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你那侍卫瞒着孤,仗着自己是公主就无法无天了?你可知但凡出了事,他可是要掉脑袋的!” 程佩离猛地瞪圆眼睛:“哥,你不许动他!我吩咐他瞒着你的,他怎么敢不从?” 程佩云道:“……别这么看着孤,他没什么大事,功过相抵,只不过逃不了一顿板子罢了。” 程佩离松了一口气。 “哥,你为什么说我去了护城河?”她纳闷道,“我难道没在寝宫睡觉?” “你问孤,孤还想知道呢!”程佩云面色阴沉,“兴许是面具人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远之已经去查了。” 程佩离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和那修士原来真是好友啊?” 刚刚梦中她看见了年少时期的兄长和那位白衣修士。 “和你有什么关系?”程佩云道。 程佩离小声道:“他不是平远侯府的二公子?哥,你真放心他啊?” “怎么说话呢!”程佩云一巴掌打在了妹妹的头上。 程佩离撇撇嘴。 “你刚刚醒来的时候,念叨什么呢?”程佩云道,“谁告诉你的?” 程佩离蹙眉:“我刚刚做了个梦,梦里……” 她撇了一眼程佩云的脸色:“有十岁的哥,和平远侯府的两兄弟。” 她把梦里的景象原原本本告诉给了程佩云。 “你梦见了蒹葭?”程佩云道,“秦蒹葭……” 程佩离警觉:“她是谁?” “跟你没关系。”程佩云道,“今天开始,你别想踏出宫门一步。不许再掺和这件事!” 他说完,不顾程佩离的抗议声,拂袖而去。 走到宫外,忽听得一声调笑。 “这小丫头倒是挺有你当年风范的。”岑旧靠着宫墙,对刚出来的程佩云道。 “我那个时候哪有她这么不知分寸。”程佩云气道。 岑旧道:“小公主既然能梦到秦姑娘,也许其中还有什么关窍未可知呢。” 程佩云抿了抿唇,有心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这个妹妹太难带了。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程佩云问道,“秦蒹葭我已派人找过,据说十八年前她得贵人赏识,已被重金赎身。” 岑旧道:“先去她之前住的满花楼看看。” * 满花楼。 望着眼前枯旧一片的废楼,岑旧和陆研止住步子,白衣青年脸上露出来了震惊神色。 “这是……?”岑旧道,“小皇帝怎么没告诉我满花楼被烧干净了啊。” 满花楼隔了他们去吃饭的那家茶楼二条街,这里本来是很有名的勾栏瓦舍,盛产美人名妓的满花楼就坐落其中。 可是面前的一条街巷竟冷清无比,哪还有当年熙熙攘攘的胜景? 岑旧拽了一个行人打听,才得知满花楼十八年前就已经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因为没有及时灭火,当时整条街都受了牵连。 加之后来断断续续流传出死人的传言,这里逐渐凄清下来,不少勾栏瓦舍陆陆续续搬走,久而久之就成了鬼巷。 岑旧挑了挑眉。 又是十八年? 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些。 “师父,我们进吗?”陆研问道。 岑旧:“进。” 他拉起少年的手,一脚踹开了满花楼摇摇欲坠的大门。因为十八年未有人光顾,楼内散发出一股木料腐朽的气味。 岑旧愣了下。 他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这么大。 一楼有舞池,各种坐席桌几。二楼是供客人玩乐小酌的单间。三楼才是歌伎名伶和仆役们的个人休息房间。 这么找起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秦蒹葭的卧室? 岑旧捏着鼻子一间一间开始排查起来。 过了这么多年,秦蒹葭的房间可能也不会留下什么东西。 但万一会有痕迹呢? 秦蒹葭是唯一一位,还与平远侯府有牵扯的凡人了。 于公于私,岑旧都不太想让她出事。 两个人在三楼不断进进出出,岑旧却在推下一扇门时,迟疑道:“什么动静?” 耳畔隐约响起来细碎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岑旧抱起陆研,灵活地闪进了身旁的房间。门是由琉璃制的,勉强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 本该空无一人的满花楼此时却突然变得有些喧闹起来。 “秦蒹葭那个贱蹄子还真是好命。”一女子道,“世子爷被砍了头,没想到转头勾搭了别的人给她赎身。” “别说了,我觉得她也挺惨的。”另一人道,“蒹葭她本该和世子爷成一段佳话的,在世子行刑当日却被迫委身他人,也太残忍了。” 最开始说话的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风尘女子,哪能真的幸福呢?” “世子爷那么好的一个人,唉……” 声音逐渐远去。 岑旧松开怀里的少年。 “这也是死域吗?”陆研问道。 岑旧:“没错。” 冤死的地方最容易生成死域。 