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旧:“大乘期还有一位剑修。” 竹景道:“不可能!要真有这等人物,怎么会这般低调?” 岑旧意识到这是前世的信息差。 对着师弟澄澈的双眸,他干咳了两声。 “师弟可接触过白玉京掌门沐安?”岑旧道,“你见过他的本命武器吗?” 竹景语气古怪:“可也不能说明……” “宁可错杀。”岑旧严肃道。 沐安常年以鲛人纱覆面。 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也从未有人见过他动手。 前世岑旧曾有幸见过一次沐安用剑。 岑旧被逐出师门,修为禁废时的初期,有过一段生不如死的时光。 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 闭关许久的师尊出关了。 冷面冷心的剑修来到凡间,找到奄奄一息几近断气的徒弟,将他带回了洞府。 又过了几天,师尊抱着岑旧到了白玉京。 向来高洁的剑修第一次软了神色,低了声音,求沐安替自己的徒弟接灵根。 接灵根一事闻所未闻。 岑旧不知道师尊为何会求沐安做这种事。 沐安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覆着鲛人纱的面容朦朦胧胧,岑旧却觉得他在笑。 沐安道:“接灵根可以,但我要他的无情道骨。” 师尊当即就怒了。 他提剑和沐安打了一架,直骂沐安趁火打劫。 岑旧第一次看见白玉京掌门的本命剑。 师尊带着岑旧离开了白玉京,说总有其他办法。 岑旧却趁着身上伤养好后,偷偷跑了。 他已是废人,根本承担不了师尊那份沉着的期待与付出。 再后来,岑旧成为了臭名昭著的魔头,常常不是在虐杀仇人就是在虐杀仇人的路上。 他再也没听到过师尊的消息。 或许上一世的师尊,已对他失望透了顶。 岑旧回过神来:“只是猜测罢了。我明日与凝霜姐一同去凤梧城,你有什么打算?” 竹景:“我要回门派一趟。” “师兄,你不回吗?” 岑旧摇了摇头。 “正好。”他说。 “告诉掌门师叔,把我的名字从无涯派划去吧。”
第020章 妖魔境(10) 师兄弟吵了一架。 竹景红着眼睛道:“我才不会和掌门师叔说。你要想离开,等师尊出关跟他亲自说去。” 不欢而散。 岑旧去陆研房间看了一眼。 少年盘腿坐着,头垂在一旁,显然是修行过程中困睡着了。 岑旧帮他调整成平躺的姿势放在床上。 陆研睁开眼睛,一脸茫然:“仙师……?” “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启程去凤梧城。”岑旧摸了一把少年的头。 陆研还在睡意朦胧中,没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少年很快再度陷入深眠。 岑旧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 余光中清音铃在小幅度晃动着。 不知是不是魔尊残魂又在作怪。 岑旧收回目光,朝屋外走去。 月光洒在他的月白衣衫上,渡了一层冷意。 他盘膝坐在院中的树下,开始打坐。 灵气以平日快了无数倍的速度涌入岑旧丹田。 他的灵台感觉到了突破之兆。 岑旧挥手,给整个院子布下了一道结界。 结界落下,月光蓦然被黑云挡住。 周身光景一下子淹没在了黯淡无光的暗夜中。 裹挟着凉意的风拂动起白衣修士的发丝与衣摆。 天空中窜出一道道银光,轰隆几声,硕大的雨滴砸在了脸上。 岑旧眨了眨眼。 雨水顺着他睫毛的弧度游走坠落,一直滑到了下巴上,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水痕。 一道雷光猛然下劈。 是渡劫雷。 岑旧随手驱动起百花灯。 天雷在半空中被迷惑,随之消弭。 修士每一次境界突破,都要经过天雷的洗礼。 但那是早早准备好各种保命法器和丹药的结果。 这次岑旧是在毫无准备下的情况渡劫。 他不断给自己设置一些防护屏障。 一次屏障能撑个两三次。 以他的修为大概只能抗两次。 三道天雷很快就把第一道屏障劈坏,岑旧向后飞速退去。 天雷险险擦过他的鼻尖落在地面上。 云中游龙惊鸿般的天雷降至半空中,短暂地凝滞了起来。 忽而改变了方向,向岑旧前方落去。 一把黑伞悬于岑旧头顶,替他挡住了雨水。 举着伞的修长身影背对着岑旧。 天雷劈在他肩膀上,依然一声不吭。 身影转过头来。 露出一张俊朗又戾气的脸。 红眸,额上一抹红痕。 岑旧瞳孔一缩,脱口而出:“……你怎么出来的?” 男人一手举伞,解释道:“清音铃是你徒弟刚刚自己摘下的。” 陆研听到了天雷的动静,担心岑旧不敌。 听说魔尊可以抵抗九十九道天雷,放了残魂出来。 天雷果然被吸引了火力,优先一道又一道劈向了魔尊残魂。 岑旧:“……” 看起来天道似乎和魔尊有不小的恩怨。 他的目光落到黑伞上:“这伞是什么?你的本命武器?” “抗天雷用的法器,我把它封在了龙骨中。”