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万苍深知自己有多如繁星的缺点,但唯有一个优点,从小到大都不曾变过,他向来敢作敢当。 息冰剑组成的剑阵,万苍不是第一次领教了,应付起来还算自如。 只是场景相似,人却并非当时人,自己的心境也大有不同。当年的他没那么多闲情逸致,还来溪边欣赏一下自己的美貌,更不会想到过卿尘这么快就会追来。 但实际上,过卿尘能够轻而易举地追踪到万苍的踪迹。 不仅因为过卿尘天生对于魔气敏感,灵力自带净化效果,还因为方圆百里,出现滔天魔气的,唯有雪岚峰一处地方。 万苍每次要杀人,动手前基本不会刻意收敛气息,他只会悄无声息地靠近,下一秒,果断地掐住面前仙门弟子的颈脖。 那仙门弟子当即被掐得眼白翻起,无力地摆动着双腿,随后“咔嚓”一声传来。 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 万苍如此一番操作,杀了不知多少人,等他“哎呀”一声,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欣赏自己单方面屠杀的战场,唯有黑漆浓稠的一片混沌色彩。 阴冷暴戾的魔气冲天而起,笼罩住整片鲜血流淌的区域。 所以在过卿尘眼中,万苍就是明晃晃的活靶子,还是自行移动,行踪飘忽不定的那种…… 他身为仙君,怎会放任魔尊继续作恶,自然会第一时间赶来。 过卿尘知道,他和万苍之间有过无数次交手,但基本都是难分伯仲。虽然他不愿承认,但非得认真比较的话,其实自己会略微落于下风。 因为经历第二重天劫没多久就继任了“仙君”之位,对战经验不足。论神魂强度,不及在万魔窟中实打实地挨过五年,向死而生的万苍。 对上万苍的人皆知,这位魔尊的打法没什么章法可循,概括而言,就只有三个字: ——不要命! 正如现在。 万苍反手一捞,死死握住过卿尘手中的息冰剑,不顾那只右手上鲜血直流,反倒将剑尖寸寸怼进自己左胸之中。 那五指修长苍白,在温热殷红的液体反衬之下,构成一幅诡异而绚丽的画卷。 “你!”过卿尘一个踉跄,被自己的佩剑带到万苍的身前。 他不知道万苍又犯了什么病,下意识觉得不对,但息冰剑上传来的力道重若千钧,一时间,竟无法将剑从万苍的胸膛抽离。 二人间的距离骤然缩短,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刚起的风声也消失无踪。 “好仙君,”万苍俯身贴近过卿尘,嗅着其散发的清新莲香,唇角那一道血痕自上而下流淌,脸颊绽放的笑容邪媚而迷人,“敢问你,还记不记得从前茅草屋里的那位少年?” “他早已死去,死不瞑目……” “——却还在苦苦等你回家呢。” 【作者有话说】 万苍:战斗爽,嘻嘻。 过卿尘:不嘻嘻。
第19章 登仙阁 ◎本君从没见过什么少年。◎ 什么茅草屋? 什么少年? ……本君什么时候,在哪里答应过谁吗? 过卿尘心中狐疑。他身为仙君,是魔尊万苍的宿敌,深知眼前之人,对于战斗这件事情的态度极其认真。 万苍似乎总对他的到来,严阵以待。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过卿尘和万苍甫一动手,后者必定会聚精会神地锁定眼前的过卿尘,次次做到全力以赴,只求打得酣畅淋漓。 这是为了表示对敌人的尊重,更是对自身实力无比自信的表现。 万苍甚至会做得更绝。 因他的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常常皱起眉头,于几息之间,探查出企图在场围观仙魔两大头打架的路人,随后发出一声嗤笑。 这些都是与本尊、与过卿尘,毫不相干之人,待在这看戏玩儿呢? 万苍感到十分不爽。 “咻。” “咻、咻。” 他冷着脸,像拔萝卜似的,亲手拎起这些仙门弟子,或踹或丢,直到将所有旁的人送出百里开外,动作坚定,并且不厌其烦,活似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倔驴。 这是在捍卫自己所处的战场,抑或是在宣誓主权。 睁大你们无用的双眼,好生瞧瞧,你们仙君只有本尊能揍,知道吗? 算了别看了。 ——赶紧的,滚蛋吧! 不然等下杀爽了,毫无顾忌,都不知道这些小喽啰的尸体该堆在哪,过卿尘又得跟他急。 一般这种时候,过卿尘就会面无表情地立在旁边,难得不会出手阻拦。他深知这会儿的万苍眼里只有自己,堪称是一心一意地等着跟自己打架,以至于根本就不想分给其他人多余的眼神。 如此一来,懒得杀人。 过卿尘心道“这样也好”,其实变相保护了那些仙门弟子,自己没必要管。 万苍很少给过卿尘使绊子,只因他心知肚明:本尊,现任魔尊的实力乃是当世顶尖,事实正是如此,无可辩驳。 在仙门弟子眼中,最具有有含金量的,就是那张登仙阁天榜。 天榜第一自然是现任仙君过卿尘,紧随其后的,是上任仙君洛藏客,衍无宗宗主季秋明,副宗主卜月语等人。 天榜从来没有将魔族纳入排名的先例,长此以往,导致仙门弟子默认这张榜单是独属于他们的。 但那神秘的登仙阁阁主,掰着手指头,细数过卿尘和万苍交手的次数和结局,瞠目结舌: ——平手,平手,还是平手……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竟然每一次都是平手! 登仙阁主揪着额顶那两撮黑白双色的长发,提笔落字时,发出无声的叹息。