看来鬼巷的传闻倒不是空穴来风。 “不过比平天门的死域好一点,”岑旧道,“毕竟只是凡人。” 他鼻子一动,空中隐约的焦尸之味在这一刻忽然强烈起来。岑旧一手揽着陆研,一手用本命剑挡住了向他袭来的鬼爪。 只见在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天花板上匍匐着一个皮肤被火烧得焦枯的干尸。它四肢折断,宛如蜘蛛一般身躯主干下沉。 “死域会维持生前的景象。”岑旧给陆研解释道,“只有当它们察觉到外人的气息后,才会原形毕露。” 这也是当时岑旧和竹景半分不敢踏入平天门死域的原因。满花楼一群凡人死后还能变成厉鬼,更别提那上千人的门派了。 岑旧一剑穿透干尸的躯干后,带着陆研从旁边的窗口跳了下去。 可是刚跳下去,他就觉得不对。 浓雾掩住了巷口,一眼望不见尽头。 不只是满花楼,这条鬼巷竟全是死域! “来这里。” 一道女音适时响了起来。 岑旧抬眼,只见一黄衫女子在院子门口探着身子,示意他赶紧过来躲藏。 岑旧定了定心神。 这女子,竟是死域中的生魂! 岑旧没有多想,拉着陆研冲进了那生魂藏身所在的院子中。 假若对方不安好心,狠心杀了便是。 等到岑旧和陆研进入院子,黄衫女子动作利落地关上了大门。 她拍着胸脯,劫后余生地看向岑旧:“你们两个也被困在这里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女子容貌清秀,美中不足的却是左眼周遭一圈红色胎记。 岑旧道:“新帝程序当位。” 黄衫女子震惊道:“我被困了这么久?” “这里到处都是怪物。”她抱怨道,“也不知道蒹葭姐姐是否安全。” 凡人不知死域,那些被火烧成的干尸被认成鬼怪倒也情有可原。 令岑旧更为注意的是:“姑娘认识蒹葭姑娘?” “对。我名晓风,本为卖花女,遭街上小贼欺辱,”女子道,“是蒹葭姐姐救了我。我听说她快要赎身,担心她因平远侯世子寻了短见,想来开解她一番,岂料……” 一脚踏进了死域,再也未曾出去。 想来火灾当日正是蒹葭赎身之时,这栋楼里的所有姑娘全都被一场火海化作冤魂,困在了这方寸死域间。 包括他们遍寻不得的蒹葭。 岑旧忍不住叹了口气。 秦姑娘命途多舛,着实让戏外人听了都可悲。看来那几起连环案子只是被面具人利用蒹葭之名,妄图给平远侯和大楚抹上罪名罢了。 岑旧让陆研照看好这位晓风姑娘,他则推开院门,向外走去。 只见不远处早就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女子,她们或清丽绝伦,或妩媚娇艳,轻纱罗裳,眉目多情。 为首的老鸨款款向前:“公子,可是想来寻哪位姑娘?” 她们和常人无异,一举一动,仿若生前。 岑旧笑道:“蒹葭姑娘可在?” 他这一声仿若石子落入湖面,顷刻砸出无数细碎涟漪。 “蒹葭?感觉好久没见过她了。” “我头好痛……” “蒹葭……蒹葭……不正是放火烧了我们的贱人吗?!” 红颜刹那化成枯骨,向前方的白衣修士扑食过去,伴随着嘶吼与悲鸣。岑旧将剑立在眉间,剑气裹挟风将他的鬓发向后吹去。 他眉目凛然,另一只手在剑刃上割破虎口,将血尽数抹在本命剑上,身躯后倾,挑了了个干净利落的剑花。 白衣修士身后升腾起一柄由剑气所化的剑刃,朝着乌黑一片的冤魂横空扫去。 “破!” 一声清呵。 冤魂仿若被火焰灼烧,在空中扭曲延展着消散,尽数吸进了岑旧手中的拂衣剑中。他只觉胸腔好似猛地被重锤砸击,五脏六腑都传来狰狞疼痛,拂衣剑也不住嗡鸣起来,连剑刃的寒光都黯淡了几分。 死域没有办法正常祛除。 除非封锁看管。 或者将这些冤魂封进自己体内。 “师父!” 听见动静的陆研急忙忙过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岑旧。 少年的眼眶红得快要滴血。 看着岑旧惨白的面色,他哽咽道:“师父,都怪我太弱小了……” 要是、要是他像身体里那个魔尊一般强大,师父是不是就不会平白遭受如此多苦痛? 额头传来清凉的触感。 岑旧用一根手指抵在少年额前:“清障,别想有的没的,生了心魔我可管不了你。” 藏在陆研识海深处的魔尊猛然被一道灵力击中命脉,他啧了一声,撤回了对陆研的干预。还真是……把这小孩盯得这么紧,让他连下手的时机都没有。 晓风走到岑旧身边:“公子,你可有见到蒹葭姑娘?” “没有。”岑旧道,“未在尸鬼里察觉到秦姑娘的神魂。” “那就好。“晓风红着眼睛应下,“我失踪许久,家人或许已然心焦,我先回家去。” 岑旧应了声好。 晓风离去后,这条街又重回死寂。 岑旧眉心却紧蹙着。 秦蒹葭的生魂去哪里了? * “好无聊啊!”宫裙少女在床上滚来滚去,自言自语道,“哥又不来看我,余观还被他打得现在只能卧床养伤,可恶!” “这下子禁足之后,我连溜都溜不出去。” 程佩离越想越憋屈,从床上跳下去,坐到茶桌旁边恶狠狠地吃着糕点。 “非要让我知道那个害我的蒹葭是何许人也!” 一阵凉风忽地掠过胳膊。 程佩离警觉道:“谁?!” 远处床幔轻动,依稀飘出一道淡色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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