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颔首笑了:“你现在倒确实有几分魔修邪性在身上了。” 沈君玉微哂:“我这是入乡随俗。” 说话间,沈君玉眉头忽然一点点蹙了起来,接着他抬手轻轻一招,一道红光符咒便飞到了他掌心,那符咒最先是红色,现在却已经变得深红。 九幽魔君见了,不觉问:“怎么了?” 沈君玉凝视着掌中深红色的符咒:“这符咒可以感知周围的灵气强度,同时吸收灵气,到了满的时候,便可引爆了。” 九幽魔君静了一瞬,沉声道:“有埋伏。” “还是晚了一步。” 沈君玉抬手,符咒徐徐飞走,继续绕在两人周围:“多半是天荒魔君,魔君小心,这次我可不能那么精准地告诉你破绽了。” 九幽魔君闻言,不觉泰然一笑:“无妨,若只是天荒,我打十个也容易。” 沈君玉听到这话,心头微动,忽然生出一种极为微妙的熟悉感。 可又还是说不出这熟悉感来源于何处。 他正在细细思忖时,忽然,前方一座极为华美的白玉桥映入眼帘,“天赐神域”四个大字绽放着金光,赫然在目。 只是此刻,那白玉桥后方,赫然端坐着一袭极为高大的身影。 桥上,更是有一架足有三人高,通体纯黑萦绕着浓烈魔气的巨大弓弩,直直指向这边—— 沈君玉见到那架巨大弓弩,眼皮轻轻一跳,沉声道:“神魔怒。” 前世,他记忆中,杀死魔尊的那件先天法宝。 没想到天荒魔君为了对付九幽魔君,居然连这件法宝都拿出来了。 九幽魔君此时见到神魔怒,也不觉倏然静了下来。 接着,他便忽然垂眸看向怀中神色沉凝的沈君玉,神色坦然道:“看来此次是本君大意了,小军师,你有何办法?” 沈君玉:? 沈君玉沉吟片刻,道:“若打不过,只能先跑了。” 九幽魔君点点头:“本君也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掉头,化光朝着去魔域相反的方向疯狂掠去。 天荒魔君早已见到二人身形,此刻他已纵身跃上白玉桥,凝聚起浑身魔气,便拉开神魔怒径直对准了九幽魔君和沈君玉的方向—— 先天法宝徐徐引动,天地之间灵气疯狂暴动,雷霆隐隐,江流奔涌,山林震荡。 弓拉到了最满,天荒魔君眸中放出一丝极为冷冽的笑意。 可就在这时,沈君玉回头看了他一眼。 极为普通平静的一眼,琉璃色的瞳眸中光芒澄润明亮。 没有带任何术法和魅惑之术在其中。 却让天荒魔君硬生生顿了一瞬。 也就在这一瞬,先前那些围绕在沈君玉和九幽魔君周身的红色符咒忽然轰然爆炸! 一时间,灵光乱放,彻底遮挡住了天荒魔君的视线。 天荒魔君神色骤变,就想控住手中长弓,然而神魔怒乃是先天法宝,开弓没有回头箭。 就这么一刹,一道粗如长龙的黑红色魔光还是轰然射了出去! 魔光撕裂空间,猛地坠入一处江水中,刹那间,江水狂涨掀起万顷巨浪,岸上巨石飞溅,林木摧折! 狂风雷霆搅动气象,纷纷落下。 身后同时传来天荒魔君暴怒和气急败坏的嘶吼声。 九幽魔君避开了最初神魔怒那一箭,却没完全避开这一箭的余波,还是被再度震伤了。 他口吐鲜血,却一言不发地紧紧护住了怀中的沈君玉,丝毫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天荒魔君的叫骂声,毫无转顾地继续向前疾掠。 沈君玉见状,神色沉凝,立刻就主动抓住了九幽魔君的手腕,给他输送魔气。 九幽魔君感受到沈君玉的关切,缓过神来,抬袖拭去唇边血痕,一边继续往前飞掠,一边满不在意地笑道:“能躲过神魔怒一箭,本君也算是有点本事了。” 但接着,他脸上笑意却又不觉淡下一点,垂眸看向沈君玉,问道:“不过,今日运气似乎着实不佳,你来算算,我们接下来去哪更好。” 沈君玉其实隐约也有同感,但此事因他而起,他说什么也不能抱怨。 听到九幽魔君问起,他便不再多话,垂眸掐算起来。 然而翻来覆去掐算半晌,沈君玉神色却不觉一点点凝重了起来。 九幽魔君见状,问:“结果不佳?” 沈君玉沉吟片刻,微微吐出一口气:“有两条路,结果各有利弊。” 九幽魔君:“哪两条?” 沈君玉:“回魔域,或是去东海。” 九幽魔君:“结果各自如何?” 沈君玉:“魔域还有埋伏,若是杀回去,胜率只在两成,而且未来也暗藏隐患,极为凶险。” 九幽魔君皱眉:“东海呢?” 沈君玉:“东海比魔域更凶险数倍,胜率微不可见,只有一丝,但若搏过便天高海阔,前途无限。” 九幽魔君倏然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默默看向沈君玉,低声问:“若不是本君这次硬要跟来,只怕他们不会如此针对你,你心中怨本君么?” 沈君玉静了一瞬,抬眼。 长风吹拂,九幽魔君衣袂翩飞,墨发飘舞,俊美的面容上神色极为平静。 在看到此刻九幽魔君那双异常坦然还藏了一丝微微温柔的青金色瞳眸后。 沈君玉淡淡笑了。 然后他便坦然道:“若魔君不为我来,魔君更不会置身如此险境,我为何要怨?” 九幽魔君也笑了:“好。” 说完,他便径直看向前方:“既然心中无怨,放手一搏也无妨。这次,便赌这一回吧。” 沈君玉神色一丝未变:“好。” 九幽魔君径直转道东海。 与此同时,剑宗也有一艘楼船从护城河上驶出。 船头载着原穆州和沈思源。
