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番话堪称天衣无缝,明晃晃地拍着马屁,教人十分受用。 “是吗。”风长老不置可否,又瞥了一眼万苍。 “祝鸿”似乎和传闻中那呆头呆脑、软弱可欺的模样不大相同,竟然是有几分机灵劲儿在身上的。 不得不说,人言可畏啊…… ——难道是他这个老家伙着相了吗? 风长老抚着花白的胡须,轻轻“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追究这细枝末节:“祝鸿,你是何时突破的凝元境?” “不久之前,弟子从三峰会中得了些机缘,”万苍含糊其辞,勾了勾唇角,躬身道,“……多谢风长老的关心!” “倒也不是关心,老夫和你随便聊聊罢了。”风长老随意地摆了摆手,比起之前的态度放松了不少。 “——你知道你的体质很特殊吗?” 他话锋猛地一转,双眼透出锐利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万苍,后者刹那间心里“咯噔”一声,头皮发麻。 昨天过卿尘刚问过自己“知不知道妖族身份”,应付了接二连三的问题,已经够头疼的了……怎么今日又来个说自己“体质特殊”的长老!? 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有探究欲做什么? ……本尊心好累啊。 万苍深深地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地回看风长老:“弟子知道的。” ——祝鸿都不清楚自己哪里特殊了,本尊知道个屁! “噢?”风长老显出饶有兴致的模样,一挥手,就将地上的长椅收回了自己的空间里,“那你知道……” “你是妖族吗?” 最后“妖族”两个字,他咬的又轻又快,绝无让其他弟子听到的可能性。万苍转头打量着周围,霎时松了口气。 这可不兴说啊。 在万苍混进衍无宗之前,世人都知道应离天有妖仙,却因为其中百代仙君,不知道妖仙具体名讳。 还是后来身为魔尊的万苍要挖妖仙骨,才无意间向众人捅破了这一秘密。 过卿尘就是妖仙。 但他作为现任仙君,行事正直,杀死魔族时毫不拖泥带水,对天下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即使“妖”的头衔落实到过卿尘身上,仙门弟子都无动于衷,就连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大家都只在乎实打实的功绩,在乎对自己是否有利,在乎仙君是否担得起这一称号…… 或者换个说法,就算旁人有意见又能如何呢,他们是打得赢过卿尘,还是打得过他的师尊洛藏客吗? 简直是异想天开。 然而,妖族并非全是像过卿尘这般天生好运,不过几年便能化为人形,还能一心向善之辈。 妖族中不乏作恶多端,走火入魔的。 仙门百家在明面上,并未规定妖族能否参加招新,能否作为新弟子入门,拜师学艺,背地里人们却心照不宣:只要来参加招新的妖族能够藏得好妖气,别露出非人的耳朵和尾巴,最重要的是保持那颗不害人的心…… 自然不会有人刻意为难。 大部分门派对于妖族的态度都是模棱两可的,就连季秋明在衍无宗招新之时,都不止一次感受到了妖气。 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按照每年的章程进行讲话,宣布“招新开始”,装作不知道有小妖偷偷混进来了。 毕竟自家师弟也是妖族嘛。 可“祝鸿”不一样。 他父母双亡,身份敏感,以往无法修炼,在衍无宗好吃好喝地赖了这么多年,先是由洛藏客来带,后是由甘守吟抚养,已经可以称得上“荣誉”了。现在更是没走正规招新渠道,就成了仙君的弟子。 要是再被那些仰慕过卿尘的师兄师姐们,知道“祝鸿”原来是只妖物,指不定会怎么针对本尊呢! “弟子知道。”万苍耐心作答,仍然是肯定句。 “那就行,”风长老抚着胡须,呵呵的笑了,他下巴朝前轻轻一点,示意万苍继续朝前走,“老夫还要留守山门,就不送你了。” “你自行下山去吧。” 他这几句话没头没尾的,但语气莫名熟稔,就像是以寻常衍无宗长辈的身份,对“祝鸿”这位晚辈表达着关心。 方式还挺独特的。 再进一步来说,风长老仿佛和“祝鸿”认识了许久,是什么了不得的忘年交一般。 万苍心知肚明,两人不可能有这么深的牵扯,暗道一声“不可能”,但这位长老,表现得确实有些诡异。 “不敢不敢,弟子怎敢劳烦长老相送呀,断然没有这样的道理!” 万苍连连摆手。 他正要迈步离开之际,就听到了这么一句来自风长老的传音:“祝鸿,别忘记你养父母是怎么死的。” 什么意思? 仙魔大战中,为了庇佑衍无宗其他弟子而身陨的,难道不是祝鸿的亲生父母吗? 万苍眉头紧锁,顿时愣在了原地。 但在祝鸿的记忆里,甘守吟分明不是这么告诉他的,祝鸿本人也根本没有“养父母”这一概念。 听风长老这句话,难道祝鸿父母的死因有什么蹊跷不成? 万苍站在山门前的玉石阶上,兀自沉吟着,耳畔刮过的风声都变得微弱了。不过几息的时间,他再抬眸时,方才还在眼前的风长老已消失不见了。 万苍:“……” 说好的“留守山门”,你丫留到狗肚子里去了!? 问了好多个奇怪的问题,又撂下这么几句话,弄得他心里痒痒,自个儿倒是跑得干脆利落,不留任何反问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这位风长老也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果真是功法特殊,来去如风啊。 万苍嘴角微微抽动,面覆霜色,沿着下山的道路继续前行。 本尊就说,你们仙门中人都有大病吧! 【作者有话说】 过卿尘:oO 风长老:我就像风一样自由,撒丫子跑走。