他这间登仙阁成立了百余年,仙君和魔尊也是百代更迭,手里着一张天榜,并未记载过任何一位魔族的名字。 原因无他,不过是实力不够呗。 就连那作威作福的老魔尊,也是被过卿尘一剑吓尿裤子的货色,距离登榜,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可如今偏偏半路杀出个新任的魔尊。 魔尊万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还能跟现任仙君过卿尘,斗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低。 登仙阁阁主抬手抚摸左胸,感受着那颗“砰砰”跳动的良心,长吁短叹,最终决定秉持着“公平”的理念,一咬牙,重重地落了笔。 “罢了罢了!” 不管魔尊是威名也好,恶名也罢……既然实力摆在那,他必须得将其大名添上去,格外破例一次又能如何? 这举动自然引来了一片叫骂声。 而当时万苍远在千里之外的魔域,偶尔藏匿魔气,去到仙家地盘上,也是百无聊赖地乱逛,他甚至琢磨起“要不要带着自家下属去偷玄机塔”。 不曾关注过登仙阁的天榜。 就算万苍知道了,也只会不屑地冷笑,痛批八个字:“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瞧瞧,你们仙门中人! 所以,最看不下这张最新天榜排名的,自然是拥护过卿尘,将之奉若神明的仙门弟子们。但凡他们路过,定要驻足欣赏永远高悬的“过卿尘”三字,而后对着“万苍”的名字,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恨不得赶紧把那名字划去,或者将这不准确的榜单撕毁。 排的什么东西啊,过街老鼠一般的魔尊,还能跟我们仙君并排。 ——就凭他也配? 彼时,一连好几个月,登仙阁门口斗大的三字招牌,都被腐败的菜叶和发臭的鸡蛋,狠狠招呼了一轮又一轮。 负责清扫登仙阁的几位人员,心道“跟着不靠谱的上司,简直是倒了大霉”,但又垂涎那极其丰厚的报酬。 阁主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干就干呗,累点吧,还能怎么着呢。 所以这些阁员总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打着哈欠,偷偷钻出来打扫。 登仙阁阁主没想到仙门中人也使这样下三滥的招数,登时被吓得缩在阁顶,日日夜夜对着那棵东岑树念叨:“主神保佑啊,主神保佑……” “本人只是说了一句实话,做了一件不违心之事啊!!” 他手里这张天榜,从古至今都是按照实力来排的,至于什么魔族仙门,都可以称得上“次要”之事。 登仙阁阁主问心无愧。 但主神早就已经陨落了,身化山川湖泊,草木精华,又或者是轻柔的春风,以及狂暴的寒风…… 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声音,回应那份祈祷和期待。 登仙阁阁主不想再生事端,吩咐属下“切记,要夹紧尾巴做人”,就连他自己在内,那几个月都只敢悄悄地出门。 直到后来。 再次公布的天榜卷轴从登仙阁阁顶,向下方猛然铺开,丝绸质地的卷面长得离奇,顶上歪歪扭扭的“万苍”二字,和飘逸潇洒的“过卿尘”三字仍然并列。 反差感极其强烈。 但如此并排,就不像是死对头了,反倒像一对并肩前行的挚友。 “万苍”二字的旁边,沾染了大块大块的墨渍,黑色的粗体线条覆盖在字体上方,显然是写了又划,涂了又写…… ——足以看出,执笔之人是何等的纠结! 登仙阁阁主迫于无奈,最终还是亲手做出了调整。 什么“公平”啊,什么“实力”啊…… 登仙阁长久以来,都开设在仙门的地盘上,既然名字里都带个显眼的“仙”字,他当然还是得先把自己的饭碗给保住。 如此,方为上上之策。 登仙阁阁主暂且没有两全之法,只好哄骗自己,以求个心理安慰。于是这带着横线和墨汁的“万苍”二字,就成为了阁外一道另类的风景线。 这引得前来观看排名的仙门弟子捧腹大笑,他们笑着笑着,抹去眼角的泪水,随后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阵心悸。 以及莫名的悲哀之感。 无论如何,这位恶名昭彰的魔尊,还是凭借一己之力,挤进他们仙门专属的天榜里来了…… 真是要命!! 仙门弟子只敢看那天榜一两眼,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自己宗门去了。 还能怎么着。 唯有赶紧回去加紧修炼,争取有朝一日,能将魔尊万苍给踩在脚底下! 魔尊万苍,一时间成了反向激励仙门中人修炼的代名词。 令人感到好笑又可悲。 过卿尘虽然不关注身外之物,但由于花长舟时常下山游历,并且关注登仙阁动向,于是也就从自家大徒弟的口中,得知了这件连万苍本人都不知情的趣事。 过卿尘不说了解万苍,但理解那人的自负。他更知道,即便万苍掌握了许多蛊毒和阵法,依旧不屑于对着自己玩弄。 ——因为过卿尘本身也是如此。 他不愿承认,自己每每对上万苍,都会下意识感到棋逢对手,莫名生出“如果这个人不是魔尊就好了”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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