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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晕过去了？”宽大的袖袍中，九子沐攥紧拳头，冷声道。 “一些必要的手段罢了。”崔天流淡淡地答来一句，便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他坐的这椅子，想来你也不陌生，我就不说什么了。你只有七天的时间。虽说修士步行千里不成问题，但沈家却不一定会把沐云镜给你。” 九子沐当然认得，那东西是他们魔族的刑具，更是一件天级杀器。坐在上面的人，会被魔气不断侵蚀五脏六腑，那感觉如同万虫撕咬，可谓生不如死。 九子沐眸子阴沉，好似能喷出火来：“放开他。” 崔天流皱了皱眉，觉得九子沐这反应有些过激。他本来并不打算真伤了沈易之，拿这法器只为了激一激九子沐罢了。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些过了？九子沐也太在乎沈易之了点，这么点苦都舍不得沈易之受？ 但崔天流自然知道过犹不及，也稍松了口：“你既然心疼，就该抓紧时间，等你拿来那沐云镜，有的是时间温存你们师徒情谊。” 九子沐皱眉，面上神色阴鸷，一双红眸，宛如鬼魅：“我来换他，师尊乃是沈家家主，那沐云镜也只有他取得来。” 这下崔天流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这两人师徒情义如此深厚。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只阴恻恻地拆穿：“你该知道你也中了傀儡丝，受制于我，再这般耗下去，你连沈易之都没得救。” 他话音刚落，便觉周身一阵阴寒，而定睛望去，方才昏迷不醒的沈易之竟是睁开眼来。 沈易之翻指间便扯开了身上的绳索，与此同时，恐怖的威压铺天而下。 崔天流猛然跪倒在坚实的木板上，膝盖处生生磕出两道深坑，止不住的鲜血自唇边溢出，一滴一滴，滴到膝盖之上，滑入深坑之中。 至于修为更低一些的九昭，更是惨不忍睹。 崔天流诧异地看向沈易之。 沈易之慢条斯理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瞧见崔天流望过来，不免挑眉：“怎么？很惊讶？” 这反派炮灰的脑子未免也太秀逗，到底知不知道他修为，知不知道他只差一步便可飞升上神。 在男主没完全成长起来之前，他可是战力天花板。用他做人质来威胁男主？啧啧，反派不可教也。 此时此刻，崔天流也回过神来。 倒也不是他真的蠢，而是因为修真界修为境界总不外露于人，且关于这位沈家家主、玄云阁掌门，修真界的传闻也多是称赞其美德。 在崔天流看来，若是全世界都在歌颂某个人的美德，那边是因为这人没什么实力，只能挑着那些虚的来夸。 但现在看来，崔天流不免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是他愚昧了，一件天级杀器都困不住沈易之半步，这人怕是不日便能飞升上神的存在。 而他在沈易之面前，不过螳臂当车罢了。 沈易之略显慵懒地坐在那早已失效的椅子上，他其实还有点迷糊，但一眼扫过去，瞧见九子沐满眼红腥，却是惊了一惊：“子沐？” 沈易之猛地站起身来，朝九子沐奔去，方才的自得消散殆尽，只剩满目忧愁心疼。 看到沈易之的反应，九子沐都不由得愣了愣。上一秒还在操纵天地生灵的神，下一秒便为了丢盔弃甲…… 他真的会误会，误会沈易之是真的爱他。 待九子沐回过神来，却只是问：“师尊还好吗？” 沈易之便细细感受了一下，摇了摇头：“似乎是睡了一觉，不打紧。” 他又眯了眯眼睛，声音柔下几分来：“你呐？” “徒儿无碍。”九子沐快步向他走来，却在距他三步之遥的位置堪堪停了下来。 沈易之的脸色有些微妙，但想到男人之间也不该靠太近，很快也就释然了。 只是看着崔天流和身后的九昭，又莫名觉得难办起来。 似乎现在该是男主复仇的机会？ 沈易之陷入沉思。直到九子沐一声轻咳，才回过神来。 他抬眼去望九子沐，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眼见九子沐望向别处，沈易之便也满脸困惑地跟着九子沐去看。 不远处，凌乱的树木倒下，散乱一地的树叶，风沙狂吼旋转处，立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少年脸色苍白，虽然完全没有受伤，却生出一身冷汗，他手指紧紧攥住落下的树木，生生抓出血痕来。 “子沐？”九昭慌张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少年九子沐并没有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方才被沈易之放出的威压吓到，出了一身冷汗罢了。 他满眼空洞和恐惧，瞥向九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很久以前，他便知道，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傀儡丝，知道他是寄生在一个人脑海中的生灵，知道他的躯体是假的。 他在梦里，也许那是梦，不断地重复一个过程，那是一束束长丝无情探入将死之人大脑的故事，长丝快速吞噬生命，快到那些人连痛呼的时间都不曾拥有。 这是不对的，他以为。 但是那些倒下的人再缓缓站起来时，露出的却是他熟悉的面庞：父亲，母亲，兄长…… 后来他才知道，他和他们是一样的，却也是不一样的。 他并没有杀掉原本这具身体的主人，或者说，没来得及杀掉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 他是残缺不全的失败品。 但是哥哥们会帮他……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偷着别人的生命苟活于世的一家人，幸福的一家人。 即使他的幸福建立在一个名为九子沐的人的痛苦之上，他也绝对无法割舍。 