第33章 酒楼 ◎断袖之名传出去了?◎ 朔北城内。 阳光穿透云层, 斜斜地洒落,为鳞次栉比的屋宇镀上一层金色。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卖冰糖葫芦嘞——卖冰糖葫芦咯——” “瞧一瞧看一看, 上好的丝绸, 柔顺光滑, 透气性极佳!” “手工编织的竹篮竹筐,外观精美, 还有些便宜的零散玩意儿——”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小贩们推着手推车, 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支独特的市井交响曲。 城中央有一座高大显眼的建筑物。 古朴典雅,青砖黛瓦,几处浮雕若隐若现, 飞檐翘角,屋檐下挂着红色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 正是城中最大的酒楼。 一位穿着玄衣的高马尾少年正站在酒楼外面,抬首仰望金漆的牌匾,双眼微眯,轻轻念出了上面的字。 “琼、香、楼。” 正是换了衣服的万苍。 他从衍无宗的大门离开后, 没有走大道, 沿着某条隐秘的羊肠小路进了城。考虑到若还是穿那身蓝色的弟子服,未免太过扎眼了些, 所以一进城就先去长街上的成衣店买了身新衣裳。 至于哪儿来的钱? 自然是甘守吟给的。 前一晚,甘守吟亲自下厨, 为万苍做了顿饭。饭后, 吃饱喝足的二人端坐在桌前, 没有人说话,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阿鸿,你既拜在了仙君门下,今后就安下心来,跟着仙君好好学东西……切记,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甘守吟倏忽开口,打破了沉默。 万苍乖巧应答:“是,师叔。” 甘守吟深深地看了一眼万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示意万苍伸出手。 “阿鸿,这东西你拿着。” 一枚小小的银色圆环滚落在万苍掌心,他感知到其间微弱的灵力波动,身形怔住,掀起眼皮:“师叔,这是什么呀?” 魔尊这会儿又在装作不懂了。 这是一枚品阶不低的储物法宝,万苍能看出里面装了不少东西,大抵是金银珠宝,以及灵石法器之类的。 正是“祝鸿”当前最需要的。 “一枚空间戒指,”甘守吟顿了顿道,“之前你没有灵力,无法启用,拿着戒指也没办法储物。” “里面放了些你用得着的东西。” “仙君那里或许不缺修炼资源,但这是师叔给的,和你师尊给的不一样。” 万苍垂眸应了声“多谢师叔”,当着甘守吟的面,欢欢喜喜地将戒指戴在了左手食指上。他缓缓抬眸,盯着已经别过头去的甘守吟,心里觉得这位非要解释一番的师叔有些好笑。 还扯什么“仙君那里或许不缺”? 其实就是甘守吟关心“祝鸿”,生怕他去过卿尘的应离天那里受了委屈,非得找个借口,把储物戒指塞给他罢了。 有了这些东西,就算万苍日后被过卿尘赶出师门,也能够安安稳稳地度过一辈子。 “师叔,你就放心吧,”万苍笑了笑,回忆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简直美滋滋的,“师尊和师叔一样,都待我极好。” 本尊真的没有受委屈,并不可能将就。相反,他不仅能日日见到过卿尘,还被好好师尊特殊对待、照顾。 只怕是叫花长舟知道了,都要狠狠地啐上一口:“该死的小白脸!” 但是万苍不怕花长舟发疯。 他恨不得日日舞到自家公鸡师兄的面前去,教人好好看看过卿尘,是如何宠爱自己这位小徒弟的。 万苍收回思绪,缓步迈进琼香楼之中,闻着迎面而来的酒香和食物的香气,转了转眼珠。 酒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面容陌生的酒客们都在举杯畅饮,或低声细语,或高声谈笑,笑声、谈话声与碰杯声交织在一起。满脸堆笑的店小二们穿梭于大堂之间,忙碌但有序地为客人们端上美酒佳肴。 “客官,您小心嘞——” 万苍眉梢轻轻一挑,侧身避开店小二手里端着的热汤,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他刚一落座,就听到水墨屏风后面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客官从哪儿来?” 听得出声音婉转,似乎是个女子。 “从仙门中来。” “客官到哪儿去?” “到常关道东边去。” “原来如此,”女声骤然逼近,在万苍的耳畔响起,“也正应该如此。” 魔域正位于常关道的东端,二人这是简单对了个口令,以此确认身份。 万苍瞥见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忽然搭上了自己的左肩,“啪”的一下打掉了那只手,转头对上一张美艳的脸蛋,声线骤然变冷:“左霈他人呢?” 他发觉这位女子身上没有丝毫魔气,动作快若闪电,修长双指探向其喉间。 “——怎么就派你这么个废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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