第39章 剑宗的楼船上,仍是六位炼虚境长老护送,只不过先前受重伤那位被换下,换成了另一位修为最高的长老。 可见剑宗对此次捉拿九幽魔君和沈君玉的重视。 而自打上船之后,原穆州便一直神色沉凝,一言不发。 六位长老经过先前的事,已经对原穆州这个“情种”少宗主极不信任,是以此刻也没有理会原穆州。 此时,他们稍站了片刻,便径直眸光锐利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沈思源道:“沈二公子,还等什么?” 沈思源其实也极想立功证明自己,听到长老们催促,他便丝毫没有推辞,勉励支撑着坐起,拂下袖子,露出骨肉嶙峋的苍白手腕,便咬着牙,用匕首割开,慢慢放出一杯血来。 放出血后,沈思源整个人便靠在轮椅上气喘吁吁起来,几位长老看了,虽然心生不满,但还是丢了一颗丹药,让沈思源调息片刻。 为首的那一位长老,则是已经拿过那杯血,按照沈思源先前交出的血脉溯源之法开始施为了。 这边,沈思源服下丹药,脸色稍微红润了一点,又同几位长老道谢。 长老们却连眼神都懒得多给沈思源一瞬,只冷冷道:“等之后寻到了人,沈二公子在施展血脉诅咒之法时,可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啊。” “否则,我们受伤事小,逃命时带不上你才是事大了。” 沈思源听到长老们这话,心下微微一寒,知道长老们这是在变相威胁他——如果他敢在血脉诅咒里做手脚,就直接把他抛下。 到时,只怕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想着,沈思源几乎是立刻便正色道:“请长老们放心,思源绝不敢拖累诸位。” 长老们淡淡哼了一声,也不理会他了。 沈思源好不容易讨好一次,却又被如此对待,整个人脸色不觉青了又白,白了又红。 可形势逼人,他也不得不低头。 半晌,他只能不动声色地默默攥住袖中拳头,一点点推动轮椅,转头看向远处站在船舷旁的原穆州。 原穆州此时在栏杆前负手而立,玄色衣袂翻飞舞动,只给沈思源留下一个极为清绝孤高的黑色背影。 沈思源在原地静静看了片刻,见这边的长老们仍是懒得理会他,便抬手推动着轮椅,去到了原穆州身旁。 沈思源过来的时候原穆州有所觉察,却并没有施舍给沈思源一个多余的眼神,只是维持着他那长久不变的清冷站姿。 终于,沈思源喉结动了动,哑声道:“原大哥,你心里怨我么?” 原穆州终于回过眼,那狭长幽邃的凤眸里此刻只有一种极为压抑的不信任。 良久,他道:“你那日不该骗人。” 说的是沈思源在议事殿中造谣沈君玉勾结魔修碎他金丹的事。 沈思源听到原穆州这话,忽然猛地攥紧了轮椅扶手,有些激动地道:“那件事确实是我的推测,可我有理有据,并非信口胡说——” 原穆州:“够了,此事不必再提。” 沈思源倏然愣住。 原穆州这时只用一种极度失望的冰寒眼神看着他,沉声道:“我不戳穿你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沈思源怔住了,旋即,他眸中浮出一丝嘲讽笑意。 他清楚,他当然清楚。 他怎么会不清楚原穆州的性格? 原穆州看上去如高天孤月,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却是个极为心软的滥好人。 他笃定了那日原穆州不会在剑尊面前戳穿他,因为戳穿了,他就是欺瞒剑尊的大罪,以他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进一趟刑罚堂出来,多半就会没命。 他吃定了原穆州的心软,却也知道,这么一来,他跟原穆州之间所剩不多的信任也会土崩瓦解…… 但此时此刻,沈思源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回。 所以他静了许久,又神色凉薄地笑了一笑,低声道:“原大哥,我知道我这么做不算太对。但我现在金丹已毁,父母又亲手抛弃了我,兄长还亲手伤了剑宗长老,并且勾结魔族。” “我若不想个法子立功,这辈子只怕要苟延残喘地活下去都难,还会天天被人戳脊梁骨。” “你是剑宗少主,就算犯错再多次也没有关系,可我已经不剩多少机会了——” “沈思源!”原穆州终于忍无可忍,低声怒斥,“你从前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嘴脸了!” 话音落定的那一刹,这方天地的空气凝滞了。 沈思源倏然沉默,原穆州也意识到自己说破了一件不能说破的事,喉头动了动,他冷冷看了沈思源一眼,便想让沈思源走开。 却不料,此时此刻,他在沈思源望着他那双极为平静又微微泛着红色的漂亮瞳眸中,读到了一丝极为熟悉的情绪。 原穆州:! 终于,原穆州猛地伸手,一把按住了沈思源单薄的肩头,俯身,用一种压抑且微微颤抖的嗓音传音入密:“你也记起来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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