所以自见到九子沐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满心雀跃地等待着这人的死亡，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完整到来。 可方才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慌了神。 他这才意识到，那个九子沐并非孤立无援，任人宰割，有人护着他，那个人很强大。 强到单威压便可以将哥哥们长期以来的心血毁掉，强到单威压便可以将父母都要敬重三分的崔大哥斩杀，强到单威压便让他深深绝望。 有这样的人护着九子沐，他必然是被杀的那个。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少年迟迟没有回答，只跌跌撞撞地扑向九昭，似是委屈，又似是恐惧，他眼中蓄着泪水，泛着银光，和狂妄的风一同飞舞，像瑟瑟发抖的幼兽寻求亲人的庇护。 同少年真心实意的慌乱一样，沈易之的焦虑也格外真实，他时不时瞟一眼九子沐，想从那人平静如潭的面容上窥得一丝丝端倪。 到底是想杀了这少年，还是如何呢？ 虽然他坚信按照九子沐的男主剧本，这少年肯定是活不了三章的存在，又或者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活不了三章的存在。 但……少年即是九子沐，杀掉少年，便如同斩杀自己。 斩杀少年的兄长便是斩杀自己的兄长，饶是再心狠的人，只怕也要犹豫痛苦上好一段时间才成。 沈易之愁地直叹气，然而九子沐的脸色始终无波无纹，冰冷如霜，没有任何表情。 只望着不远处被九昭护在身后的少年，眼神冰冷，却无欲无望，看不出他想做什么。 沈易之犹豫着去拉他的手。 这样的场景对九子沐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那个代替他的少年，拥有着他失去的一切，家人，疼爱，宠溺，保护……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了，却还要在这无趣的人生中见得别人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剥夺…… “师尊，”九子沐的声音终于传来，语气却含着一丝愠怒，“你怎么了？” “什么？”沈易之并没有明白他的话，只是随意道，“我没事啊。” 但九子沐却好像不信一般，狠狠盯着他的嘴唇，像是能看出花来。 沈易之被看得不好意思，有些生疏地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家伙？” “但听师尊安排。”九子沐答地坦荡，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些死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沈易之皱着眉，咬了咬下唇。 却被九子沐一把抬起了下巴，被迫同那双红色双眸对视，瞧见其中的万般深情与淡淡宠溺味道，沈易之不由得愣了愣。 “别咬下唇。”九子沐的声音有些低，“都出血了。” 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方白帕，轻轻帮沈易之擦了擦下唇渗出的那滴红猩，眸子闪了闪，便当即转了头。 丝帕的材质不错，但这一点春风拂柳般的瞬间，却让沈易之心底泛出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不过这点怪异很快被抛之脑后，因为沈易之发觉九子沐像是在渴求什么一般，微微舔了舔唇。 心中警钟大作，会不会是变成了魔，就跟吸血鬼一样，不能见血？ 那九子沐是不是饿了…… 沈易之的喉结滚了滚，虽然觉得这句话问出来会很怪，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子沐，你是不是饿了？” 【作话】 九子沐（挑眉，微笑）:我饿了，你会洗干净乖乖在床上等着吗？ 沈易之（皱眉，不解，苦口婆心地教育）:不要在床上吃东西。
第32章 人质 即便不合时宜，但九子沐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不饿，师尊呢？” “为师不饿。”沈易之轻咳一声，还是觉得不太放心，“那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无碍。”九子沐淡淡道，“师尊呢？” “为师没事。” …… 两人之间迎来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沈易之尴尬地将目光挪向一旁的少年和九昭，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此刻怪异的气氛，却感觉九子沐突然向自己靠来。 “子沐？”待沈易之回头去看，见到的确实九子沐十分双眼紧闭，意识全无，直直向他倒来。 “你怎么了？”似乎是那傀儡丝再度发作，沈易之这才想起来九子沐身上还中着毒，想起方才见到楚槐溪时，那人对自己的叮嘱—— 由他来杀掉那个少年。 是，这件事于情于理都该由他来代劳。 他手中灵力运转，本命剑便自识海而出。他一手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九子沐，一手缓缓抬起那通体白寒的长剑，直指躲在九昭身后的少年。 这一剑不同先前无疑释放的威压，他调动全身灵力，剑意磅礴，化神期修为的全力一击，方圆百里所有生灵都要被湮灭。 “不要，不要杀他。”九昭的脸色很是苍白，似是支撑不住一般。却还是挡在了少年身前。 “你在乎他，我亦在乎子沐。”沈易之叹气，“成王败寇的道理，你该明白。” 他缓步上前，因为是第一次杀人，有心要快刀斩乱麻，正要斩出那一剑，却听得身旁崔天流朗声：“你不必非要如此的，沈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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