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沈君玉终于回来了。 沈君玉进了院子里,看了那袭华丽的玄衣一眼,眸光微动,便道:“外面风凉,你一会还是早些回来睡觉吧。” 闻朔兀自负手,一言不发,风吹起他华丽的衣摆,颇有几分冷冽上位者的气势。 沈君玉也不戳破他,自己进屋,用清洁咒去除一身尘垢,便熄灯睡了。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沈君玉半梦半醒间,有个温热的身躯从后方静静靠了过来,搂住他。 沈君玉朦胧着语气有些困倦地问了一声:“回来了?” 没有任何回应。 沈君玉便又阖眸睡去,过了一会,有丝丝缕缕的墨发从他身后垂落,接着,便有几个吻很轻地落在他侧脸和耳根处。 就这么黏糊了片刻,吻才没有了,但环在沈君玉腰间的手却扣得更紧了几分。 有些东西很难说,可就是有瘾。 所以即便生气,也顾不得了。 此刻,窗外有银白色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沈君玉温润白皙的睡颜上,照在那垂落的长睫和红润的薄唇上,隐约仿佛照出一点很淡的笑意。 ·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闻朔就醒了。 这时他微微欠身打了个哈欠,忽然便发觉自己的外裳被脱了,只剩下雪白的里衣,身上也十分干爽。 那些残留的伤痕血渍都消失了。 闻朔见到这一幕,怔了一瞬,眸中不觉流露出一丝很淡的柔和,然后他就俯身看向一旁的沈君玉。 沈君玉仍睡着,长睫低垂,白玉一般的侧颜精致温润到了极点,腰间搭着丝绸被子只盖住一丝,露出半截漂亮洁白的腰。 闻朔看了,忍不住就伸手轻轻覆盖了上去。 结果就这么一下,沈君玉醒了。 闻朔立刻不动声色地伸手给他拉下衣服,欲盖弥彰道:“睡没睡相,也不盖好被子。” 沈君玉醒过来,睡眼惺忪地懒懒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忽然,小院外遥遥传来敲门声。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只能是蔺辰。 听到这敲门声,沈君玉脸上惺忪睡意不觉缓缓消失,眸光也变得明亮清澈,他欠身起来就要换衣出去查看。 闻朔见状便皱眉道:“我去吧。” 沈君玉摇摇头:“他既来了,必然是要见我的,一起去吧。” 闻朔只能道好。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见到蔺辰,闻朔脸上便不觉带了一丝冷意,沈君玉倒是十分平静。 果然,蔺辰进门时虽然微微笑着,但一开口就是:“我来找沈小友兑现那个承诺了。” 沈君玉早有预料,这时道:“既然是剑灵前辈答应下的条件,沈某自当应允——不知阁主希望我替阁主办什么事?” 蔺辰眸光平静地看向沈君玉:“我要你同我打一个赌,赌注和条件都由我来定。” 闻朔:? 沈君玉:“哦?不知阁主想同我打什么赌?” 蔺辰:“不赌别的,就赌星卜之术。” “若我输了,我答应你三个条件;若你输了,就得答应我三个条件。怎么样,敢赌么?” 沈君玉静了一瞬,微微一笑:“阁主不想要剑骨了?” 蔺辰被沈君玉戳破心事,倒也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沈君玉也精通星卜之术,算出来他的心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此刻他反而坦然道:“那日观测沈小友剑骨融合时的天降异象,蔺某便知这其中牵涉了极为庞大的因果。再加上那日已经引动了三族诸位大能的注意,只怕身怀剑骨之人未来凶险颇多,这一点也与蔺某的规划相悖。” “最重要的是,看到沈小友和魔君的配合天资,蔺某就算想当渔翁也得考虑自己的胃口够不够大。所以斟酌再三,蔺某决定只在那个条件上再搏一搏。” 沈君玉听完,静了片刻,不无真心地赞赏道:“阁主是个聪明人。” 蔺辰淡淡:“我毕生行事,只遵循两个原则。” 沈君玉:“哦?” 蔺辰:“损人利己之事,必做;损人不利己之事,必不做。” 沈君玉哑然:“没想到阁主竟是个枭雄。” 蔺辰:“赌不赌?” 沈君玉:“果真只赌星卜之术?” 蔺辰:“你若是怕我做手脚,现在算一算不就知道了?” 沈君玉莞尔,然后他就道:“既如此,我赌了。” 蔺辰看了他一眼:“三个条件我已想好了,若输了,希望沈小友不要赖账。” 沈君玉:“好。” 从始至终,一旁的闻朔都没有开口阻拦,这会,他只是眸光漠然地静静看着蔺辰,想着:就算沈君玉输了,大不了他把蔺辰打晕,再把沈君玉直接掳走,这样也不算沈君玉毁约。 只要不夺舍,其他的事他都是很好说话的。 但商议完毕之后,蔺辰却并没有直接要跟沈君玉履行赌约的意思,而是道:“既然一切都由蔺某做主,那么比试时间便定在三日后。三日后辰时,我们天机阁中见。” 沈君玉闻言,便知道一些术师会算出利于自己行事的日子和时辰,这个时间,应该就是蔺辰算定的。 不过,他也不惧什么,而且天机阁此处清净隐蔽,外人根本探寻不到,很方便他跟闻朔疗伤。 若这个时候打赌完再赶路回魔族,多半还是容易遇到阻截,能多留几日,倒是不错。 想着,沈君玉便道:“既如此,那我便再叨扰阁主三日了。” 蔺辰点点头:“无妨。” 