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事更好解释。 “你也没想过你往这个世界里塞了多少天才。很多本来不应该见面的人碰了面,还相互接触。学术界现在就是一台绞肉机。我都快被卷死了。”一开始温特只是想要为现在科学议会的发展水平做掩饰,可是说道这里,温特的情绪真的上来了,他有点幽怨地看了议会长一眼。 议会长可以不用和其他人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写论文纯粹是为了方便整理自己的资料。 这件事情他拖多久都可以,一切都能慢慢来。 但是温特不一样。 他在人脉上有一个很高的起点,现在接触到的都是天才。 温特不觉得自己笨,但是和这群过分聪明的人接触多了,难免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蠢蛋。 他做了好几次智商测试,才确定自己的水平的确是高于人类平均值的。 身边的人不仅聪明还卷,这压力真的大得要命。 这道理就像是看着一整个宿舍的人都在学习,一个本身就不是很出众的咸鱼躺在床上的时候真的能安心的睡着吗? 温特和人聊天的时候,别人都说最近发表了什么新的论文,产生了多少影响? 温特能躺得平吗? 他倒是想躺平,但是一躺就焦虑起来了,反而搞得自己像是仰卧起坐一样疲惫。 在这个充斥着卷王的世界,想要在学术领域上卷出成果,那是能让普通人每天以泪洗面的程度。 议会长想一下,就觉得自己好像惊恐发作了。 他的节奏比温特还慢,这种场景对他只会更恐怖。 怎么感觉这话题比聊工作还危险。 他捅得篓子有这么多吗? 他无意在这方面给温特添堵的。 议会长沉默。 温特趁这个机会埋头苦吃。 之前嘴巴虽然没停,但是一边应付议会长一边吃饭多少还是有点痛苦的。 火锅的热气让他的额头冒出了一点汗,他随手把鬓角的碎发用手捋到耳后。 就是这一个动作忽然让议会长注意到温特鬓角的白色发丝。 不多,也不显眼。 对于一个近视眼来说,更是模糊。 议会长偏了一下头,确定不是黑色头发反光成了白色。 议会长对年龄的感知并不强,他和温特一样,是个脸盲。 他很久都没有认真照过镜子了,他对镜子中永远走不出二十二岁的自己毫无兴趣。 他长什么样子看看温特不就知道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趋势若骛的永葆青春对于他来说,只是命运可笑的捉弄。 可是当他看到那根白色发丝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还是不一样的。 温特的身上有时间的力量。 如此悲哀,又如此让人羡慕。 议会长的筷子戳在碗上,把碗戳翻了,他无意识地用筷子滚着碗,目光落在温特的鬓角。 温特突然发现议会长正在静静的注视着他,随着一声叹息,议会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睫毛下的阴影带着萧瑟的冷意,这让他看起来有人气了,而不是一尊仿佛上了色的大理石雕像,仿佛石头上生出了血肉。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议会长喃喃自语。 温特这才反映议会长指的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的人能够升维后,温特肯定不打算继续在这个世界待下去了。 温特不会对这种死亡有太多的恐惧,对于他来说这像是从学校毕业了一般解脱。 可是对于议会长来说,这几年时间他只是弹指一挥,看不到尽头的寿命给他带来的大概只有需要绞尽脑汁才能够虚度的光阴。 大概是与普通的生命太过于脱节了,他都忘了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 即使温特不选择尽快脱离这个世界,怕是一个不注意他就会老死,变成冢中枯骨。 议会长看着温特,总感觉自己前不久才和温特第一次正式碰面,然而现在这么快就要和这个自己永别了。 温特有限的生命对于他来说绝不是什么限制,反而是议会长对他真诚的祝福。 议会长是向往死亡的。 他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便希望另外一个自己可以得到。 他并非是淋了雨就想要撕碎别人的伞的那种人,更何况温特是自己,即使有时候他的态度严厉,但是他希望温特得到的是他所盼望的美好。 就像是有的人手里有了第一笔闲钱之后去买的是自己年少时十分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死亡对于议会长来说就是如此。 他……哪怕是过去自己的幻影也是能够得到死亡的吗? 在最开始的喜悦过后,议会长却感觉到了一种仿佛心脏被撕裂的痛苦。 温特是过去的自己,是拥有一个更长的与亲人相处的“经验”的自己,也是他期望的“未来”的自己。 “过去”和“未来”具象化,便是温特了,他坐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生动的表情,他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活生生的存在。 人会为自己逝去的过往而落泪,可是那份过往终究只是一份记忆,但是温特不同,他的“过去”活了过来,会鲜活地与他说话,会满怀欣喜地抵达他无法抵达的彼岸。 他为他开心。 可是他也要失去他了。 不是虚构概念的失去,而是切实可以摸到的死亡。 从温暖到冰冷,从柔软到僵硬。 眼泪从议会长的脸颊边滴下来,在灯光下,泪珠从他的眼角一滴滴地滚落,带着他无法忽视的灯光的反光。 