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穆州嘴唇动了动:“父亲生前有写手记的习惯,我想来找找。” 长老们静了一刹,神色各异,有几个竟然都露出叹息惭愧之色。 这些长老纵然坏,却也没坏到六亲不认的份上,对自家亲人都是极为护短的。 此刻,原穆州这话一出,他们倒是共情了,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短暂的沉默后,一位长老道:“书房我们已经搜过了,剩下的无非是一些杂物,少宗主去看看吧,兴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原穆州道了谢,转身走入书房,果然一眼都没看他们几人正在争执的法宝。 · 此刻,剑尊的书房中空空荡荡的,原本的一些奇珍法宝和挂画都早已被长老们拿走瓜分。 剩下的不过一些无用的旧书。 原穆州关上门后,便将这些旧书拿起来,一本本细细翻看。 终于,最后他在书桌最后一个格子的深处,找到了一本没有写题目的小册子。 原穆州打开,第一页,异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眼圈居然红了。 是他父亲原承誓的字。 不过更为飞扬活泼。 而这本册子,居然是从原承誓未婚时就开始记录了,一开始都是一些琐碎的抱怨。 看着看着,原穆州原本麻木不堪的面容上都不觉显出一丝笑意。 直到—— “戊戌年八月秋,吾于祠堂中获得先祖赐福,修为一日千里!” 原穆州神色骤变,猛地攥紧了册子,又颤抖着手,迅速往下翻。 “辛丑年三月春,先祖再次赐福,让吾娶沈家女为妻,说此女旺夫益子,有诞下麒麟儿之能。吾不甚喜彼女,但不敢违抗先祖。” 原穆州怔了一瞬,一颗心一点点冰沉下来。 “癸卯年四月春,吾儿降世,天生剑骨,原氏一脉崛起将在吾儿之身!” 后面又有一行小字——沈氏难产,倒也不甚可惜。 原穆州猛地静了下来。 这口吻,过于陌生,让他无所适从。 而接下来的翻开的一页页纸更是让他心魂震荡。 他万万没想到,原承誓走上剑尊的每一步都离不开所谓的’先祖赐福‘。 到后来,从手记中的内容都能明显看出原承誓对这个先祖赐福的怀疑。 只不过,原承誓还是无法拒绝’先祖赐福‘带来的好处…… “先祖过于关注穆州,吾有些担忧,只好减少同穆州的见面。” “先祖说他需要一副身体,吾只好传来一位长老,吾是罪人。” “某日,吾发现了一个秘密,沈氏女之死兴许不是自然。吾对不起沈家……” 越往后的内容,越发触目惊心。 直到某一日的手记里,原穆州看到了一页极为与众不同的内容。 “甲寅年六月夏,穆州同沈家子定亲,先祖虽不喜沈家子,但吾还是坚持了下来。见到穆州欣喜的样子,吾心甚慰。他毕竟是天生剑骨,天赋极佳,可以活得恣意些,不必像吾一般事事如履薄冰。若重来一回,或许吾不会再……” 盯着这一页纸,原穆州看了许久,最终,他猛地闭眼,嘴唇狠狠颤动。 他想呐喊,想嘶吼,想回到那个时候,把原承誓叫醒。也把当时的自己叫醒。 为什么,为什么人总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可为时已晚。 后面的手记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颠三倒四。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先祖召吾前去,吾舍不得穆州。” 万箭穿心。 原穆州握着手记的手疯狂颤抖,他一双眼瞪得极大,死死望着那行字,似乎是想透过那行字看透什么。 有滚烫的液体从他眼眶滑落。 然而,一切已经结束了。 世上早已没有原承誓,就连他那位无所不能的’先祖‘也早已化为尘灰…… 原穆州万念俱灰,他紧紧攥着掌中的手记,陷入到一种泥潭一般的情绪里,仿佛想自己把自己溺死在里面。 忽然—— 他面前装着手记的盒子忽然放出一道极为熟悉的青色光芒。 下一刹,那道青色光芒没入了原穆州眉心。 原穆州怔住。 然而,当剑尊的神魂出现在原穆州识海内时,一道极为熟悉的金色囚笼从天而降,轰然将他罩在其中! 剑尊瞬间面目狰狞。 · 半柱香的时间后。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离开了剑宗的沈君玉一行四人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了剑尊的洞府内。 他们制住了面如死灰,一动不动的原穆州。 也拿到了那只装着手记的木盒。 蔺辰:“魂木,可当魂魄载体。果然这老魔头还有后手。” 沈君玉这时就把这魂木木盒递给一旁的长老们,对他们道:“几位若不想被夺舍,最好把宗门内所有魂木找出来,全处理掉。” 长老们背心发寒,连忙去了。 等长老们走了,蔺辰方道:“就算还有后手,应该也实力低微,掀不起什么浪了。魂木难得,他应该是算好了原穆州会来找……的遗物,才故意作此打算。还好沈魔尊提前安排了。” 原本已经面如死灰的原穆州在听到蔺辰这句话后,终于回过一点神,缓缓抬眼看向沈君玉,双眸通红,其中情绪极为复杂。 沈君玉却不看他,只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对闻朔道:“老魔头的神魂你来料理。” 