虞藻抬起小脸、很配合地让裴忌擦,闻声,倨傲又骄纵地轻哼一声:“谁稀罕他们知晓。” 在小世子眼里,世家子弟皆是不入流的货色,不值得他高看。 裴忌眉头紧皱。 他知道幼弟顽劣、骄纵,有心掰正,然幼弟实在美丽,他总是不忍多加苛责。 但这里是京城,并不是他们的北凉。 裴忌担心幼弟行事过于恣意嚣张,反而会惹来祸端。 “哥哥,我今日不想去太学。” 虞藻搂着裴忌的脖子,软乎乎地蹭了蹭,如一块可口的小糕点,声线都是软糯的。 “明日,明日我一定去太学,好不好?” 小世子口中的明日,总是明日复明日。 可望见幼弟一脸依赖、仿佛他是唯一的依靠的模样,裴忌再次心生不忍。 算了,何必逼那么紧。 他不日前受伤,这段时间不是在养病么?养病养病,再多养几天,等养好了再去太学。 而且他也没有出去乱来,只在屋子里专专心心看话本,胜过多少声色犬马、沉溺烟花之地的纨绔? 虽然裴忌也不知道这些话本有什么好看的,也许只是图新鲜罢。 为了让幼弟今早腻歪,他让人去民间收集了一筐话本,让幼弟一次性看个够。 看够了,新鲜劲儿过了,总该将心思集中在功课上。 “那便明日。明日不管你搬出什么说辞,就算绑,我也要将你绑去太学。”裴忌声线冷淡强硬。虞藻心中恼怒,裴忌又威胁他,真讨厌 面上却唇角弯弯,虚情假意地拿腮肉挤了挤裴忌的下颌:“哥哥你真好。” 假话。 裴忌自然知道这是假话。 他见过幼弟同大哥真心实意撒娇的模样,自然知晓,当下的幼弟只是在敷衍他。 “兄长回了信。” 裴忌坐在圆桌边,桌上是琳琅满目的早点。 他扶着幼弟的腰身,给幼弟喂了一口西域进宫的羊奶,“他近日便会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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