咬着筷子的温特忍不住愣了,议会长顿顿,抬起手,胡乱地擦了两下。 也许是他此刻的情绪有点过分活跃了,议会长没能擦干净,反而感觉自己的鼻子堵了,于是他嗡嗡地说:“我去趟卫生间。” 他不喜欢哭,可是落泪并不需要遵从主观意愿。 谢吾德出现在温特的身后,胳膊肘拄在他的肩膀上:“他居然也舍不得你。” 他拿起议会长的筷子夹了两块鱼肉片。 议会长当然也会有和谢吾德类似的感情。 他们到底是一个人,但是谢吾德的这一踩一捧的招数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不管事实如何,反正先踩一脚再说。 他们的情绪有点激烈,反倒是温特开始思考起来自己是不是太过淡定了。 他想了很久,稍微懂了,温特的生命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他不需要思考太多的,而议会长和谢吾德在未来的人生中将会反复咀嚼失去的痛苦。 说白了他是抛弃别人的那个,走的是渣男人设,他当然没什么忧伤了。 爽死。 不过温特想,他评价议会长是高塔公主,那评价议会长和谢吾德算不算是寡妇高塔公主? 温特的思路又飘到了奇怪的本子上。 他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事后思考不太正常的事情。 “果然还是我好吧,帮了你那么多忙,比那个吉祥物要贴心多了。”谢吾德开始作了。 温特挠挠自己的头,这些年他习惯头疼就像是习惯腿疼了一样:“谁在谁好。” 这话欠欠的,就像是问爸爸好还是妈妈好一样,温特从小就对这种问题不屑一顾,答案不是都好那就是明着说哪一个人在他就会说哪个人好。 谢吾德不可能理解错。 可是他颇为得意地说:“那我陪你的时间最长,果然是我最好。” 温特:“……”行吧,算是被他拆招了。 自己在诡辩方面的确有几分天赋。 不过温特稍微放心了一点。 议会长都表现出了那么强烈的情绪,他担心谢吾德的反应更强烈。 毕竟议会长常年克制自己的情绪,习惯成自然,他的情绪绝对有大问题。温特因为长期压抑自己的情绪都有点丧失对激烈情绪的感受了,议会长只会更严重。 议会长都这么不开心了,那么情绪自由的谢吾德呢? 可是他看谢吾德还好,那大概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不缺他一个人陪玩了。 温特有点哭笑不得。 也挺好,如果谢吾德脾气上来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议会长推开门回来了,谢吾德扭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消失在他的座位上。 议会长皱眉,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带着对谢吾德极大的不信任——或者说丰富地被害经验,问:“他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第116章 冠冕 “也没有啊。”温特摇摇头,觉得以谢吾德那无忧无虑自在轻松的样子能搞什么大事,他有这个心思也怕被拖延症给搞没了。 议会长还有点不放心,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真的没搞什么小动作吗?” 不搞小动作还算是谢吾德吗? 温特认为议会长实在是忧虑过头了。 虽然谢吾德不是一个安分的性格,但是总不能把他想的太坏吧? “谢吾德看起来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但是你也不要对他太过于掉以轻心了。”议会长坐下来,拿起被谢吾德用过的筷子继续吃了起来,“他觉得是好事的事情不一定真的是好事。” 他的确有洁癖,但是都是自己就不讲究这些了。 他向来对谢吾德可能造成的影响抱有十分的警惕。 即使不谈信仰对谢吾德污染的问题,就说长时间以来所有人都捧着谢吾德,唯我独尊久了会出大问题了。 温特耸肩,没打算处理谢吾德和议会长之间的矛盾。 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已经不是简单的语言就可以能让他们和解的,夹杂着新仇旧恨的理念之争是最难被简单的语言调和的。 虽然他觉得谢吾德性格不太正常,但是议会长那种绝对不接受任何信仰,面对着谢吾德这样真的有等同神一样的力量还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还强硬地不妥协。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何尝不算是另一种信仰呢? 所以他觉得老而不死是为贼,这种说法也不算错。 他不是针对谁,而是说谢吾德和议会长,有一个算一个,都思想僵化了。 应付他们就可以用应付家里老人的那套,只要回答“是是是”,“好好好”就可以了。 自己在认定的事情上还挺顽固的,虽然愿意听人说道理,并且还愿意承认是对的,但是真做起来还是我行我素的。 . “我吃饱了。”温特擦擦嘴,拿着手杖站了起来,“你说的关于谢吾德的问题我会注意,不用担心。” 温特的精力也不允许他继续再去关注这些边边角角的事。 不管谢吾德有什么别的想法,等着之后再说吧。 他可不像议会长那么抗折腾,谢吾德经常待在他的身边,他真要像议会长一样对谢吾德那么警惕反感,他们两个早就闹翻了。 谢吾德可能不会对他下死手,也不会害他,但是恶心他一下让他在小事上事事不顺还是没问题的。
140 首页 上一页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