魔尊脸色苍白,“岑远之,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他漆黑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岑旧。 岑旧无端想起魔尊临死前的样子。 他见过魔尊,在数年前的一次下山游历中。 彼时男人神智已然尽消,满脸血污,疯疯癫癫,不知道杀了多久的人。 岑旧拿剑对着他。 那双含血的红眸浑浊突然荡开。 男人眸底死寂。 他在求死。 这个念头刚一划过,拂衣剑就已经随心而起。 寒光穿透喉咙后,溅出的血有一部分沾到了岑旧的白衣和脸上。 他不知道魔尊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只是记得这家伙临死前说,要将他死后的尸骨埋在深山中。 岑旧埋在了周陵郡。 几年过去,龙骨化灵成了陆研。 魔尊伸手按了下眉间的红痕:“在我每次渡过天雷劫后,都会有一段闭关的时间。我死掉那一年,有个客人来访。他趁我不注意,给我种了心魔蛊。” 岑旧:“那人是谁?” 男人:“沐安。” 天空猛然降下一道轰然雷鸣,将魔尊整个人包裹其间。 男人摸了摸唇角溢出的血,在亮白电光中看向岑旧。 他的身形飞速缩水,变回陆研。 岑旧伸手把即将摔到地上的陆研扶住。 陆研费力地问道:“仙师……你……没事吧?” 天雷滋滋作响,终归没有落下来。 岑旧揉了把陆研的头:“帮大忙了。可有受伤?” 陆研摇了摇头。 少年不好意思地伸出手腕。 少了红绳的装饰。 “清音铃被天雷劈坏了。”陆研像做了错事的小孩一般,蔫巴巴地垂下了头。 岑旧道:“坏了我们可以再修。倒是你,这次可算是救了我半条命,有什么想要的吗?” 少年:“仙师已经帮我太多了。我不奢求太多,只是……” 有些羞赧,又有些畏缩。 陆研呼吸微错,认真地望向岑旧。 “您能收我做徒弟吗?” 岑旧一愣,随后笑道:“那还不叫师父?” 陆研:“师父。” 小孩叫得认真。 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太好玩了。 岑旧旁观着陆研的反应。 养孩子果然快乐。 前世岑旧孑然一身,茕茕独行 没有人理解,也没有人信任。 重活一世,到底是不一样了。 * 是夜。 一道红色身影脚底一滑,从房檐上掉了下去。 “啊哟!” 匆匆赶来的少年跟着跳了下去,把摔得不轻的红衣少女扶了起来。 “公……阿离小姐,”他紧张道,“您没事吧?” 红衣少女摸了摸脸,呸地从嘴里吐出一片树叶。 她容貌张扬艳丽。 虽然还没完全长开,但已经足以见得美人胚子的雏形。 “嘶,脚有点崴了。不要紧,”少女摆了摆手,“余观你扶着我就行。” 余观不太赞同地说道:“我还是觉得阿离小姐不应该偷偷溜出来。” “停。”阿离瞪了他一眼,“不准跟我哥告状,听见了没有?” 余观:“阿离小姐,最近凤梧城内常有妙龄女子于晚间被害,我们还是趁早回去为好。” “我能不知道!”阿离道,“不然我带你出来干什么?你要负责保护我。” 她兴致勃勃道:“抓杀人凶手可比听老家伙讲课有趣多了。” 阿离好奇地在大街大巷四处乱窜,活像刚放出牢笼的小鸟。 余观脸上尽是无奈,牢牢跟在她身后。 大楚没有宵禁,天子脚下,京城繁华,人潮涌动。 到了晚上也无比热闹,灯火通明。 不过最近因为连环案的缘故,夜市明显冷清了许多。 阿离左顾右盼,发现几乎没有和她同样年纪的女子还在外游荡。 导致一席红衣的她格外扎眼。 夜色越黑,行人越少,不少商贩匆匆收摊回家。 清冷的夜晚刮着微凉的风。 余观表情越来越凝重。 少年紧紧握住腰间的佩剑。 眼睛如同锐利的鹰隼一般不断梭巡着周围,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公……阿离小姐,”余观提醒道,“不能再往前面走了。前面出了坊市,就是护城河。” 大晚上的,那边几乎没有人,极度危险。 阿离:“程余观,你傻啊!凶手肯定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受害人下手嘛。” 程余:“殿下不能以身犯险。” 阿离恨铁不成钢:“哎呀,有你保护我,没事的。” 程余观:“我……” 远处传来了恐慌的尖叫声。 “出事了!”阿离道,“余观,我们赶紧救人!”
第021章 凤凰泪(1) 刚刚的声音距离他们不远。 两人寻着声音跑过去,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女子尸体。 阿离:“果然又是这家伙!” 状容凄惨的尸体旁边被人用红色的颜料写了两个大字——“蒹葭。” 阿离摸了摸下巴,也不害怕,直接蹲下去仔细观摩尸体:“据说最近凤梧城死掉的女子都是苦苦等待爱人的痴情种。死后尸体旁边又总会留下‘蒹葭’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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