闻朔等的就是这句话,走上前,便一指点在原穆州眉心。 在闻朔格杀剑尊残留神魂的时候,孟星演便把那手记打开来看。 看着看着,他不觉咋舌,又拿给蔺辰和沈君玉看。 二人看完,良久,蔺辰淡淡道:“鳄鱼的眼泪罢了。” 孟星演怔了怔,点点头,道:“确实,都快死了,也不想想被他祸害的那些人,还心疼自己儿子呢。若他没死,必定不会长记性,也就是他能耐不如那个老魔头,不然,只会害更多的人。” 沈君玉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终于,闻朔杀死了剑尊的残魂,收回手。 原穆州也清醒了过来。 这时,他恍惚了好一会,方才抬眼看过来。 但紧接着,那本揉皱的手记就映入他眼中。 是沈君玉,把那本手记递了过来。 原穆州怔住,他黯淡的眸中不觉生出一点很淡的期冀。 然而,沈君玉接下来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所有期冀。 沈君玉:“因为原道宗,我愿意给原家人这次机会。” 原穆州脑中轰然。 良久,他惨然一笑,伸手默默接过那本手记,哑声道:“我知道了。” 这样天大的恩情放在面前,他又如何能再奢求什么? 原承誓死不足惜,但原家是无辜的,而且,那是原道宗的原家。 他身怀剑骨,享受着剑宗的最高待遇,却做了两辈子的傀儡和废物。 现在,轮到他赎罪了。 他也,再不想让沈君玉看不起他。 · 次日,天光大放。 有扫洒剑堂的弟子睡眼惺忪地进入其中,却又很快被吓了出来。 不多时,剑堂挤满了人。 所有人看着高台上放着的那三样东西,神色都异常复杂。 一本泛黄的手记,一截还沾着血丝的晶莹剔透的剑骨,以及一封罪己书。 原穆州在罪己书中写清了事情的所有前因后果,把所有罪行都归到原承誓和他这一脉身上,让大家不要去追究原家其他几脉的责任。 至于剑骨。 既然留在他身上无法发挥作用,便留给真正需要的天才吧。 剑堂内,一片静默。 许久,有原家人呜呜咽咽的哭声传来,其中隐约夹杂着一些叹息声。 剑堂外,四袭身影静立。 孟星演神色也十分复杂,好一会,他道:“没想到,这小子会对自己这么狠。” 蔺辰:“这已是他最好的选择,也是解脱。” 孟星演闻言,不觉一怔,但片刻后,他便逐渐明白了蔺辰这话的意思。 在原穆洲既无斗志,自身也丝毫立不起来的情况下,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下意识微微叹息了一声。 叹息完,孟星演又意识到什么,连忙看了沈君玉一眼。 好在,沈君玉什么异样的反应也没有,并无欣喜,也无失望。 孟星演稍稍放了心。 百里外,一处青山脚下。 有一白发玄衣的青年慢慢地步行着,面容苍白如纸,神色却是出奇的平静。 正是原穆州。 忽然—— 一道剑芒破空而来,落在他面前。 一身狼狈华服的沈思源冲上前,抓住原穆州的肩膀,厉声道:“你怎么能把剑骨给他们?你疯了吗?” 原穆州只是看着他。 沈思源看着这样的原穆州,莫名有些害怕,他不觉松开原穆州,微微退后了几步。 原穆州:“你说你同我两情相悦。” 沈思源脸上露出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原穆州静静看着他:“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愿意跟我走么?” 沈思源心头震颤,猛地一把推开原穆州,倒退几步。 原穆州仍是看着他,眸光清冷如镜,把沈思源所有的挣扎和狼狈都映在眼底。 沈思源只是跟他对视了一刹,就踉跄着御剑,逃一般的离开了。 良久,他身后竟遥遥传来笑声。 沈思源听着这笑声,站在剑上,心口却不停抽搐。 当彻底听不到笑声之后,沈思源终于停了下来,仰头看天。 天上,浮云片片,沈思源看了许久,怔怔哑然道:“废物。” 不知道是在说谁。
第74章 不过又静了片刻,沈思源便缓过神来,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一点湿漉漉的东西,眸光又变得极为淡漠冷厉。 接着,他不再纠结,再度御剑而起,不过这次,他是朝着玉衡宗的方向去了。 他手中有沈度的把柄,这个时候,也不怕沈度不收留他。 更何况,沈度还需要他的命格再博一把。 可沈思源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剑宗又发生了一次清算! 此时,剑宗执法堂。 一个须发皆白的原姓老修士手持龙头拐杖,神情极为严肃地看着眼前站着的四个人。 “几位毕竟是魔族,若是想干涉我剑宗内务,恐怕老朽今日就是拼了这一身性命,也得阻拦一番。” 老修士名叫原立柏,在原家辈分尚在原承誓之上,只不过这么多年来因为过于刚正不阿,才堪堪混到执法堂堂主的位置。 倒也正是因为他刚正不阿,到如今,也算给剑宗保下了不少好苗子。 至于为何沈君玉四人为何会知道这些,还要得益于蔺辰的那张“鉴天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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