说完,蔺辰也不寒暄,便这么径直离开了庭院。 等蔺辰彻底离开庭院,一直一言不发地闻朔便走上前来沉声道:“居然又拖了三日,也不知他有没有在这里面玩什么阴谋轨迹?” 沈君玉闻言,眸光微动:“无论他有没有阴谋诡计,有这三日,我先替你疗好伤,到时就算我被算计输了,大不了你带了我就走,他还能拦得住?” 闻朔哑然。 末了,他道:“你倒是愈发有魔修的样子了。” 沈君玉微微一笑:“近墨者黑。” 闻朔:? 旋即,闻朔便不悦道:“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先前他身份还未暴露时,同样的话,沈君玉在九幽魔君面前回答的可是’近朱者赤‘。 虽然知道暴露身份后,沈君玉对他态度会变,但变得这么直接,他还是不免不悦。 沈君玉感受到闻朔的情绪,终于回眼看他。 四目相对。 沈君玉也没说什么,又淡淡笑了笑,就这么走过来,伸出手,轻轻牵住闻朔的手,修长漂亮的五指很自然地扣住闻朔的手指。 “进屋说吧,在这干站着做什么?” 闻朔手指的肌肤被摩挲着,微痒。 顿时,什么都忘了。 就这么由着沈君玉牵着他,把他带进了屋里。 罢了,不管是朱是墨,现在总归都是他的了。 · 此时,海上。 孟星演催动罗盘,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了东海。 这会,罗盘上的指示越来越近了,他那颗焦灼的心也总算稳定了几分。 要知道这几日他几乎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也不敢坐太过夸张的楼船,只能换了一条十分低调的桃木舟,没日没夜地驱动。 总算,快要找到了。 只不过孟星演心中也有些奇怪,不知道闻朔和沈君玉为什么会跑到东海来? 但联想到先前天瞳魔君严峻的神色,孟星演思考了很久,最终认为闻朔可能是来寻亲的。 众所周知,八大魔君里大部分魔君都是纯血魔族,只有九幽魔君和云梦魔君同为妖族,天瞳魔君是妖族和魔族的混血,也颇受挤兑。 所以才形成了如此泾渭分明的派系。 云梦魔君的身世是众人都知道的——一条在人族大江中修行多年化为人形的白蟒蛇,吞噬过江上很多人命,后来被正道追杀便一径逃入魔域,然后遇到魔尊,一路提拔,坐上今日的位置。 唯独九幽魔君,虽然众魔都知道他真身是孔雀,却对他的出身来历一概不知,只知他极小的时候就被魔尊带在身边,一路培养,天资过人。 东海这附近,便是妖族最大的聚集地,因为除了海,海上还有岛,许多陆上妖族便在岛上建立根据地,繁衍生息,避开人族和魔族的狩猎——毕竟人族和魔族都有抓未开灵智的妖兽去驯养的惯例,所以不少受到迫害的妖族不得已,才把根据地转移到海上,以此避开。 后来,三族签订了互不干涉条约,这种情况倒是好了不少。 但,九幽魔君却是在这个条约签订之前来魔族的,所以搞不好他母族那个时候被迫害过,他也是逃难去魔域的。 带着沈君玉让他替自己寻亲也再正常不过——毕竟沈家会血脉溯源之法这个事已经很多人知道了。 孟星演一边无聊胡思乱想,一边继续催动风帆。 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片诡异的雾气,是一片怎么都看不透的诡异雾气—— 孟星演心头一动,立刻催开灵瞳,定睛看去。 自从天瞳魔君进阶炼虚后,为了提升自己这一派的实力,没过几日就立刻替孟星演灌顶,硬生生把孟星演拔到了化神境初期巅峰。 再加上有先前打赌赢来的那些天材地宝加持,孟星演对于灵瞳的运用便又比之前上了一层。 而且,孟星演的灵瞳又和天瞳魔君的不一样,产生了变异,融合到了本身的眼睛里,不再是第三只眼,还多了看破空间的功能。 因此,天瞳魔君一直都十分重视自己这个儿子,奈何孟星演先前修炼天赋太差,实在是扶不起来,好在这次沈君玉突然出现,替天瞳魔君提升了修为,天瞳魔君也便终于有了替孟星演推进修为的实力。 此刻,孟星演一催开进化过的灵瞳,立刻便看破了方才那看不穿的浓雾,也看到了在浓雾里,有一条样式奇诡的大型楼船。 也就是蔺辰的那条蜃龙船。 见到这条蜃龙船,孟星演瞳孔不觉微微收缩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危险感便浮上心头。 术士向来最信直觉,感受到这一点,孟星演再不迟疑,便操纵着桃木舟立刻掉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好在,蜃龙船并没有立刻跟上。 孟星演稍稍松了口气。 却不知道,此刻,在蜃龙船最高层的房间里,有一个穿着华美紫衣的少年正端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个纯金的望远镜,直直对准他这边。 每一次校准,都锁定了他那双灵瞳。 看了片刻,纯金的望远镜被徐徐放下,露出蔺辰那张清秀的面庞,此刻,他那幽紫色的眸中闪烁着一丝极为疯狂的欲望。 他先前之所以要把赌约推迟到三日后,并不是因为那日最利于他,而是因为他算到这两日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缘会主动送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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